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意识清醒,眼前迷离重影,是颠倒了几番世界,耳畔的啼哭是那样的含糊不清,却又那般揪心,好像有人在叫他,在笑着,却不知道是谁,只是感觉离他们越来越远了,远到了哪里,无从探知。
仿佛若有光,可一丝光亮怎么也抓不住,漆黑如墨的四周,他只能奋力跑着,抓不住,总也不能什么也不做。
那道光停了下来,下意识地用手去触碰,还没来得及感受,刺目的光进发得更为耀眼,仿佛要被撕裂一般,身形不住地往后飘去,脚尖着了地,再也难以忍受,腹下翻涌,任天笑一口淤血喷出,半跪在地上。
石崖之上,飘香藤绕着桂树飘香,树下石案,女子端坐,收回柔掌,茶色正浓,给自己沏了一杯。任天笑环顾四周,一脸警惕。女子提杯看向谷下,刚好能看到来时楼阁。
“也是可笑,这小丫头,就她一个人当真了。”女子皓齿轻启,随意一笑,看向任天笑。“前辈这是何意!”任天笑敌意更浓。女子没有回答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你就是任千行的儿子?”
无奈,也是无可奈何,女子的傲,仅凭眼神,便让他失了反抗之心,任天笑沉声回答“与你何干!”
“听过你父亲的故事吗?”女子吹凉茶水,泯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与你何干!”任天笑咬紧牙关,重复着说道。
女子本该勃然大怒,却出奇地平静了许多,若无其事地说道“当年我与你父亲,若水、后土、肃金五人,合称钊越五武圣,我排行老四,是你父亲的四妹。”,任天笑也平静了,怔怔地看着眼前女子。
“不想知道些什么?”女子向对坐茶盏沏入新茶,却没邀请他坐下。“父亲当年……”任天笑咬字说道,刚开始便被女子打断。“你父亲当年可是个大情种,说来,你还得叫我声姨娘。”女
子面庞上的似笑非笑,充斥着戏谑。
“你胡说!”任天笑立刻便要冲上去,也不知哪里来的细藤,缠绕住他的脚踝,使他一个趔趄,不近分毫。女子缓缓起身“你父亲当年还是个武夫,不过二品武师,说他当了将军,便回来娶我,可当他真的回来,身边却跟了只冰雪狐狸,现在,还有了你这孽种。”
“住口!”任天笑无能地狂怒着“再三辱我父亲,你究竟是何居心!。”荆棘倒刺狠狠地刺进了任天笑的肉里,越是挣扎,便越是痛苦。
女子不予理会,走向崖边,双目终是含了情“风萧易起,此意难平。”挣扎间,任天笑瞪大双瞳,父亲说过梦话也有过这八个字。
渐渐地,没了挣扎。女子继续说道“你倒是像他,为你而泣的哭声还没止住。”
任天笑黯然低下了头“她是我妹妹。”
女子愣了片刻,自嘲一声“儿女双全。”,“父亲不可能是这样的人。”任天笑不愿相信,真想把父亲带来此地,问个清楚。“你倒是比他有些担当,知道隐去小妹名字。”女子开口,流露些许赞许。
“父亲当年经历了些什么!”任天笑处在崩溃边缘,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我想知道,你父亲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女子坚定地反问道,语气不容置疑。
谷下,茶香薇哭得梨花带雨,没人知道该怎样安慰。知道些许情况的秦柱子沉默不语,沈崇阳一直重复着天笑会没事的,可根本无济于事。白秋叹息一声“也不知道天笑这孩子能不能挺的过来。”
“想要知道答案,这是他必须经历的一关。”鹤守长老语重心长地说道。
三皇子更是没心没肺,跑进女子阁楼,抱着个梨,已经啃去大半“尝尝?很甜。”
终究是拗不过叶惜琴,任天笑将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尽数说出口。“一代火武神,竟落得抛妻弃子的下场。”柔木武圣苦笑道。
“父亲没有抛妻弃子!”任天笑无力地反驳着“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十四岁从军,十七岁封侯,二十一岁拜将,东海擒七蛟,首创八部宫,平西境战乱,踏江湖莽寇,战神宫赎妻,那一个不是卓绝之功,可惜啊,就是不得人愿。”女子无尽地感叹道。
