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玄和阿卿方踏进寻欢楼,楼上便有人注意到了他们,悄无声息地转进了身后的上房。
寻欢楼虽听着有些风月,但实则是正经的酒楼,掌柜看到他们进来,便笑着迎了上来,“哟,公子和姑娘,打尖还是住店?”
晏景玄放下一锭银子,“掌柜的,一间上房,再来桌酒菜,半个时后送到房中。”
掌柜立时喜笑颜开,“听公子这口音,不是蜀地人吧,瞧您这周身气派,像是从长安来的贵人。”
晏景玄淡淡抿了抿唇,勾起半抹笑意道:“那便承掌柜吉言了。”
“好说,好说,公子请,姑娘请,小二,快带公子和姑娘楼上西间上房。”掌柜的高声唤道。
“来喽!”小二一路跑过来,话音刚落人已经到了跟前,大手一挥,“二位请随我来。”
晏景玄转过身,与阿卿互视一眼,跟着小二上楼,进了一间上房。寻欢楼是锦城数得上名号的酒楼,上房布置大气雅致,分里间与次间,中间却是未有隔挡,屋内十分敞亮。
“你下去吧。”晏景玄吩咐。
小二俯首点头,“小人这就退下了,公子有事招呼便是。”
小二走后,晏景玄关好门,转身倒了杯茶水递给阿卿,又给自己也添了杯。从王府出来后,便有人跟着他们,在街上走了大半时辰,将人甩开后,才进的酒楼。
天干气燥,走得有些热,阿卿脸上都泛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潮红。
阿卿接过茶水,沾了沾唇,便听他道:“阿卿,你有没有发觉,自打进了蜀地,那群刺便再没有来过?”
阿卿抬眸看他。
晏景玄坐在软榻上,微微一笑,“看来幕后主使是长安里的人了,只是不知究竟是谁,这么想要我的命,阿卿,你觉得会是谁?”
阿卿指尖微微一颤,他竟然以为那些刺是冲着他来的?
她盯了晏景玄一会儿,不知为何,心中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像是愧疚,又多了点其他,她以待罪之身栖在他身边,又瞒着身份嫁给了他,如今还要牵连他被人追杀,可他……
“不是。”她忽然道。
晏景玄看她,“什么?”
“不是你,小侯爷,刺是冲我来的,这些日子,是我牵连你了。”她别过目光,望向他处。
晏景玄听到她的话,稍愣了下,他猜到刺是冲着阿卿来的,且是知道她身份的人,派人刺杀她,是为了阻止她为将军府翻案。
他方才只是想试探着问一句,如果她知道是谁在派人杀她,他便可以掌握先机,先发制人,但她的话,却是将他和她分得清楚。
半响,他心道一句罢了。
起身步至阿卿身边,从后面揽住她,下颌轻轻搭在她肩上,晏景玄喃道:“阿卿,你我夫妻一体,分什么冲着我还是冲着你,有人敢动你,便是在要我的命。”
阿卿还未反应过来他的话,便被他拽了过去,坐在软榻上。
晏景玄见她这副懵懵的眼神,不由笑了笑问:“你知道是谁吗?”
阿卿默了默,道:“侯文竹,那日只有侯明舟认出了我。”
晏景玄微顿,不是他不信阿卿,五年前裴循一案,通敌叛国的证据是侯文竹呈上来的,裴渔的下落是他透露给锦衣卫的,换句话说,侯文竹有斩草除根之意。
若他心虚,知道有将军府的人还活着,杀/人灭口不是做不出。
但刺杀这事,只是因为明舟认出了阿卿,便怀疑是侯文竹,也就是怀疑明舟将她的身份告诉了侯文竹,可那日明舟分明是护着她的。
他会暴露阿卿的身份吗?
晏景玄深思良久,道:“我会派人传信给乔策,让他去查侯文竹。”
侯文竹迟早要查,回京之后重启五年前裴循一案,最先要查的,便是侯文竹,现在查也算不得早。
阿卿有些意外,方才见他静默不言,她还以为他……
“你信我?”
晏景玄气得笑了,他何时不信过她的话,真想将她团成一团,塞进怀里,让她好好听听他的心。
他平复了下,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刺是冲着你来?”
阿卿并未多想,道:“离开长安之前,翟庄告诉我,有人找上罗刹楼,想花重金买我的命。”
晏景玄心下一沉。
翟庄既然敢来告诉阿卿,一路追杀他们都,定然不会是罗刹楼的杀手。此番翟庄这份情,他承下了。
他想起离开前的长安那几日,阿卿似乎并未出过府,眉头一紧,问:“你何时见过翟庄了?他又来府里找你了?”
