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侠

《狂侠》

第317章 演武针尖对麦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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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中,但论资格与品级,佟廷昌都非为最老最高。此间,却敢做这出头鸟,这胆子不可谓不大。

然则,昭康帝若非胸有成竹,也不敢贸然夺权。见得齐王与佟廷昌剑拔弩张,一时间争执不下,又复把难题抛回给自己。不由地心中一叹,暗道:最后的情面这时也该抹去了。

于是,便道:“佟爱卿爱国之心日月可鉴,我红丸国有你这般股肱之臣,实是天大的幸事。然君无戏言,朕话已出口便断无收回的道理。况且这还是母后的意思,朕如何能在今天这重要的日子不孝违抗,拂了她老人家的意呢?我们且明日朝堂上再论,如今还是先将这寿宴继续下去吧。”说罢,便拍了拍手,召来侍在身边的太监程刚,要吩咐庆典依旧,行那下一个题目。

但闻此言,姜水心诧异地朝昭康帝的后背瞧去,心中暗道:此事才起了一个楔子,如何话都未说两句,却就戛然而止。莫不是父皇昨夜为劝我不要再为难楚妃,是以临时编了那些话,实则并非要真的大刀阔斧刷新吏治?

而齐王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朝着叶盛的方向瞧去。掂掇着消息是否有误,父皇究竟是有意试探,还是真有那大动干戈之意,只怕还有两说了。倘若确如自己所想,那方才的话语岂不是教他成了众矢之的?

叶盛此间也瞅见齐王递来的目光,虽然心中猜不透昭康帝的想法,但还是连忙暗示齐王务必沉着,绝不可在这时候动摇心意。

齐王得了叶盛这头的消息,心中兀自一沉,眼看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再要退缩也已经不及。只能在心中筹划着,明日早朝自己必须递牌子进宫,不管父皇是何主意,他都必须将这立场给站定了当如是。

可教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是,大殿之下,眼看昭康帝要将此事翻篇,佟廷昌却是没有要罢休的意思。此时,铁了心要昭康帝就此做个了断,口中竟又出惊人之语。

却听他道:“皇上,既是朝廷大事,当今日事今日毕,何以有待明日再提的道理?先帝曾有明训,凡后宫、宦官皆不可干政议事。是以佟某认为,皇太后所言,绝不可……”

佟廷昌这番话还未尽,赵王已经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昭康帝既然要推迟后议,已经是给了他台阶下,这混货却还没说个没完没了。忍不住连忙朝其瞪眼而去,试教他赶紧闭嘴,不可再说下去。

但佟廷昌却是嘴上滔滔不绝,压根没有注意到赵王脸上的异样,竟将昔朝后宫干政之患,引经据典一一列来。眼看越说越严重,殿中的众人,除了佩服他的胆色之余,更是为其捏了一把冷汗。

而昭康帝阴沉着脸,既不反驳,也不阻止,就让这佟廷昌侃侃而谈。直待他把话说毕,这才冷冷一笑:“佟爱卿,你所举之例,无出乱与祸二字。但可曾想过,她老人家是出于对江山社稷之臣的怜惜与疼爱,这才施恩赏赐以慰劳苦功高,非有半毫迫害之意?而你,却将母后比作吕雉窦后之流。朕可真是没想到,你堂堂一个兵部尚书,竟会说出如此悖纲离常的荒唐之言!来人呐,立即给朕叉出去,重责二十庭杖!”

“皇上!”佟廷昌但闻此言,吓得肝胆俱裂,面如土色。身后文武百官,更是不迭地磕头为之求情。晾谁也没有想到,昭康帝会如此大动肝火,要在这皇太后的寿宴之上,做出这般严厉之举。

鲁嘉晟见此局势,已有一发不可收拾之态。连忙上前一步劝道:“皇上,今日乃皇太后的寿诞,是为天下大庆的喜事,可万不能有此举动。佟大人固然有错,也只是忽遇隆恩,失了方寸,这才会口不择言。还望皇上看在皇太后的面上,暂且饶了他吧。”

“哼,鲁爱卿休要为他求情!”昭康帝决绝道,“身为人臣,倘若连大是大非都论断不清,却还如何为朝廷谋事,为朕分忧?即刻给朕叉出去!”

昭康帝俨然已经动了真怒,一席话说得又重又绝。皇太后坐在身后,也是心惊胆颤,不敢言说半分。只是不住地在几个孙辈的身上来回张望,盼着他们有一人可以站出来劝劝昭康帝。

然则,此间谁都已经瞧出,这昭康帝与鲁嘉晟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已经将事情拱得异常复杂。贸然开口,除了引火烧身之外,实无半点好处可讨。

饶是赵王与齐王心思缜密,一时半会也想不到解决之法。唯有置身事外的姜水心,此间却是心如明镜,自知也只有她可以说得动昭康帝。

于是,便赶紧站起身道:“且慢,女儿有话要说。”

“唔……”昭康帝诧异地望向姜水心,略带含沙射影之意道,“水心却忘了你也是那后宫之流,此处可没你说话的份。”

可姜水心却端的并不因此而退缩,反倒是朗声道:“父皇,女儿虽是女流之辈,但却当知巾帼并不让那须眉。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穆桂英挂帅出征。我身为红丸国的长公主,血脉单纯的龙子凤孙,又何以不能效仿先辈烈举呢?”

