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却瞧够了没有?”姜水心被狄秋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有些害臊,忍不住红着脸道。
狄秋这才觉得失了礼数,连忙收回目光歉然道:“我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只是你外公待我却不算朋友,处处都防备着,连给我的信也要偷看,所以我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唉……”姜水心叹了口气道,“你却也别怪外公,如今京都正值多事之秋,那东临十二大派与百花谷不知要闹些什么事情。他老人家身负京都防备重任,事事都警惕着也在情理之中。”
见姜水心为叶盛说项,狄秋只是瘪了瘪嘴,虽心有怨怼,但却是按下了。淡淡说道:“叶老有他的顾虑,我也不是不能体察。横竖我与杏儿也寄住在丛叶府上,这份恩情我也是记得的。”
说到此处,姜水心总算安下心来,又复问道:“你道是为了一样病例档案才寻到楚妃的琉庆宫去,那东西可拿到手了吗?”
“却别提这事了。”狄秋恼道,“我才进了琉庆宫,就见到那楚妃的奸夫,吓得我当是埋伏,连忙用掌风打灭了灯盏。又与他在黑暗中胡乱打了一通,直到中了这歹毒的暗器,后头便是一点力气都使发不上来,却哪里还能找那档案。”说着,狄秋一摸腰间,想要取那宋吞酒给的酒葫芦,好饮上几口解愁,却发现那葫芦不知何时已经丢失了去。
姜水心见狄秋不住地摸索着腰间,还当是怎么了,连忙问道:“怎么?你却丢了东西吗?”
“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狄秋摆了摆手道,“只是这番打草惊蛇下,那楚妃定会有所防备,下回再要潜进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狄秋也是一语三叹,满心焦虑。
然则,这姜水心也是个热心肠,一听狄秋如此仗义,非要寻得那档案不可,顿时便生起了鼎力相助的心思。连忙出主意道:“要不这样,我将此事报与父皇知道,她派人盗窃那御医处的档案,也是不小的罪名,当是可以用这法子给她扳倒了去。只要档案回到那原处,你再要取到手,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你确认可行吗?我手中却没有实在的证据,再说如今那档案被楚妃藏在何处也是一无所知。贸然上报,若是查得到倒也罢了,若是查不到只怕是……”狄秋先是一喜,但旋即便发觉此计实施起来却端的并非十拿九稳,又复馁了下来。
而姜水心也是念之所及,今日捉奸不成,直惹得她满心不甘。这才不多加考虑就出这般铤而走险的主意来,就是想尽快扳倒这楚妃。而眼下细细一想,却也与狄秋一般陷入了怀疑。
狄秋还见姜水心如此急于要找这楚妃的麻烦,不禁有些纳闷,便关切起来其中缘由:“话说回来,这楚妃到底哪里惹到你了,竟教你这堂堂公主殿下亲自出马去捉她的奸。”
“你这小心眼,却还取笑我起来了。”姜水心不满道,“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这楚妃与那华夫人有不小的瓜葛,几次三番往朝廷中通气,帮着造势要放华夫人出冷宫,所以我才要想办法除掉她。”
一听姜水心提到华夫人,狄秋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若非是她与朱谦,那机关城内那么多无辜百姓也不会惨死。若是教她恢复往日荣宠,无疑是祸事一桩。
想到此处,狄秋也算是能了解到姜水心欲除楚妃而后快的心情。口中道:“这楚妃既然助纣为虐,理当如你这般处置。只是从其言语所断,还有我亲历所感,她那奸夫却端的不是庸手。只怕后头有不小的势力,为她撑腰护驾。此番既然与其撕破了脸皮,她要来找你的麻烦我看也是迟早的事。”
“我却还怕她吗?”姜水心不屑道,“她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妃嫔,我却是当今公主,饶她本事再大,也休想动我分毫。”
“话是这般说,但你却也不能不提防着些。”狄秋忍不住提点道。
然而姜水心却兀自成竹在胸,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担忧,反倒岔开了话题:“且不说这个,如今你却要怎么办?那档案一时半会定是拿不到手了。”
“还能如何呢,现在也只能静观其变。”狄秋叹道,“说来我也已经在你这儿耽得太久了些,宋前辈当是早该着急了,我需得回去才行。”说罢,狄秋便站起身来,活动了一番就要离去。
姜水心见狄秋要走,多少有些不舍。毕竟在这皇宫大内,连个说知心话的人也没几个,这好不容易遇到旧友,还没好好叙旧就要作别,怎能不难受。
便道:“此处不像那琉庆宫,你现在出去只怕要撞见人,我让小月带你吧。”
“小月?她却也入宫来了吗?”
