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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儿，你慢一点。”

三人还没有接近庄子，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其中就有纪晓芙的声音。

听到纪晓芙的声音，殷梨亭浑身激动的一颤，也顾不得凤宁和杨逍就在身边，一个纵身越过二人便冲进了那个小院。

“武当梯云纵果然有起过人之处。”杨逍看着殷梨亭这利索的轻功笑着对凤宁指点了一句，然后二人慢悠悠的也跟着走进了院子。

“六……六哥……”纪晓芙刚才正在院子里哄着雁儿玩，突然见一个青衣男子狂奔进来吓了一跳，险些便要出掌，待看清了也是十分震惊。

殷梨亭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毫发未损的纪晓芙，激动的全身颤抖，眼中泪珠滚来滚去，这半个月来的提心吊胆，终于在见到纪晓芙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这一刻，心中大石落地。

“六哥……六哥，你这是……你这是特意来寻我的？”纪晓芙见殷梨亭在这里，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殷梨亭这是特意匆匆从武当赶来，是为了她而来，本来她被杨逍抓来已经心存死志，谁知道杨逍并无害她之意，之后凤宁出现，让她惊讶他们二人竟然有这层关系，一直心中堵着气，认为凤宁有意欺瞒于她和武当七侠，她竟然和魔教中人在一起，虽然他们二人并没有对她怎么样，但是迟迟也没有放她离开之意，她也绝不相信他们二人会那么轻易放她走。但是她更没有想到会来救她的人是殷梨亭，之前她和杨逍吵架说她师父一定会来救她，虽说那时候说的什么“为了正义死了也心甘情愿”之类的话的确是出自真心，但是愿为天下牺牲是一回事儿，师父灭绝师太真的不管不问抛弃了她不免一时还是有些心灰意冷，所以一时间再见未婚夫，她也情绪难以自控。

“晓芙……”殷梨亭刚一开口，语气便有些颤抖和哽咽，抬起手袖子胡乱擦了一把眼睛，上前两步紧紧抓着纪晓芙的手，他此时眼中已经没有了其他，只有他的晓芙，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

这对有情人再相逢的情景确实相当感人，若不是时间不对，地方也不对，可能他们俩的确可以好好的叙叙旧，但是此时，一声轻咳惊醒了沉浸在重逢里的两个人。

殷梨亭也此时才发现纪晓芙并不是一个人，她的身后还有一个小姑娘，怯生生的拽着她的裙子，偷偷从她背后探出头打量自己。

殷梨亭背着剑，一身灰白袍子外面罩着件绘着八卦的黑纱罩衫，小姑娘好像有些紧张，攥紧了纪晓芙的裙子向外探头看他然后又像是害怕了什么似的缩了回去。他回过头一看只见杨逍和凤宁已经站在了门口，下意识的殷梨亭就认为这小姑娘是害怕杨逍，他转过身一脸戒备的看着二人，伸手给纪晓芙和雁儿都护在身后。

“雁儿，来。”凤宁温和的对着雁儿招了招手，雁儿听话的放开纪晓芙的裙子，就要扑过去找凤宁，谁知却被殷梨亭一把抓住，又给她推到纪晓芙怀里，还一面说道“小姑娘，你不用怕，哥哥带你走，不用怕他们。”

显然，殷梨亭是以为这小姑娘也是杨逍捉来的了。

杨逍好笑的摇了摇头，也不辩解，只是拉着凤宁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殷梨亭看他一动，紧张极了，不顾纪晓芙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连忙又给她和雁儿又往身后护了护，嘴里叫道“杨逍，你们明教作恶就这么理直气壮吗？不管你和这个小姑娘的父母有什么仇怨，怎么可以绑架这么小的孩子！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呵，”杨逍听到殷梨亭这一番义正言辞的喝问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他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那就让老天爷来惩罚我吧。”

“胡言乱语。”凤宁听杨逍这样讲，在旁边笑着嗔了他一句，然后转头对殷梨亭道“六哥想多了，这孩子是明教的人。”

