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哲学家、随机性大师、黑天鹅之父——塔勒布,在《黑天鹅》中,曾说道:
“我们的记忆,是动态而非静态的,就像一张纸,新的文字,或同一段文字的新版本,被不断记录在这张纸上,记住的是最后一次回忆的事件,并且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每次重新回忆就会——改写一次故事。?”
在《反脆弱》中,塔勒布继续说道:
“由于人类渴望自我一致性,他们将保留曾经想过的、与他们认知的现状相符的那些要素。(大脑中的)过去是流动性的,(其中)充斥着选择偏见和不断修正的记忆。”
类似的,神经心理学教授——乔纳森·福斯特,在《记忆》一书中指出:
“人们在回忆时,并不是再现了已有的记忆,而是运用想象力对记忆进行了重构。人们在回忆时会对自己看到的事情赋予一些意义,这会影响他们对这件事的记忆。对于记忆中的模糊地带,人们在回忆时会把记忆重构一遍。”
而从心理学角度看,我们常常并十分擅长,通过现在的体验经历,去构造过去的故事,所以我们所讲的有关过去的故事,会充斥着当下行为的痕迹与影响——但这不妨碍我们本能上,对记忆与故事的混淆与相信。
可见,我们的人生,就像是由虚假记忆堆叠起的虚构故事。
至于当下的我们,甚至都很少注意到,眨眼为什么没有感到一片漆黑?——这是因为视觉皮层,能够在眨眼的瞬间,延长对周围事物的感知,从而产生了视觉的连贯性。
以及眼底的生理盲区,为什么没有在视野中形成盲点?——这是因为视觉皮层,在连续不断地填补视觉空白,这一过程被称之为“感知插值”(perterption)。
所有神经纤维,都通过眼球背部的一条通道离开眼睛,使得我们视野存在一个盲点,距离中心位置大约15度——由于视神经很粗(约有铅笔那么粗)——所以,这一视觉空间的损失是很大的。
事实上,大脑对视觉的反馈,重点不是看见,而是解释并“预示所见”,并做出有关生存的行动反馈。
对此,著名科普作家——比尔·布莱森,在《人体简史》中,指出:
“对于每一次视觉输入,信息都要花一段微小但可感知的时间(大约200毫秒,或者1/5秒),顺着视神经传输到大脑当中,再由大脑进行处理和阐释。为了帮助我们更好地应对这种时间上的滞后,大脑做了一件真正非同凡响的事情,即:它不断地预测世界在1/5秒后的样子,并告诉我们,这就是「当下」。”
皮克斯的联合创始人——艾德·卡特姆,在《创新公司》一书中,谈到导演皮特·道格特,为了拍摄动画电影《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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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工队》,他从神经学家那里得到这样一个研究成果:
“我们自认为「看见」的东西,只有40%左右是真正通过视觉进入大脑的,其他60%都来自回忆,或我们从往事中总结出来的规律。”
卡特姆,就此说道:
“在看到周围环境的同时,我们的大脑会自动填补我们漏掉的信息。我们通过填补或编造而获得的信息,要比我们以为的多出许多,这实际上就是我们的思维模式,它对我们感知世界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见,我们的感受虽然是连续的,但大脑对环境信息的获取和处理,却是非连续的——我们的大脑会把模拟预测和现实信息混合起来,建立一个无比真实的连续感,并且在有些数据处理不过来,或无法同时处理时,大脑就会把数据默默丢掉,或用预测信息填补充上。
卡特姆,举了一个生动的例子:
“魔术想要成功,必须具备两个条件:第一,魔术师必须把观众的视线,从暗中变戏法的地方转移开来;第二,我们的大脑必须把空缺的信息填补上,把我们储备的知识与看到的动作结合在一起。”
“所以,制造出错觉的人并非魔术师,而是我们自己。我们笃信自己透彻地看到了事实,而没有意识到我们所见的,只是事实的一小部分罢了。也就是说,我们虽能意识到,经大脑处理后得出的结果,却无法意识到大脑的处理过程。?”