“是呀,我与她经机关城一行,早就结了深谊,便托季先生给送进宫来陪我。”姜水心道,“闲时除了陪我说说话外,还能教我些拳脚,不然你以为方才我却如何能扛得动你这么重一个人。”说罢,便拍了拍手唤了小月进屋来,“你送阿和公子出东华门,往御花园去,到了地方就回来,不用远送。”
小月低着头跨过门槛,一听姜水心说到“阿和公子”四个字时,急忙停下了身子,抬头朝着狄秋这边偷偷瞥了一眼,旋即便道:“小月不知公主殿下是什么意思,此处何来什么阿和公子?”
“呀,小月姑娘你我暌别不过数月,却就不认得我了吗?”狄秋见她认不出自己,忍不住打趣道。
要说这小月不愧是将门之后,心思忒得缜密,但闻狄秋这样说,却还是不改口,只是兀自低着头道:“老先生说笑了,小月却是从未与先生谋面,何来认得与认不得一说。”
“好了,你却别戏弄她了。”姜水心连忙教小月抬起头来,“你仔细瞧瞧,这就是阿和公子。此处没有外人,你且不用这般谨小慎微。”
但闻姜水心这般说,小月这才敢去细瞧狄秋的脸,不由地低呼道:“天老爷,竟然老得这么快,怪不得娘说男人总是比女人早死,端的不是骗小月的。”
“哈哈哈……”小月此言一出,可把姜水心和狄秋笑得不行。
狄秋忍不住拍了拍小月的头道:“你这丫头可真不会说话,我这是易容,却不是真的这般老了。快些带我出去吧,我还有急事。”
“诺。”小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却不知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只是喃喃自语道,“难怪了,难怪了。”
临别之际,姜水心又忍不住追出了门槛冲狄秋道:“你记得转告云娘,我却想她想得紧呢。”
“我会转告她的。”狄秋爽朗地一笑,“这皇宫大内我走得熟了,有机会便带她一道前来。”
听着狄秋的狂妄之言,姜水心也是莞尔,复摆了摆手,让狄秋赶紧去了。但直看着狄秋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心中却又怅然若失,暗自念叨着:不知这一去何时才能再相见。
星夜下,小月轻车熟路地待着狄秋一路兜转,很快便进到了御花园里。这时,路径已经逐渐熟悉,再过去便要到西华门。于是,狄秋便告别了小月,劝她回去,自己则一个人凭着记忆,悄悄溜了出去。
然则,才一出西华门,便有人在狄秋的肩膀上轻轻一拍。他想都没想,连忙回头就抓,谁知这才出手便被对方擒住了手腕。
“是我!”
“前辈,您怎么知道我出来了?”狄秋见是宋吞酒,顿时放松下来,连忙抽回了手。
宋吞酒阴沉着脸,也不多解释,只是哼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说罢,一路带着狄秋来到了御医处的档案库中。
“酒呢,酒呢?”宋吞酒一进到档案库里,就连忙朝狄秋讨那酒葫芦。
可狄秋却是早已失了东西,只得歉然道:“中途出了些意外,那酒葫芦教我给弄丢了。”
“你这笨蛋,怎么不把你人给丢了?”宋吞酒气呼呼道,“我自己那半葫芦早就喝干了,却就等着你出来给我续上呢。你倒好,嘴上答应得痛快,说是早去早回,却耽搁了这么久才现身。怎的,是那楚妃香榻就这么暖,教你如此的流连忘返?”
面对宋吞酒的责骂,狄秋只能哭丧着脸道:“我倒是也想早去早回,但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
“我却管你那么多,东西可拿到手了吧?”宋吞酒摆手道,“我可不想再这么弄一回。”
说到那档案,狄秋也是懊恼不已,只好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又掀开了衣襟朝宋吞酒展示道:“那人手段毒辣非常,也不晓得用的是什么暗器,端的就头发丝那般细的针,就教我如同瘫痪了一般。”
“你这灾星,倒是什么坏事都教你给撞见了。”宋吞酒叹息道,“依我看,你就干脆死了这条心好了。这一次去不成,再要想去偷档案,只怕比登天还要难了。我老酒鬼,可没那闲工夫陪你一次又一次地冒这个险。”说罢,就要拿酒葫芦饮酒,却忘了自己的葫芦早就空了,只能气急败坏地又别回了腰间。
可狄秋哪里肯将先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冒着被宋吞酒责骂的风险,毅然决然道:“前辈,便是再困难我也不会放弃的。一次不行,我就去两次,两次不行,我就去三次,非要到把那档案拿到手不可。”
“你是真疯了还是天生就没长脑子?”宋吞酒气急败坏道,“你这狂妄嚣张的态度,早就教你治一治了,却是一丁点都没好,反倒变本加厉了!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会再陪你胡闹了,这里是皇宫,却不是那菜市场!”
宋吞酒何其了解这皇宫大内的情形,今日狄秋能活着出来,全然是侥幸而已。便是傻子也能想到,人不可能次次都这么幸运。这次有公主帮忙,那下一回却又有谁来帮他的忙呢?