“什么！”殷梨亭还保持着双手张开护着她们的姿势，震惊的回头看着躲在纪晓芙身后的雁儿，就这么僵在那里，收回也不是，站着也不是。

“什么？！这怎么可能？”殷梨亭一脸的不可置信。

刚才一直没插上话的纪晓芙连忙过来拉着殷梨亭，说道“是真的，六哥，这孩子……的确是明教的人……”

雁儿听不见也不能说话，就躲在纪晓芙身后，小心翼翼的探着脑袋，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殷梨亭，这一次殷梨亭终于看清了，她恐惧的，是他啊。

“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是魔教……”殷梨亭生生把最后两个字咬住了，名门正派管明教中人从来都是魔教妖人的叫着，可是这么小的孩子，他怎么也不忍给“妖人”这两个字眼冠到这小小的女孩子身上，可是虽然没有最后说出来，凤宁和杨逍都知道他刚才脱口而出想要说什么，杨逍还好，凤宁脸色已经变了。

“她……”纪晓芙脸色有些涨红，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样子，踌躇了片刻才继续说“她之前被崆峒等其他几个门派的人打伤了……是杨逍和凤宁救她出来的。”

凤宁冷笑了一声，纪晓芙这话说的真客气，仅仅是打伤了？也不能说她有什么错，只是纪晓芙从小就是正派中人，已经习惯了名门正派是行侠仗义的，雁儿被所谓名门正派子弟重伤这种事情本来她根本不可能相信，可是照顾了雁儿几日，她亲眼看到了这个小姑娘身上有多么让人心惊胆战的伤口，这每一道伤口都让她意识到当时这个仅仅还是个小孩子的雁儿遭受了怎么样非人的折磨，一时间世界观遭到严重的冲击，还有些接受不了罢了。于是凤宁也没说什么，只是招了招手，雁儿从纪晓芙身后跑出来，一下子扑进了凤宁的怀里，和刚才看到殷梨亭的时候的样子完全不同，她贴着凤宁的裙子和她撒着娇，恢复了几分孩子的天真，显得亲密非凡。

“什么？怎么可能？！”显然，殷梨亭也是那个不相信的人。

凤宁的表情看似没有什么改变，却难掩徒然改变的气质，抬头看着殷梨亭的时候，眼底一丝冰冷煞气划过，随即又收敛了，她叹了口气，拉起雁儿的袖子，露出了她皮肤上布满凹凸不平的伤痕的胳膊，那些正在愈合的伤痕狰狞交错的布满了小女孩儿细细的胳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看得让人触目惊心，“六哥，你看看这孩子身上的伤罢。”

殷梨亭也是第一次见到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儿身上竟是这样惨烈，什么人可以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魔教妖人？那些人先是毒哑了她，然后又把她刺聋，还把她虐打至！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她就死了！”

“这……”殷梨亭略有动摇，看着眼前无辜的睁着大眼睛的雁儿，小孩子心灵澄澈，从她眼中他只能看到对他的惧怕，或者说，对他这所谓名门正派的惧怕。

“这不可能……我不信！！”殷梨亭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一时间完全接受不了竟然是名门正派子弟给这孩子虐打至此。

“信不信由你，”凤宁叹了口气。

“那……那么……那些人呢？！他们若是真的做出这番有辱名门正派的事情，我……”