那么具体来看,大脑能有意识处理多少信息呢?
物理学家与人工智能研究者——迈克斯·泰格马克,在《生命3.0》一书中指出:
“有证据表明,每秒从人的感觉器官进入大脑的信息,大约为1000万比特(约1m),其中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可以被我们意识到,估计(有意识处理的)只有10~50比特。”
可见,环境中绝大部分的信息,都被我们(无意识地)自动处理,或者直接忽略掉了。
对此,卡特姆在《创新公司》中,认为:
“我们只需要微量的信息,就能借助思维模式做出推断。……我们是一群会为事物附加意义的生物,彼此解读着对方发出的微妙信号。”
所以,从某种角度说,大脑一直就像是一个“生物虚拟现实设备”——它会对环境信息,进行筛选取舍与扭曲整合,然后创造出一个颅内的虚拟世界——即在不停播放着神经现实所编写的故事。
那么,对于自动填补信息(或说编写故事),认知神经科学家——迈克尔·加扎尼加,他通过裂脑人的研究发现:
左脑会把接收到的零碎信息,“有逻辑”地拼凑起来,从而编造出条理清楚的故事,并“告知”人的主观意识,同时左脑为了让故事,真实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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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对于别人)与自圆其说(对于自己),还会篡改事实、虚构情节、以及强加因果。
上世纪40年代起,科学家对药物治疗无效的癫痫病人,采用切断胼胝体的办法,这么一来,癫痫病发作虽然停止了,但大脑两半球却被分割开来——“老死不相往来”,不仅信息不通,连行动也互不配合,于是形成了所谓的——”裂脑人”。
裂脑人的研究显示,左脑这种模式是固定不变的——大脑中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却依然能保持一致,其原因就在于,左脑中某个模块或网络,一直在源源不断地叙事(讲故事),因此,加扎尼加把左脑叙述系统,命名为——“诠释者”。
所以,我们(包括所有人)大脑里的统一意识,其实都是“诠释者”编写的故事,可以说我们都无意识地被“诠释者”控制着——把故事当作真相,并不由得相信自己脑补的故事。
换言之,我们(每一个人)每时每刻都在给自己讲故事,并会把这些故事当作世界不容置疑的真相,而不自知。
对此,赫拉利在《今日简史》中,就说道:
“我们脑中,有个讲故事的人——会解释我是谁、来自哪里、要去往何方,以及现在发生了什么事。一如政府用旗帜、画像和游行,来建立国家神话——我内心的宣传机器,也会用珍贵的记忆、宝贵的创伤,建立起个人神话,但这些记忆与创伤,往往并不等同于真相。”
“如果你非常相信某个故事,或许能反映出许多关于你的心理、你的童年、或是你的大脑结构等有趣的事,但这一切仍然无法证明这个故事是真的。通常,正是因为故事本身并不真实,才更需要有强烈的信仰。”
由此可见,大脑擅长又爱做的事情——就是先编一个故事“欺骗”自己,然后再用这个故事(或重新编一个)“欺骗”别人——并且整个过程还都特别“真诚”。
换言之,如果想要了解真实的自己,关键的一步就是要承认“自我”——其实是个虚构的故事,而想要了解真实的世界,关键的一步就是要知道“故事”——其实是无处不在的“现实”。
因此,我们需要重新看待和定义——真相与相信,即:努力不把真相与相信混为一谈,并清醒的明白,在“大脑内外”,寻找真相比相信故事——从心理(对抗个人本能)到现实(对抗群体利益)——都会难得超乎想象。
最后,从最根本的生物学视角来说,布莱森在《人体简史》中,指出:
“「与视网膜碰撞的光线粒子没有颜色,一如震动鼓膜的声波是沉默的,气味分子完全没有气味。它们是在空间中穿行的看不见的、无重量的、亚原子级别的物质粒子。」生命的丰富多彩,来自你头脑的创造。你看到的并非事物的本来面貌,而只是大脑告诉你的样子,这两者完全不是一回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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