姜水心声如钟罄,意存高远,说的都在情理之中。顿时便将满朝文武,与昭康帝给震住了。不由地都静下心来,要听她还有何后话。

而姜水心见昭康帝这时没有再行阻拦之意,显然已经默许了她的行为,更是又添了几分底气。口中坚定地说道:“女儿觉得,天下人皆知父皇,为孝顺英主。是以我红丸国内无论为臣者,还是为子者,无不以父皇马首是瞻。而今日既为皇奶奶的寿诞,父皇却执意要在此时惩戒佟大人,可以说既伤孝诚之心,又违人和之景。只怕有伤父皇在天下人心目中的伟岸之像,亦是为我等做儿女的做了一个坏榜样。所以,女儿叩请父皇收回成命,待到明日朝堂之上再做责罚吧。”说罢,深深地磕了头下去。

姜水仅凭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引到那伦理纲常之上。既维护了昭康帝的颜面,也教那佟廷昌再无造次的机会,教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不服气。

“你说的是,是朕鲁莽了。”昭康帝这时的面色总算是稍稍松弛下来,气性也消了大半,又转向那佟廷昌道,“古语有云: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朕若就这样随意处你庭杖之罚,却似我问心有愧一般。今日之事,便如水心所言暂且搁下,至于究竟要如何处置,明日再交大理寺拟个章程送上来吧。”说罢,昭康帝摆了摆手,示意众大臣别再跪着,都起身说话。

殿中的文武百官见状,既有不服,却又无从发泄,只得缓缓站起身来归了席位。虽然谁也不想成那第二个佟廷昌,但昭康帝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他们中间绝大部分人告老还乡,这事却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念及此处,席间不禁一阵嘈杂,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

那昭康帝身侧的太监程刚见下头吵闹个不休,大多数人脸上还是带着幽怨与愤懑,也知这事还教他们耿耿于怀。于是,不等昭康帝再次发怒斥责,便自作主张地拍手宣道:“传东临十二大派入宫觐见!为皇太后祝寿演武!”

这一声高呼之后,殿外的鼓乐紧着便重奏起来,直接压过了文武百官的喧闹。不多时,东临十二大派的掌权人,便各自带着门中要人鱼贯入内。皆规规矩矩地拜倒在地,向那皇太后祝寿请安。

经这一扰,殿中再无人胆敢私欲,只是冷眼瞧看着这些行装各异的江湖中人。而姜水心也急忙聚精会神,在这人群中搜索起来,不多时便锁定了那个肘部高高隆起的铁肘帮帮主。

却听,昭康帝免了众人的跪礼,口中说道:“今日乃朕的母后寿诞,是以召集诸位进宫演武,以共贺此吉庆之事。然则,朕有言在先,此处乃皇宫大内,非为街头市井。母后更是笃信佛理,慈悲为怀。因此,一不可搏命,二不可流血,在此之外便无其他限制,诸位可能办得到?”

于好武的昭康帝而言,凡是比武斗狠,若不尽力施为,至死方休不可悦其心。但怎奈何叶盛在此之前,却是多次进言,为保全圣驾安全,绝不可教这些江湖中人,按那寻常的规矩比试。这才勉为其难改了口风,拟定了这点到为止的章程。

但好在,这十二大派的掌权人听罢昭康帝的旨意,却也没有露出扫兴之态。反倒是恭恭敬敬地答应道:“谨遵皇上圣旨。”

这东临十二大派入京之事,已经是朝廷旧闻。早先叶盛在其中奔忙筹措,更是将他们视为一等麻烦。如今在昭康帝面前,却如此卑躬屈膝,唯唯诺诺,不禁教列席的百官暗中不屑。暗道:横竖不过是一群武夫,却谈何威胁。

而佟廷昌更是因方才在昭康帝面前得了驳斥,这时心间正多不爽。眼看这东临十二大派进殿而来,便起了要拿他们出气的心思。便冲昭康帝言道:“皇上,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你又有什么话要说的?”昭康帝眉间微蹙,顿感不悦,但自忖方才之事已经暂时揭过,晾他佟廷昌也不敢再重提,便就容了他发言。

只听,这佟廷昌道:“单是让这东临十二大派演武却是乏味了些,皇上何不派出朝中骁武勇士,与其同台而擂?这般不仅可以切磋武艺,亦能知彼之长短,岂不快哉?”

“唔……”但闻此言,昭康帝略一思索,也觉深以为然,口中啧啧称赞道,“佟爱卿说的是,如此安排确能多增精彩。诸位可都听到了吧?我朝中可有谁愿意主动请缨出战的?但凡能胜得一场,朕便重重有赏!”