“你怎么样？你能给这孩子主持公道吗？”凤宁打断了殷梨亭的义愤填膺，难得的咄咄逼人了一次。

“我当然……”殷梨亭激愤的脱口而出又突然沉默了，是了，他的确不能，冷静下来想想，就算真的对方做了这些事情，他武当派管得到别人家的事情吗？也不过是交由人家师门处置。再看凤宁和雁儿，小女孩儿身上伤痕好像刻印进了他的脑海里一样挥之不去，魔教妖人杀人如麻、作恶多端，他从小就在这个正邪不两立的江湖中长大的，即使有张三丰的教导也难免对明教印象十分偏颇，就像他之前对天鹰教一样，听了一面之词便找上门去找殷野王的麻烦，可是最后证明事实并非如此。这个小女孩儿是明教中人，明教是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可是稚子何辜，这样的对待一个幼小的女孩子，这些正派中人和所谓的邪魔外道又有什么区别呢？他想象了一下，若是他当日目睹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做呢？也定会勃然大怒的吧，也会出手救下这个小姑娘的吧，可是更多的，他能怎么做，他还能做什么，被凤宁一番质问，他的脑子一下清醒过来，他的确，什么都不能做。

“是了，同为名门正派，六哥什么都做不了……”凤宁语气薄凉的笑了笑，那名门正派四个字被她咬得分外充满讽刺，让殷梨亭心中一阵不好的预感，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追问道“你，你做了什么……”

“我给他们都杀了，总共二十一个人，因为他们，都，该，死。”

“什么！”殷梨亭再次瞪大了眼睛看着凤宁，眼前那个风轻云淡的说着自己屠杀了二十一个江湖上各门各派名门子弟的人的凤宁，突然觉得她好陌生，她可以没有一丝动容的、淡漠的说着这些，仿佛只是捏死了二十一只蚂蚁一般高高在上。这一点很可怕，若是她带着些情绪，哪怕是恨意，咬牙切齿的说着这些话也许还会好一点。比杀人更可怕的是把人命完全不当一回事儿，她根本不把死在她手里的那些人当人看，那曾经在武当山上伴着晨钟在薄雾中舞剑的姑娘，他从来没有了解过她的对么？

“为什么……”殷梨亭几乎是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三个字，凤宁说这些人给这孩子虐打如此，虽说疯狂，可是罪不至死啊。

“那些人擒住了她们一家三口，在她面前严刑拷打她的父亲，还……”杨逍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还侮辱了她的母亲，又在她的父母面前如此虐打她，就是为了逼问屠龙刀的下落。”杨逍见殷梨亭眼睛因为愤怒而浮现出赤红，殷梨亭性子简单，而武当的人又太过正直，根本想不到其中发生过何等可怖之事，怕是殷梨亭此时对凤宁已经起了痛恨之心，便开口和他解释道。

“什么！”殷梨亭这一次彻底震撼在了原地，瞠目结舌，彻底说不出话来，若是杨逍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些人确实该死，可是他说的这些话，却已经彻底颠覆了殷梨亭以往认知，久久不能回神。杨逍说的桩桩件件那样不是惊世骇俗，名门子弟怎么可以做这般下作卑鄙的事情？！江湖中打打杀杀是一回事儿，可是如杨逍说的那般丧尽天良的事情，那可是说出去哪样不是罪大恶极让人不齿的事情，他根本接受不了这些名门正派的人竟会这么做。

连纪晓芙也是第一次听他们说起雁儿之前的遭遇，她之前只知道是些名门正派弟子打得雁儿重伤，凤宁给她救了回来，并不清楚其中缘由，再联系起来峨眉也是为了这所谓屠龙刀信息来的江南，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若这是真的，他们的确罪大恶极，凤宁杀了他们也是理所应当，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替□□道。

“这就是江湖。”杨逍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酷和深深的无奈，说完这些，杨逍默默的给雁儿抱起来，显然也不想在和他们说些什么，和名门正派弟子解释这么多，今天他已经为了凤宁破例了很多了，再不想在和他们有什么纠结。

“六哥，你可以带晓芙离开了。”凤宁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情绪慢慢说道“但是，请你不要和任何人说起这里，你若肯顾及一点我与三哥结拜之情，请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里，再过十天，不，七天就好。那些人是我杀的，相信很快江湖就会有传言传出他们失踪的事情了，待我送走雁儿以后，若是有什么人要报仇，尽管冲我来，我慕容凤宁就在姑苏恭候他们大驾。”

说完杨逍抱着雁儿拉着凤宁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