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爷提醒得是，是本官疏忽了，只是想到此案性质如此恶劣，一时义愤填膺，将该有的流程都给忘了。”

他随即恶狠狠地瞪着秦氏，又补充道:“罪妇三番四次寻衅滋事，又悍然编造“通奸”罪名，诋毁其大儿媳秦娘子，以及杜仲恒杜公子的清白名誉，其行可恶，其心可诛！”

“现本官判罚如下，原本刑期应比昨日那人要重，但念其年老体衰，就照同样的刑期半年判罚，同样罚银十两，当众向秦娘子及杜公子道歉。”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得秦氏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有痰被卡住了似的，随后尖叫了一声“苍天呐，你可让我怎么活啊！”

话音未落，人已经瘫软在地，竟是被吓得晕厥过去了。

“娘，娘您不要吓我们啊，娘！”

“娘，您怎么了！您醒醒啊！”

“奶奶，呜呜，奶奶您怎么了！”

秦家二房四人一涌而上，扑到秦氏身边开始哭嚎起来，整个公堂上就回荡着他们的哭声，显得尤为刺耳。

“哭什么！这里是公堂，不是灵堂，不是让你们嚎丧的地方！早知今日，当初编排瞎话，污人清白的时候干嘛去了？罪有应得还好意思哭！”

县太爷声色俱厉地呵斥着。

他有几分是因为又一次错失为难莫如玥的机会而恼火，有几分却是故意做给杜氏夫妇看的。

“大老爷，我娘真的不是有意想要污蔑那莫如玥的，而是她从嫁过来一直就不安于室，又挑唆着大哥的几个孩子跟咱们生分了，所以娘一听说她带了男人回家，一时急怒攻心，才会……”

“大老爷，求您明察秋毫啊，娘她一把年纪哪里受得了那牢狱之灾，您就饶了她吧！”

秦家老二秦旭像是脑子突然灵光了似的，一叠声地跟县太爷求着情，说出的话虽然还是在污蔑莫如玥，但比起他以往说的那些混账话，却显得有条理性多了。

“大老爷，咱们可不是被娘挑唆的，娘虽然对咱们不好过，但是后来对咱们怎么样，全村的人都在眼里看着、心里记着呢！可是奶奶和二叔一家对咱们，从头到尾就没管过，这个大家也都记着的。”

大宝在这个时候上前一步，声音铿锵有力地说。

“在这之前，不管是奶奶，还是二叔，都曾上咱家偷过东西，还都被现场逮到了，要不是娘还顾及着咱们的感受，早就把他们送官了。”

“现在二叔还说这样的话，就不问问自己的良心，也不想想能不能教好清远和清菲吗？”

大宝一说话，县太爷的头就跟着疼。

不过在大宝说了这番话之后，秦旭就明显哑火了，虽然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大宝，可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显然还他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本官一向秉公执法，若不是有着充足的证据，又岂会随便断案？你既然喊着让本官明察秋毫，如今却又让本官饶了她？真当本朝律法是能任由你心意肆意更改的？”

听了县太爷的一番话，秦旭也再没了声音，也像自己的媳妇孩子一样瘫软在地，欲哭无泪。

既然案子已经有了结果，接下来就是将犯人收监，然后由犯人家属开始筹措银两，最后再交付罚银的时候，再公开跟“苦主”道歉。

杜氏夫妇虽然是晚了一步来递状子的，对赔偿更是看不上眼，但是对公开道歉这一步却要求是绝对不能少，不仅是秦氏要道歉，就连昨天的那个王洛生也一样。

时间就定在三天后，那天恰好又是莫如玥坐诊的日子，只要是轮到她坐诊那天，回春堂都是门庭若市的，到时候会把秦氏和王洛生都带到回春堂门口让他们当众向莫如玥和杜仲恒道歉。

眼看着秦氏的牢是坐定了，在提到赔偿的时候，秦旭就又动起了心思。

反正杜家是看不上那点儿赔偿，那十两银子是要赔给莫如玥的，所以他求一会儿再拖一阵子的话，这笔钱说不定就能赖掉了。

只是这话在公堂之上是绝不能说的，那就等下了公堂之后，再去求她了。

此时秦氏也已经醒了，她刚才是一时气急攻心才昏厥过去的，只是等她醒过来之后，一切都已经是尘埃落定，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她就这么失魂落魄地被衙役拖了下去，等待着三天后家里凑齐钱，再对莫如玥正式道歉。

县太爷总算是处理完了这个案子，暗地里长舒了一口气。

每次审莫如玥的案子，他都会经历一个由喜到悲的过程，这回也不例外，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让他从头高兴到尾，也让他能看到莫如玥不再嚣张的样子。

只是……这不会是个奢望吧？

随着他宣布结案，堂审结束，杜氏夫妇是第一个转身往外走的，县太爷一看，立刻一溜烟儿地跟了上去。

“杜老爷，杜夫人，可否随本官到后面书房一叙啊？”

他走到夫妇二人身边，满脸堆笑地询问着。

现在可是跟这二位套近乎最好的时机，平时就连见一面的机会都几乎没有，他又怎么能轻易放过？

“县太爷，咱们夫妇现在就是一介草民，这回若不是为了替我儿申冤，也不会回到这个伤心地。现在事情已了，我们还要继续旅程。”

“接下来琐事诸多，草民就不叨扰县太爷了。”

杜老爷不卑不亢地说，虽然是口口声声自称草民，但语气却没有半分谦恭，神情更是带着淡淡的鄙夷，听在县太爷耳中只觉格外刺耳。

“杜老爷，本官只是想以一杯水酒向二位表示歉意，之前险些被那老妇人给蒙蔽了，以至于让二位也对本官产生了误会，还望二位能给本官一个面子。”

县太爷忍着心中的怒火，明明他才是这个县城里的主人，可是一回两回的被人踩脸，这种羞辱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

他现在这么巴结这杜老爷，不过是想要借着他尚存的人脉，帮着他继续往上爬，哪怕是前进一步也好。

可是这姓杜的，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给他没脸，明明他已经是没了官身，居然还这么嚣张。

他的心里虽然一直腹诽不已，但是心知人家也有嚣张的本钱，就算是辞了官职，人家的背景还在，哪里真的只是“一介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