昭康帝此言一出,殿中诸位武将皆蠢蠢欲动,皆想到了一处。掂掇着:既然皇帝觉得他们年老体衰,再不能委以重任,要将其都放回故里。那自己何不借此机会,一展雄风,教众人瞧瞧自己的本事?若是一朝得胜,岂不是既给自己争了脸,又将这饭碗给保全了?想到此处,数位武将便急着纷纷出席,要请命争打这头阵。

而那东临十二大派,端的在事前也未曾料到会有如此之景。也都纷纷交头接耳,分析待会儿该谁先出战。

一旁的叶盛,见忽然演出了这样一幕,不禁有些气急败坏。他倒不是他怕佟廷昌这样一弄,在安全上会出什么纰漏,而是担心这些个东临人会不堪一击,全做了老狐狸们脱身的垫脚石。于是,连忙朝着身旁的季三军递去一个眼神,让他即刻去抢这首席。

季三军见叶盛神色紧张,也是心领神会,忙不迭地也出席请命道:“陛下,微臣季三军愿请命出战,望陛下首肯。”

“季三军,你区区一介骠骑将军,却如何敢与老夫争这席位!”

“季将军孟浪了,此间却非尔等战场,还请快些落席吧!”

“哼,我等为皇上而战,许胜不许败,怎能教你这等丢却皇家颜面?还不速速闭嘴!”

……

季三军这一出面,当即便受到了众人的嘲弄与斥责,却是无一人将其放在眼里。

可谁曾想,季三军却是已经料到会有此景,心中早措辞得当,只听他十分谦虚地冲昭康帝道:“陛下明鉴,微臣虽为区区一介骠骑将军,实无资格与诸位大人争功。但微臣以为,我红丸乃泱泱大国,从来没有那出手便使那擎天架海的底牌之道理。所以在此恳请陛下,准微臣抛砖引玉。待微臣输了战阵,再请诸位大人上场却也不迟。”

“嗯……你说的倒也有一番道理。”昭康帝微微颔首道。

“皇上,万万不可啊!”佟廷昌见昭康帝这么轻易便被劝服,顿时心凉了一大截。这季三军如此说话,显然要搅他的好事。于是,当即拍案而起,指着其鼻梁痛骂道,“季三军你混账,既明知自己要输,何以还要请缨出战,如此行为岂不是辜负皇上的……”

然则,这话还未说毕,却见昭康帝就急忙打断道:“佟爱卿,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季将军也是一片赤诚之心,何以这样大动肝火呢?这又不是真的上阵杀敌,输了便就输了,横竖你们都是我红丸国的子民,无论谁输谁赢,都足以代表我朝武风炽烈,百姓体魄强健,实是美事一桩。且就容他出战这第一场,却有何不可呢?”

“可是,皇上……”佟廷昌端的心有不甘还想力劝。忍不住就要出席上前,拜倒了再继续说话。

谁知,这屁股还未抬起,便正好瞅见,赵王冰冷的目光,正直勾勾地朝他这处望来。分明是在用这种办法告诫,再要造次的话,连他也保不住自己。顿时,便吓得佟廷昌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再不敢多说半个字眼。

而季三军见佟廷昌吃瘪,心中不禁得意起来。笑着脸说道:“佟大人别忙,季某武功低微,料到撑不住几个回合。待到输下场来,再让佟大人顶上,却也是来得及的。”

说罢,也顾不上细瞧佟廷昌恼怒的神情,便回头冲着那东临十二大派的掌权人抱拳道:“各位,皇上金口已开,由我季三军来领教诸位的高招,不知你们谁要先打这头阵?”

季三军的声音雄浑无比,亮堂的嗓门一开口,就带着逼人的气势。那东临十二大派的掌权人对此也不敢怠慢,便指了畅春阁的花伶人却接这首战。既有以柔克刚之意,亦有试水深浅之心。

“季先生,又见面了。”花伶人走到场中,冲季三军抱了抱拳道,“不知季先生是要徒手,还是用兵器?花某却都使得的。”

然则,季三军既受叶盛之命出战,心里自然是带着许胜不许败的念头。便是要输,也需得输在后头,而非这首战。是以,便开口说道:“季某拳脚兵器都使得,但花少侠端的是个好手,此间却不敢托大了,所以还是用兵器吧。”说罢,便朝让外头的守卫去取长枪过来。

“好好好,既然季先生如此看得起花某,那花某自然也得尽力施为以表尊敬。”花伶人细声细气地笑道,但却始终未动身半步,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季三军不语。

季三军见花伶人不取兵器,有些不解其中意思。待到守卫取来长枪之后,这才问道:“花少侠,你的兵器呢?若是未随身携带,但可知会一声,让守卫去取便是了。”

“呵呵呵,季先生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那柄折扇难道不还在丛叶府上么?”花伶人以袖遮脸,摇晃着脑袋吃吃笑着。旋即,露出两只苍白细弱的手道,“如今我的兵器却只余这双手而已,若是今日侥幸,花某夺了季先生的兵器而回。可要请季先生屈尊也到东临做做客,到时再商讨一番那兵器是否能还你。却不能像你丛叶府这般,规矩不算规矩,理由有为当是个理由。”

说罢,未等那季三军反应,花伶人的双手已然陡然发难,发出骇人的“呲呲”之声破空而去。袖口迎风一卷,随风飘荡挥洒,拈花指瞬间直刺季三军的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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