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练习的是《塔兰泰拉》,那天蒋言把她学生的练琴视频给她看过后,李猜根据那个学生的演奏水平,在冥思苦想教什么新曲子,突然就想起了秦阿姨的侄子当年打败自己的这首——皮埃松卡的《塔兰泰拉》。
李猜因为几天前住院时刚刚被强迫回忆起来的童年阴影:市赛败北。于是决定,要在小朋友身上找回排面,当年她就是因为这首曲子输了,现在就要用这首曲子,让她的学生,打败所有参赛的同组选手。
她出于严格的自我要求,坚绝不出品低质量的教学,丢不起这个人和她们学校的脸。于是坐在琴房琴凳上放大镜一般,转着铅笔,在五线谱上写写划划,一小节,一小节地分析,怎么安排指法,用什么情感,加什么装饰音,用怎样的力度。
等到终于梳理完毕,她终于,开始按照刚刚在谱面上的设计,开始在琴键上还原自己想要达到的《塔兰泰拉》的感觉。
她行云流水地弹完了第一段,又无比顺畅地弹完了第二段,准备进最后一段的时候,突然听见对面的琴房突然想起了钢琴声。
对面弹的,居然还是她正准备进的第三大段。对面的《塔兰泰拉》弹得收放自如,铿将有力,和她明显不是一个风格,独具味道,更为深邃内敛,灵活跳动中,多了丝坚毅之感,李猜从里面,听见了强壮的生命力的舞动。
挑衅?
其实,这种琴房的battle,是他们学校音乐生的传统拿手项目。
就像厕所的签名和涂鸦文化一样,都带着桀骜不驯的叛逆精神,
琴房的琴曲接龙,初时纯粹为捣蛋而捣蛋,一般练琴自己练烦了,就使昏招,去抢别人正在苦苦练习的钢琴曲子弹,让对方不能在自己偷懒的时候进步,你弹一首,我抢一首,一模一样的音混在一起,吵得你练不下去,这属于钢琴系的特产,基本每个学生都被这么招待过。为了调节枯燥的练琴生活,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哈哈,不过后来,大家也发现这种battle其实也是有好处的,于是后来也用这个方式来特意训练自己的反应力和基本功,它也是斗琴的来源。
李猜虽然是女生,但在钢琴上,从来没示弱过,对面出招了,这边就必须接招。
于是她等对面把第三段弹完,又无比顺畅地弹起了《塔兰泰拉》。
不过,这次她弹的并不是皮埃松卡的《塔兰泰拉》。
而是李斯特的《塔兰泰拉》。
皮埃松卡版本的在钢琴教程中,属于7级曲目,虽然是级别不高,但如果要练好,要练到比赛,实际上也是非常难的,虽然识谱简单,谱面并不是密密麻麻的蝌蚪音符,但是弹起来还是要求较高的,手指的控制,和跑动的速度,还有中间舒缓的段落,作为多声部的曲子,属于比较难攻克的了。
但是李斯特的版本,却幂次方地难度升级,属于演奏级的,对手指的能力和演奏者对音乐的感悟,有着苛刻的要求。
两个版本,前者在钢琴赛场上很常见,后者在音乐厅很常见。
李猜才刚弹了一段,就听到,对面气势汹汹十分嚣张地追了上来,她基本可以肯定,对面的人应该不是校外的音乐流民了,所谓音乐流民,就是那些因为认识校内的学生或者老师,被带进来,借卡占琴房练琴的人。
这么扎实的基本功,她百分百确定,这人绝对是她们专业的人,而不是那群关系硬,基本功却普遍薄弱的音乐流民。
她鼻子轻哼了一声,干脆双手撒开了琴键,拿起手机,玩起了消消乐。
李斯特弹得好也没关系,开胃小菜而已。
做你对面的,可是以钢琴在校内杀伐四方的年级第一,这么好ba的吗?
李猜转头从玻璃看对面琴房的门,还弹得真起劲。
行,再让你嘚瑟几分钟,我一个音也不跟你抢,你一个人孤独地和特特约会吧。
李斯特不值得留恋……
我待会要召唤一个更厉害的,她心中钢琴大佬创作的曲目。
几分钟终于度日如年地过去。
对面琴房钢琴最后一个音的混响还没有消失。
李猜弹起了阿尔康的《伊索的宴席》,之所以选这首曲子battle,是因为,这首奏鸣曲从头到尾让人喘不过气,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全程绝无尿点”,它需要一双极强爆发力的双手,剧烈的强弱对比、轻重缓急的切分,如同河流流经森林之后分为三股,泾渭分明,紧张、刺激的期待里有暗暗的依托感。
对古典音乐如果不是特别不喜欢的人,蛮可以把这首曲子当做一个入门,因为它提供的新鲜、刺激不低于它的演奏难度——简而言之,这个难度和调性绝对可以把很多人吓到。
曲子里有很多“三拍对二拍”的两手不一致的对应关系,它让曲子暂时失去了节奏感,不稳定,让人心里惴惴不安甚至是惶恐。仔细看谱子,有三对二复节奏,还有多音副节奏。其实错位节奏在浪漫主义时期的作曲家中被广泛运用,肖邦的叙事曲、练习曲和夜曲里有很多,但是难度没有阿尔康的大;此外这首曲子的和弦非常密集,通常尖锐短促,还包括大位置的和弦移动,试想如果没有一双灵敏的大手,根本不可能完成。
阿尔康,他是第一个用“力度和重量之美”彻底震撼李猜的人。柔弱清浅和雷霆洪荒之力,在他那里是一枚硬币的一体两面,却形成了听觉上奇异的和谐。
把心中最大的偶像的王炸钢琴曲目,都祭了出来。
小样,看你还接不接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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