“还知道些什么,告诉我。”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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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气未失,言语却是哀求。“他从军前也是个顽劣的少年,从军时也只想着能当个先锋,威风一阵,封侯时担起收复河山的责任,喜欢广交朋友,才结交我们这些好友,爱憎分明,最后悔的就是没能嫁给他,那怕做小,也是甘愿。”女子惆怅,不知缘起缘灭。
“他很幸福。”任天笑没了之前的焦躁。女子转身,任天笑立刻戒备,最不希望他幸福的,也是她吧。
许久不见柔木武圣有任何动作,只是淡淡说道“你可知道,想要知道真相,就必须要走你父亲的老路。”,那一丝的倔强脾气让他开口地毫不犹豫“我必须知道。”
想了许久,柔木武圣放下了最是脆弱的倔强“叫我声姨娘,你并不吃亏。”,心中酸涩,喉间是说不出的滋味,难以开口,却败给了内心那种叫作恻隐的东西。
“琴姨。”声音很小,那声姨娘任天笑哪能叫的出口,但足够了。女子苦笑,半若疯癫,这声声苦笑笑出了三十二年的释怀。任天笑静静等着,等笑声止住“父亲得之红颜,是一幸事。”
柔木武圣收起情绪“后辈就别掺和这事儿了,不是想知道任千行的事嘛,我告诉你……”
阁楼中,众人静静等着,果食甜点也是没了兴趣。茶香薇抽泣着,泪痕妆点着面庞,像只小花猫一般。
秦柱子刚想冲出房间,门开了。柔木武圣端庄地出现在众人身前,背后跟着面色沉重的任天笑。没等开口说话,犹如脱兔一般的身影,茶香薇已扑到任天笑怀中,泪珠再次滚落“你没事,太好了。”
任天笑犹豫了一下,手掌拍了拍茶香薇的肩头“都很好,都没事。”,一抹同情,柔木武圣看向众人“你们跟我来吧。”
院中,柔木武圣面色凝重,双手结印,碧绿色灵力涌动,瞬间弥漫大半院落,紫色光影缓缓飘出,一把古色琵琶出现在空中,紫身玉弦,半凤含珠,迎风暴长九尺虚影,感知不凡,众人站立如钟,脸色也跟着凝重几分。
“这是玉弦琵琶,近些日才诞出灵识,此灵天生桀骜,连我也难将其收服,逐而扰了三十里清静。”柔木武圣说着看向任天笑“另外,这也是你娘的灵器。”
任天笑会意,此刻全身的灵力也开始躁动,四目相对之后,步伐沉稳地走向玉弦琵琶,琴曲再起,灵力波动激起层层烟尘,转眼间便将他的身形弥漫。
一声琵琶曲,威压更甚,看不清任天笑状况,本就是他的本命,所受之力,自然更为纯粹。赤金芒一闪,烟尘中任天笑的身影朝着玉弦琵琶激射,一把握住琵琶颈,两股力量相抗,谁也不肯服输。
众人松了一口气,算是一个好的开始。鹤守看向白秋执事“接下来看你了。”,白秋点头,上前一步,竖指为念淡金灵力化作游丝,缠绕琵琶,将琵琶与任天笑一同拉回地面,盘膝而坐,任天笑并未放手,琵琶紫意绕上任天笑手臂,一点一点被任天笑的灵力同化。
突然间,琵琶开始剧烈震颤,隐隐有脱手之势。“想走!”白秋面色凝重,手上力道重了几分,双眼微闭,与任天笑灵识相接,进入任天笑识海。
任天笑灵识虚影面露难色,识海玉柱上灵识火焰摇摇欲坠,他正牵引着琵琶虚影到它本该到达的位置。“天笑,心、神、气、意,四象归一!”白秋提醒,这才让任天笑平稳许多。
琵琶虚影渐渐朝着灵识火焰移动,过程十分消耗心神,还好任天笑练气扎实,意念坚定。
琵琶虛影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幻化成任天笑母亲的样子,牵引的灵力也化作锁链。
“天笑。”虚影柔声叫道,任天笑身形明显一颤。“天笑,别被幻象所蛊!”白秋郑重地提醒,话语间冲向琵琶虚影。
“天笑。”虚影的语气转为哀求。任天笑勉强守住心神,幻象也被白秋打碎。
“天笑!”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那是任天笑的父亲。
“怎么能如此对待母亲!”任天笑的父亲语气带着怒意,父亲的责备总是深入人心。“天笑,别忘了此行为何!”白秋提醒着,稳住了任天笑道心。
虚影再变,化作茶香薇“哥哥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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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任天笑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白秋也忍不住屏息,牵引的灵力颤动着,还好,近了一寸。