狄秋眼看宋吞酒尽显退意,虽然嘴上说得毫不留情,但却能体会到其中的关切之意。便咬牙道:“要不这样,下回我便自己去就好。横竖那路径我已经走得熟了,您既然已经帮我一次,这恩情我狄秋记下了,就算您撇下我不管,我也不会怪您的。”
“我说你……你觉着自己说的的可是人话吗?”宋吞酒见狄秋如此说法,顿时气得直跳脚,“这事我不管便也罢了,既然管了,又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你难道要教我我落入那不仁不义之地?这事儿,到此了结,没有再回旋的余地。要是你再强求,我就立马打晕了你,把你扛回芙蓉镇去!看你还能怎么嘴硬。”
面对宋吞酒的威胁,狄秋急得不行,要说武功自己无论如何也都不如他,要正较起真来,自己可非讨不了好不可。但转念一想,一个主意顿时冒了出来。
只见狄秋笑嘻嘻地道:“宋前辈,您却别这般顶真,我也不是那没有心肠的人,我不去了还不成吗?”
“这话可是你说的,休要转头间便又反水了!”宋吞酒摇晃着手指头警告道。
“这哪能啊。”狄秋规规矩矩道,“不过……”
宋吞酒见狄秋还有后话,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你少不过,没有什么不过的!你道是要耍我老酒鬼,我立马送你回老家!”
“别别别……您别这么容易就着急上火。”狄秋赶紧好言相劝道,“我只是想说,虽然这后宫我是不再去了,但这档案我却不能不拿。公主那边与我相熟,我想的是与她通通信,让她帮个忙,这总可以吧?”
宋吞酒眼珠子滴溜地一转,似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却又说不上来。只能厉声道:“你小子花花肠子太多,我可不全信你,你要送信也成,却不能亲自送去。”
“宋前辈您这不是刁难我吗?我不亲自送去,难不成您老人家帮我送吗?”狄秋故作为难道。
“那!我就知道你这臭小子又有什么鬼主意。”宋吞酒忍不住骂道,“你定是想接着送信的借口,好又溜去找那楚妃是不是?看样子,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却当我老酒鬼与你闹笑呢!”说着,就要去拿狄秋。
狄秋见宋吞酒真要动手,下意识地赶紧闪开了身,口中连忙解释道:“您别着急呀,且先听我把话说完,我真是送信,绝无其他念头。若是不信,我每次写完,都教你看了先,这总靠谱吧?”
“教我先看?这……”宋吞酒面露犹疑,却也不禁觉得狄秋这番话说得十分诚恳,不像是在开玩笑。又复问道,“你当真没存其他念想?”
两人说了这么多,这还是宋吞酒头一回出现了动摇,狄秋又岂能错过。连忙趁热打铁道:“我发誓,绝对没有其他念想,毕竟我这性命我自己是比谁都看得重的。要是自己都活不下来,那档案即便拿到了手,却又如何能派上用场呢?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还算句人话。”宋吞酒细细一琢磨,也寻不出什么错处,但仍旧是有些不情不愿道,“我不管你与那公主关系有多好,也不管她能不能帮你把那档案拿到手,横竖你小子这条小命别丢了去,我就烧高香了。其他的……便就由了你自己决定吧。”
眼看劝服了宋吞酒,狄秋如获大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中却窃喜:到时候进了后宫,我究竟如何做,却就由得自己了,却哪里还有你左右的份。
是夜,狄秋与宋吞酒二人,前者赶回丛叶府去,为次日再探琉庆宫而开始了准备。后者则因喝光了酒,一头埋进了御医处,开始大快朵颐。
然则,天有不测风云,两人皆未曾知晓,这红丸国的皇太后诞辰将近,诸路人马已经蠢蠢欲动。
楚妃因减轻败露,已然起了杀心。一夜之间,阴谋论道的信纸便如雪花般飞出宫墙,落入那早已蓄势已久的潜伏之人。
而姜水心不仅被蒙在鼓里,更是靠着那软枕,一夜睡到了天明。梦里徘徊着与云眠霞说笑谈天的快活光景的同时,还不断地闪现着手持冰糖葫芦的狄秋的身影。
丛叶府中,内院之下,叶盛举头望天,耳廓稍动,闻得外院墙头细微的落叶沙沙之音,心中丝萝藤缠,焦虑已极。也是猜不透这山雨欲来之时,昭康皇帝究竟心中作何想法。
却听得书房之中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传出,鲁嘉晟步入庭院,冲着叶盛的后背说道:“叶老,夜已经深了。”
“是呀,却不知何时才能等到天亮。”叶盛眉头紧锁,信手拾起一块石子,丢向那墙外,旋即一支飞箭朝他手臂间射来。
在鲁嘉晟震惊的目光中,叶盛轻描淡写地接过了那支飞箭,抽出裹在上头的纸条。只瞧,上面写着:“狄秋夜探琉庆宫,全身而退,公主失手,另谋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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