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着一身锦衣华袍，面目倒是俊朗无比。

“你们可不要看着我，我就是来吃口饭菜。”

男子看着似乎对这酒楼十分熟悉，也不需要领路，朝着中间的崔夫子做了个揖，便径直拐到了一个包间里面。

“方公子也来了，那看来今年这魁首已经有主了。”

看到来人，底下有些骚动，气氛却更加凝重，毕竟方公子早已文名在外。

“你们怕什么，我现在又不做教习了，也不是考察你们功课。要不我先作一首，也算在这重要日子里，博个头彩。”

崔夫子笑了两声，打消了堂前的压抑氛围。而后站起身来，口头诵出四句。

当年踏月走晨中

坐看春闱锁东风

白发门生几人在

却将新句调儿童

而一旁早有人拿着纸张，以笔记之。文气翻腾出来，一尺文气，勉强出县。

“不行喽，身子骨老了，也想不动了。”夫子看着眼前的文气柱，眼神似有些感慨。他治了一辈子学问，教出的学生桃李满天下。如今，自己却要慢慢退下了。

夫子一诗抛出，权当是作个模样。

许久，终于有人站起，先朝着崔夫子拜了一拜。

“当年师从先生学诗作经典一科。如今却是碌碌无为，忝列门墙。我先作诗一首，以供先生教养之恩。”

春年科第如登进

未举人皆怪忙行

自是平生少培植

看花莫倦趁凉耕

“还请先生指正。”

男子读完诗作，低头顺眉，更加恭敬。

“晁勇，我记得你，当时你文章治的不错，不过诗词却有些落后，韵脚也没落到正处。不过，这诗算是劝学，后两句格外出色，有特殊含义，应当能够出县。”

夫子兴起，拿过纸笔，记录了下来。

他已经执教三十余年，教过的学生不计其数，不过每一个他教过的人都能认出叫出名字。

“谢先生”得到了指点，男子更加恭敬，再鞠一躬，才退回到座位上。

天地圣亲师。师也算的是极其尊敬的地位了。

而后，有了先例，更多的人开始读出自己的诗作。

而崔老夫子乐在其中，用笔墨一一记录，编撰成册。并且指出每首诗中的亮眼之处或是不足。虽说是春闱诗会，倒更像是一堂诗作课。

不过虽然逐渐开始有人作诗，但是却大多都是出县水平，甚至诗作的文气都不到一尺。

许多人都去参加春闱，还没归来，剩下的自然没有太多厉害的。

咚…

远处的一声清脆钟声传来。

崔夫子放下了笔，眼光朝向学院的方向。

春闱结束了。

“老师，你怎么来这里了。我可是一通好找。”恰在这时，门外又涌进一个身影。

细面薄髯，正是前两日去平安县城的蔡夫子。

陈生坐在楼上，面目微变，蔡夫子，怎么突然来了。

陈生人在府城，认识的人并不多，所以，对于蔡夫子，他格外熟识。

“老师，我这次去平安城，可是见了一个诗道奇才。”

蔡夫子以师礼面对着崔教习，然后低声将陈生的诗介绍给崔教习。其实他还想介绍那晚的《思项羽》，可惜苏子诚消失，恐怕早已遭遇不测。

从春雨后，又说到赋得古原草送别。

当教习听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时候，双手突然拍掌，连声赞叹。

“好诗”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身边众人都吓了一跳。

而且桌前两位夫子正在谈话，也无人敢再次上前念诗，谁敢去触两位夫子的眉头。

场面一度沉默。

整座酒楼里面，两层客人都连低声的推杯接盅的声音都很少，全都停下。都在看着面前两位夫子谈笑。

“这陈生，可是个好苗子。我听你说，他还在春闱？”

“他来府城，就是来参加春闱的，应该一会就会来。”

其实蔡夫子过来找教习，就有着惜才之意。陈生明显是个诗道奇才，若无名师教导，那岂不是荒废了。

不过蔡夫子前两日都在疗养伤势，直到今日才完全恢复。倒是没去关注考院那边的情况。

也从未想过，陈生独自一人在府城，也无人帮衬，会不会来汇川酒楼。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崔夫子前的茶壶都已经换了几轮滚茶。可手前的册子上却并没有记录多少诗。

不过他也不急，诗会只当才过去一半，春闱的学生还都没有来。

汇川酒楼每年春闱诗会，也算是打出了名堂，龙血甲鱼，可是对文宫有极大的好处，没人会轻易放弃。

就在这时，一楼那个包间的房门门突然打开，沉重的吱呀声音瞬间将众人的目光牵引过去。

“方公子要作诗了吗？我记得前年方公子春闱结束，就做了一首春闱诗，诗成达府夺得头筹。”

“方公子出手，定然是首好诗。”

这是期待的声音，当然也有些反对的声音。

“方士学也算不得什么，不然连续两年秋闱怎么拿不出好文。”

“方公子不行，你行，你去做出一首达府诗作去。”

“我可是说了，前年已经参加过诗会，夺了头筹，这次再参加确是不符常情，我这次来呀，只带了嘴和耳。”

方士学从包间中走出，解释了几句，将众人的议论压下。

等到全场安静，没了声音。目光朝上，指着陈生所在的位置，说了一句话:“你这狐狸，卖不卖？”

这句话在安静的酒楼里面格外显眼。众人循着目光，也都看向二楼。

陈生的身影瞬间呈现到所有人面前。身穿一件洗的泛白的青衫，怀中抱着一只如雪的白狐。手中拿筷，正在吃着饭菜。

而楼下的蔡夫子看到楼上身影，顿时眼前一亮，凑近老师的耳朵，低声说了句话。

正所谓，众里寻他皆不见，却道缘分在跟前。

月奴紧紧抱住陈生的胳膊，缩到里面，不敢露头。

“早就听说方公子酷爱香狐，果不其然。”

“不过崔先生正在举办诗会，他这时候出声扰乱，算不得好。”

“这有什么，这才说明方公子是真性情。遇到喜欢的东西，若是不问，可就不一定再次遇到了。”

议论说话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这狐狸，卖不卖？”那锦衣公子又重复了一遍，声音直接传遍了整座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