任天笑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交替着出现,媚骨天成的楼兰颇具挑逗“别忘了你我的约定。”任天笑额头显露青筋,灵力躁动不安,王小虎满脸是血,在哀求任天笑救我,秦柱子放声大笑,墨渊长老大声责备,沈崇阳守财如命,白秋举剑向他刺来,无一不在侵蚀着他的意志。
“何必背负这么多,若为自由故,万者皆可抛,不是吗?”最终,琵琶虚影幻化成他的样子,说出他最想要的。一瞬间,琵琶虚影停住了,谁不想率性而为,谁不想无拘无束。
假如没有这些事,又会是怎样的光景,他也该无忧无虑的。这是任何人都向往的,却都在不不得已之间徘徊,是所有人都不可回避的,白秋内心焦急地提醒道“天笑,自由二字,本就是匡矩自身,定身才方得自由,世俗皆是如此。”
一幕幕浮现,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难以言喻的平静,白秋屏息凝神,最后一步了,失足便是千古空留恨呐。
动了,任天笑灵力运转,将琵琶虚影拉至灵识火焰后方,光芒大作,本命归位。紫意流转,灵识火焰更加深邃几分。
反哺之下,琵琶虛影更为凝实,自琴腹开始,逐渐凝为实质。众人所观,竖在任天笑后背的玉弦琵琶开始变得虚无,距离炼化本命,又近了一步。
识海中,白秋将双掌抵在任天笑后背,稳固任天笑灵识,此过程枯燥且乏味,稍不留神便使本命涣散,再次重聚不知又要花费多少心神。
众人守着他们,一步也不曾离开,谷中幽静,偶尔微风拂过树梢都能让他们为之一振。很慢,慢到肉眼根本难以察觉,炼化琴腹的一半便已至深夜。
到了音品,已是次日清晨,十五品午时完结,一品又至深夜,琴颈六相又是一天,四弦轴七个时辰,如意琴头五个时辰,第三日清晨,众人都在打着盹,四弦一声如裂帛,众人这才回过神,任天笑背后的琵琶已经完全化作虚影,流光被他吸收地一干二净。
猛然睁开眼睛,身影自行飘在空中,灵根法相显现,整个人的气势瞬间拔高,连绵不绝自成一系。
一丈法相紫意昂然,四弦四色,分别为任天笑的心、神、气、意,可是羡煞旁人。白秋也睁开眼睛,他也是收获良多,修为抵得过大半年苦修,神识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等一切落定,秦柱子立刻凑上前去好奇打量“感觉如何?”,任天笑感受其种种变化“凝气成液,已成液丹,稳固后便是筑基修为。”秦柱子羡慕得紧,若非他的疲怠,他也应该如此。
柔木武圣走了过来“这也算物归原主了。”,任天笑拱手“谢过前辈。”,“不说谢,等你的事做完了,让你爹来这儿一趟便是。”柔木武圣显得毫不在意。
“多有打扰了。”白秋也过去致歉。“你们这是要走了?”柔木武圣问道。“本来就是冒昧入谷,带来的诸多不便,武圣勿怪。”白秋恢复以往的谦逊。
转头,柔木武圣说道“再呆几日,还有些东西要交给你的徒弟。”,众人面面相觑,三皇子两手一摊“肯定不是我。”
崖石上,还是那棵桂树与飘香藤,任天笑打着一套生疏的掌法。“枯荣手,一手为枯,一手为荣,依四季交替为意,二十四节气为式。”柔木武圣纠正着任天笑的姿势“第一式立春。”
很难想象,脾气如此怪异的柔木武圣竟这般心细“再来,第三式惊蛰……”
很快,到了出谷的日子,真该走了,任天笑的掌法路数娴熟了许多,自石崖上一跃而下,在乱石上借力,身形在空中翻转,来到阁楼前,众人已经在等候。
“再会。”白秋拜别,柔木武圣看了一眼三皇子,三皇子急忙缩着脖子,走至任天笑跟前,小声说道“庙堂之中,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谢前辈教诲。”任天笑颌首行礼。“走了。”秦柱子向他招手,几人已走出几十米。任天笑快步跟上,柔木武圣目送他们离开“弦断音垮,也该相思放下了。”
谁又知道,她对任天笑所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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