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鸣台往上看,学宫层层叠叠直通天上,仿佛无穷无尽,永远到不了头。
不过在祭酒览岭子的带领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来到了最顶层。
这里距离天道层仍有相当距离,但已经不太远。
田籍回过头往下看,却见下方宫楼并没有刚刚往上仰望时那般高远,反而如同折叠起来的二维平面。
自己只要迈步,就能随时到达其中任意一层。
“重城重城,重重叠叠之城,莫非学宫跟临海宗伯府一样,也是仿造仙山第三层?”
“当然不是!”听到田籍之问,览岭子难得眉头扬起,“学宫本就是仙山重城层的一处附属祭坛,由仙人所赐,供历代祭酒联通仙人!”
说到这里,他想起先前田恕在南溟之言,咬牙道:“不管来自蓬莱仙山还是方壶仙山,总归是货真价实的仙家造物!”
“原来如此。”
田籍微微点头,却没有在意览岭子极力维护学宫诸圣仅剩的一点尊严,反而凝神感知一番,而后道:“此宫还真有可能是蓬莱仙人所赠。”
览岭子微微一愣,静待他下文。
“此地阵法的确与梧桐宫乃至极南火山同源,而这三者,又与我在方壶仙山上的阵法相同。”
“甚至除此以外,我还进一步发现此地居然也有瀛洲仙山的阵法影子。”田籍分析道,“只是也仅仅是阵法相同而已。除此以外,建筑本身的气息,构造风格,却与方壶、瀛洲二山都不同。”
“至于更早前在中夏时代就流失海外的岱屿、员峤二山,就更不可能了。”
“仙山只有五座。那么按照排除法,这里只能是属于蓬莱仙山了。”
“而既然建筑与阵法来自不同仙山……”田籍目光微闪,作出假设,“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学宫最早联络的仙人原本来自蓬莱仙山,但后来不知为何,中途就被方壶、瀛洲的仙人取代了?”
“竟是如此?”
览岭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一时惊疑不定。
特别是田籍话中之意,分明是已经见识过真正的仙山模样,而非先前传言那样仅仅是去到那附近被龙伯国巨人困住而已,这更让他吃惊不已。
但还是先前那句话,这里连房子带人都是他田籍的,有什么必要欺骗览岭子呢?
想到这里,览岭子莫名感觉到深深是失落。
亏他刚刚还自鸣得意。
学宫只是仙山附属结构,而田籍却是去过真正的仙山。
跟他比,他们这些学宫圣人根本没有任何优越的本钱。
……
学宫最高层是祭祀之所,除了必不可少的祭坛以外,还有着海量藏书。
却不是什么仙家道法,而是历代祭酒留给后人的手记。
在往日,这些书籍自然只有当代祭酒才有资格查看。
如今田籍成为了千年以来的第一个例外。
因为神识强大,田籍不消片刻功夫,就已经将此地手记尽数翻遍。
原来学宫建成之初,不但祭酒能联络仙人,甚至连普通圣人都有机会闻得仙人之声。
学宫能在地籁上建造鸣台,正是因为得到了仙人的帮助。
只是后来事情发生了变化。
从上古到中古的数百年之间,仙人露面次数越来越少,甚至中途有过一次长时间的中断。
虽然后来又神奇地恢复了,但到中古以后,就再无人留下成功联络仙山的记录。
当然,这里面不排除有人联络上了,却没有记录下来,或者虽然想记录,但却未来得及下笔就死了。
譬如有好几任中古打后的祭酒,就被后来者确认为在联络仙人过程中突然暴毙。
总之自中古末期开始,联络仙山变成了一件越来越神秘,也越来越危险的事,祭酒本身也成了一种高危职业。
甚至有人认为,当初青蓝学派祖师况子之所以离开学宫去西泽游历,并非如世人所言受到排挤,而是在联络仙人过程中发现了可怕之事,最终挂职保命离去。
一个直接的证据是,在况子自己留下的手记中,明确记录他首次也是最后一次联络仙山的时候,因为预感到无法应付的危险故,提前中断祭祀。
他甚至还提醒后来继任者要引以为鉴,切莫再轻易联络仙山。
此举被当时学宫诸圣讽刺为疑神疑诡,况子却坚称这是“圣心备焉,神明自得”。
……
看完历代祭酒的记录后,配合先前感知所得,田籍脑海中渐渐勾勒出这千年间学宫与仙山关系的变迁脉络。
“学宫最早就是来自中央之帝麾下的蓬莱仙山所赠。毕竟学宫屹立于地籁之上至少千年,而地籁本身就是中帝属神后土所化,这些都做不了假。”
“到了上古到中古某个时期,大概就是原泽历史记录的千年之初,学宫诸圣就彻底联络不上蓬莱仙人了。”
“这之后又重新联络上的,应该是方壶瀛洲二山仙人所假扮的。毕竟圣人们未曾踏足过真正仙山,而方壶瀛洲到底也属于仙家正统,仅凭有限的几次联络,自然分辨不出两者与蓬莱的区别。”
分析到此处,田籍目光一闪。
“这些都是从表象上能分析出来的东西,而更关键的是,表象之下隐藏的真相。”
“其一,蓬莱仙人为何突然失踪?”
“其二,方壶瀛洲仙人为何要假扮蓬莱,而非说出真相,表明身份?”
“其三,为何后来就连方壶瀛洲的仙人也失联,甚至一联络就会危及学宫祭酒的性命?”
田籍隐约有种预感,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很可能关联这方世界最核心的真相,进而为他救世提供新的方向。
唯一问题是,眼下此地却没有任何人能为他解惑。
“横竖联络仙山的祭坛就在此地,祭祀的步骤也都有详细记录,我干脆自己试一试好了。”
……
听到田籍要亲自联络仙人,览岭子目光变得无比复杂。
他十七年前就得到师兄,也即上任祭酒的叮嘱,自然知道这是取死之道。
从情感上来说,他自然巴不得田籍去作死,绝不提醒他这里面的风险。
可田籍不是世界之主吗?
自己能知道的事,他会不知道,会没有预感?
说不定他故意提出此事,乃是借机考验自己是否怀有歹心?
大概是先前田籍从天道层王者归来的姿态过于唬人,览岭子内心挣扎一番,最终还是将师兄留下的话尽数告知。
哪知田籍闻言后,却不以为意,依旧坚持使用祭坛,希望览岭子这位当代祭酒从旁配合。
览岭子见状,自是不复多言。
心中暗自思忖:“反正该提醒的我已经提醒了,真出什么问题,事后也怪不到我头上。”
“呵呵,我已经开始期待世界之主陨落的画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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