阿卿顿了下,才想起那日去见翟庄,是装睡偷偷去的。
这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晏景玄起身去开门,阿卿不由松了口气,抬头便见到门里进来两人,身量高大,气宇轩昂。
关好门后,两人齐拱手作揖道:“侯爷。”
晏景玄道:“坐下说,你们来了几日了?”
二人颔首,看到软榻上坐着的阿卿,皆是一愣,同时望向晏景玄。
晏景玄坐回阿卿身边,笑道:“你们应该都听说了,我成亲了。”
“难道这是……”
“末将明威参将林怀微见过夫人。”徐怀微俯首作揖,顺道踹了一脚盯着阿卿发愣的秦恪。
秦恪这才跟着作揖道:“末将长信参将秦恪见过夫人。”
阿卿看了看晏景玄,起身见礼,“二位将军请坐。”
二人颔首,坐在交椅上,徐怀微道:“侯爷,夫人,我们来锦城已有五日了,迟迟不见你们到锦城,我与秦恪便四处打探了些消息。”
晏景玄道:“说来听听。”
“苗疆那头许是听说了朝中之事,知道世子想对他们出兵,便派了使臣来蜀地,明日应该就到了。”
“如今苗疆是谁在做主?”
“苗疆大巫。”
“大巫?”
晏景玄思忖,早在二十多年前苗疆大巫扶阡失踪之后,苗疆便不再有大巫,只有圣女,何时又出了个大巫?
徐怀微道:“是,如今的大巫原是苗疆上族的长老,并未插手各派之间明争暗斗,后来听说大梁要出兵苗疆,才坐不住出来主持大局。”
晏景玄抿茶,“还有呢?”
“侯爷和夫人住在王府,末将刚好也探了些王府的事,侯爷和夫人在府里多注意些,世子年幼丧母,继王妃强势,在府里过得并不顺当,后来不知怎么了,王妃忽然转了性,不再处处针对世子,这才相安无事。”
秦恪亦道:“是啊,侯爷,信南王早几年前染了病,反反复复总不见好,有段日子没有出面了,府中之事如今都交由世子处置。”
阿卿与晏景玄互视一眼,便知他和她想到了一处。
照徐怀微的话,信南王或许不是有意要对小侯爷避而不见,但说辞又与他们昨日所见略微有些不同。
阿卿问:“你们从哪儿打探的这些?”
两人没想到阿卿会问他们话,愣了半响才回道:“先头在茶馆酒肆里听了些,又猜到侯爷您来了锦城,定是要住到王府里,便派人细细打探了一番,都是从王府的下人口中听到的,应当不会有假。”
阿卿微颔首,倘若信南王染病不理事务,蜀地上下都由李珏做主,照理来说,信南王妃便是再强势硬气,也不该和李珏硬碰硬。
阿卿又问:“你们可听说过贺兰先生这个人?”
徐怀微想了想,摇头道:“不曾听过,夫人可要末将派人去打听?”
“不用。”阿卿道。
凭她对贺兰衣的了解,他若是不想让人知道,便没有人能查得到他。
晏景玄看了眼阿卿,她对这位贺兰先生似乎过于上心,离开长安时便借他之口问过一句,如今又问了一回,想到贺兰衣脸上的银白面具,不禁皱了皱眉。
面具之下的究竟是人是鬼?
他修长的指节叩了叩榻上的小案,引得阿卿看了过去,听他吩咐道:“出了门,便不要再自称末将了,免得被人听到。”
“是。”徐怀微与秦恪同声应道。
“三日前,我们在苍云镇遇到了乌斯伽蓝卫,派了人跟着他们,也是朝着锦城来了,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这锦城还真是热闹,”晏景玄轻笑一声,眼里却没有笑意,“你们带了多少人来?”
“不敢带多,怕走漏风声,只带了三百近骁卫,半数藏在锦城,半数已经潜进了苗疆腹地,我让他们去乌斯边境盯着。”
晏景玄沉声道:“足够了。”
阿卿听他们说到近骁卫,微微敛了敛眉,便垂下了眼。
近骁卫这个番号是爹爹取的,没想到他们还保留着。那时她总是混迹在近骁卫中,才让她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得了个小裴将军的名头。
她去长安时的亲卫也是从近骁卫里挑的,最后都为了护她殒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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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从寻欢楼出来,往前走了几步,阿卿忽然回过头,四处望了望。
街上人来人往,并未有异。
晏景玄问:“怎么了?”
阿卿不作声,又往四下里瞧了瞧,总觉得暗处有道视线一直跟随着她,良久后收回目光,转过身道:“好像有人在暗处盯着我,许是我看错了。”
晏景玄眼底一沉,亦回头望了望,回过身后,便紧握住阿卿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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