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杀手，赵过的剑足够快，心也足够狠，但是光这些还不够，还得会躲，会藏。

赵过无疑是尽得杀手的精髓，他一路尾随常欢来到篝火旁，凭借着自身的匿影藏踪的绝学在大树背面十步之外听了半个多时辰，即便是同为武藏境且修为比他深厚的章七乙都没能察觉到他。

远离了喧嚣的商队，进入黑暗的世界，赵过更是如鱼得水，在这种环境下，他甚至有把握正面杀死章七乙。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小妖僧居然能察觉到自己的行踪。

“嘿嘿，你师父空性呢？”

赵过从黑暗中走出，但是没有靠近常欢，六圣宗手段诡秘，仅仅论武道修为，他连空性都瞧不上眼，但却对于魔门的法器警惕异常，九年前他曾经目睹过空性与赤霄弟子交手的场景，诡秘莫测的大乐莲花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眼前的小妖僧不过区区气境的修为，虽然之前的一拳差点锤爆他的心肝，但那几乎是自己站在原地硬生生的挨了一拳，若是自己想躲，怕是连衣角都摸不到自己。

唯一需要堤防的，就是那稀奇古怪的法器，但是他有信心，在小妖僧使用法器前控制住对方。

黑暗并不能阻隔赵过的视线，常欢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每一丝表情变化，都在他的眼中。

于是，他看到常欢看着他，笑了起来，眼神中溢出的杀气，甚至让他生出了血海沉星的幻觉。

常欢倒是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从原地消失，化作一道残影几乎溶于黑暗，再出现时，已经到了赵过的身前。

他好奇赵过为什么能认出他六圣宗弟子的身份来，而且直言点出他的师父是空性，更好奇为什么赵过明明知道自己出生魔门，并非佛门弟子，还要在之前主动替自己遮掩。

虽然好奇，但常欢并不急着想要知道答案。

想知道答案，方法有很多种。

比如先将对方打残，然后再问。

魅影身法是六圣宗的武道绝学，快如鬼魅又悄无声息，常欢虽然修炼不久，但却已经掌握了这门身法的要点，在他高屋建瓴的古武技修为下，但凡是涉及气血变化的武道功夫，都难不倒常欢，魅影身法虽然涉及到真气，但其根本却还是在气血转变。

赵过甚至没来得及生出反应，常欢已然到了身前，握拳冲着赵过的脖子便是一击而去。

虽说本意是要打残再问，但是交手时，常欢绝不会有任何的留手，招招都是奔着致命点去，如果打死了，抱歉，你太弱了。

“铮！”赵过忽然动了，身体轻轻侧过，躲过常欢这一霸烈凶狠的一拳后，长剑出鞘！

这柄剑长五尺，所以它的名字便叫做五尺，五尺既无格，也无穗，通体玄黑，剑脊中空，这么一柄剑，若是刺入人体，真气都止不住流血。

赵过此时是又好气又好笑，我替你解围，还替你遮掩你魔门弟子的身份，不然章七乙绝不会放过你，你这小秃驴倒是真不愧魔门出生，翻脸就不认人，之前偷袭我一拳不算，这会还敢再次对我下死手。

想到这里，赵过又避过常欢击向自己后脑的一拳，拔出长剑对着常欢的眉心就是一剑，此招虽无名，但却是他千锤百炼的一剑，取胜在快，制敌在隐，特别是在这黑暗的环境中，无声无息的一朝突刺就是武藏境的武者也难以防备。

同时，赵过心中也是起了杀意，如果说常欢的杀意毫无遮掩，霸道冷冽，那么赵过的杀意却是内敛不漏，如此时被云层藏在背后的皎月，虽然清辉溟涬，却能藏于这薄薄云层之后等待时机。

常欢如今炼化任脉，周身真气澎湃如潮，在真气的加持下，周身汗毛甚至能感知到身边气流的微弱变化，皮肤仿佛也成了感知的器官，能敏锐的察觉到气温、湿度的细微变化。

更别提眼、耳、鼻这等重要的感知器官的，黑暗无法阻碍赵过的视线，同样无法阻碍常欢的视线。

但是此时常欢的感知中却失去了赵过的踪迹，好像这个人忽然从自己的感知中消失了，没有味道、没有声音、视线无法捕捉，那凌厉的一剑甚至接近常欢眉心一寸的时候，常欢都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

赵过眼中无悲无喜，没有即将得手的喜悦，也没有任何犹豫，作为杀手，每一剑，不仅仅要为身后的雇主负责，也要为自己负责，苍鹰搏兔尚用全力，何况自己这一行。

他帮常欢圆谎，却是是别有目的，但他看中的是常欢六圣宗弟子的身份，看中的是六圣宗那诡秘莫测的法器，若是自己这一剑都躲不过，那与自己而言，这小和尚不过是个毫无用处的废物，既然是废物，死也就死了。

五尺接近了常欢眉心，五尺锐利的剑锋已然刺破了常欢的眉心，再过须臾，五尺便会洞穿常欢的整个脑部，同时将他的大脑绞成一团白浆。

可谓稳操胜券的赵过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仿佛莫大的危险正在来临，他虽尚未生出灵觉来，但他毕竟也是历经无数次的生死磨砺，对于危险，有种近乎本能的敏锐直觉。

可是，危险来自哪里？是六圣宗的那件诡秘法器？可看样子这小和尚身上并无法器，否则绝不会到现在尚不使用，难道是空性妖僧真在附近？

想到这里，赵过全身真气鼓起，动作又快了三分，既生出危险，那更要速杀！

但这一剑却刺空了，身前的常欢忽然消失了。

唯有五尺剑尖，沾着一滴鲜血。

赵过无论剑法还是身法，都毫无疑问是顶尖的，以至于他敢当面顶撞武藏境的章七乙，他的身法快，他的剑更快。

但是现在，他最快的剑在刺入对方眉心时被对方躲了过去！

这怎么可能？修行宗门的武者什么时候武道功夫如此了得了？他们一辈子又有几次与人生死搏杀的经历？而自己呢，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常欢融入黑暗，魅影身法发挥到了极致，整个人如同黑夜中的精灵，无声无息，甚至周身毛孔都闭合，眼神更是蒙上了一层雾霾，藏精、藏气、亦藏神！

眉心的刺痛感让常欢再次体会到了久违的生死恐怖，只要自己再慢那么一个念头的时间，此时已然倒下。

三昧伏魔经运行到了极限后，灵觉被强制开启，赵过的杀意再内敛，但他心灵之中的杀意却如黑夜中的萤火，但是还不够，还需要借助一点外力来确定他的位置！

常欢是故意让他刺中这一剑的，因为，他需要赵过露出破绽！

而今，破绽有了，五尺剑尖上的血珠虽然已经滑落，但是血珠的气味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亮在常欢心间。

随着常欢消失在黑暗中，赵过的身影也融入黑暗。

二人同时融入黑暗，融入这夜风中，没有一丝气息外露，天地间再次陷入静谧。

“砰！”一声闷响，伴随着刺耳的骨折声。

两道人影同时从黑暗中显出身影。

赵过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握着五尺撑在地上，这才没倒下，胸膛整个的凹了进去，嘴角的鲜血怎么都止不住，双眼微凸布满血丝，仿佛要从眼眶里爆出来一般。

常欢站在赵过的背后，手掌如蒲按在赵过的头顶，双目猩红如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