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献强忍着眼泪,“长姐,烟儿她刚刚醒来了,她说她想你了。”
沈长鱼收回目光,“去看看烟儿吧。”
刚踏进房间二房的人都在,二夫人擦着眼泪,“阿姝你来了,烟儿她醒了。”
沈长鱼走过他们,来到床边,沈烟面色格外苍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见到沈长鱼眼泪再也忍不住了,“阿姐……”
沈长鱼坐在床边轻抚沈烟的额头,“烟儿莫哭,阿姐在。”
沈烟怎样都忍不住眼泪,“阿姐,烟儿梦见阿姐离开沈家不回来了。”
沈长鱼疼惜的握住沈烟的手,“阿姐怎么会不要沈家呢?烟儿在这阿姐不会走的。”
沈烟笑了,她没什么力气了,“阿姐,烟儿好想你。烟儿会一直守护阿姐的,阿姐莫要在自责了。阿姐,你知道吗?我看见梨花开了,梨花真美啊。可是烟儿觉得阿姐比梨花还要美,阿姐是烟儿见过最美的人。阿姐,烟儿好累啊……”
沈长鱼张了张嘴巴,眼睛红红的,“献儿去叫大夫!”
二夫人拉住沈献,染上了哭腔,“没用了,已经没有用了……”
沈长鱼胸口剧烈起伏着,想站起身来,却被沈烟拉住了。沈烟哭的凶,“阿姐,阿姐!烟儿好舍不得你,烟儿还想多活几年。就这么陪着,陪着阿姐……阿姐,你答应烟儿……要,要好好活着,带着,烟儿的这一份……好,好好活着……”
拉住沈长鱼的手滑落,沈烟的眼泪滴落,缓慢的闭上了眼。
屋里顿时哭作一团,沈长鱼愣住了,看着沈烟没有动。
沈献擦了擦眼泪,眼睛红肿,一把拉住了沈长鱼,“阿姐!阿姐烟儿,小烟儿……小烟儿她……”
沈长鱼猛的转头看向沈献,沈献哭的很凶,和小时候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小哭包一样,没有变……
沈长鱼看着沈献流下了眼泪,原来她还可以拥有人的感情,原来你们都希望我好好活着……
沈长鱼摸了摸沈献的脑袋,“长姐会保护你们的,献儿莫哭,长姐在。”
沈长鱼擦干了眼泪,能清楚感觉她在颤抖,“献儿,将我交给孙大人吧。”
沈献看着沈长鱼,眼中包含了太多太多,最终也只是哭着回答,“献儿,知道了。”
沈长鱼被绑起来了,侍从推开了沈府的大门。门外站满了百姓,个个拿着武器像是要准备冲进去一般。
沈家这边以沈献为首,身后跟着的一众沈家人皆是穿着白色的丧服面上悲切。
沈献看着外头虎视眈眈一众百姓,心只觉得悲凉,深呼吸许久最终一字一顿的喊着,“沈家罪人沈长鱼犯下大错,今日与我沈家在毫无瓜葛!我等会将沈长鱼送入诏狱,结果如何由圣上定夺!”
百姓们原本整装待发的模样倒是一时错愕,接着有人喊着,也有拍手叫好。一派皆大欢喜的模样,若是外人看来还以为是什么喜事。
沈长鱼漠然的看着这一切,抬头看向天空,太阳很晃眼,抬手遮了遮阳光。可为何还是觉得冷?
沈长鱼被孙大人的人压走了,即使被绑着铁链,却也未曾弯腰,一身铮铮傲骨从不会低头。
沈家一众望着沈长鱼的背影哭声一片,只有沈献未哭,身上的那股子稚嫩再也没有了,一瞬间仿佛让人看见了从前的家主。
莲簌因临盆在即被沈献勒令不准离开房门,消息封闭无人将消息透露给她。
莲簌正在房里绣着平安福,脸上的笑容是幸福开心的,见到外头吵闹便招来婢子询问,“外头是什么喜事如此热闹?”
婢子跪在地上不敢看向莲簌,“是,是皇上特赦大小姐,因为大小姐打了胜仗。”
莲簌笑的开心,“我就知道我家小姐这么好怎么会有人讨厌她,帮我梳洗一番我去祝贺小姐。”
婢子磕头,心中更加惶恐,勉强的笑着,“夫人忘了吗,大小姐说您要好好养胎,她要将府上调整一番。可能会冲撞到您腹中的孩儿所以您只能待孩子出生便可出门。”
莲簌撇撇嘴,“那我将平安福绣好你帮我送给大小姐。”
婢子扯着笑容连忙点头,“奴婢知道了。”
“沈将军,就先委屈您在这里待上几日了。”孙大人客气的对沈长鱼拱手。
沈长鱼点点头,“有劳了。”
这诏狱的牢房说不上好,阴冷潮湿,待久了自然难受。这孙大人想的周全在这里多铺了几层棉被,倒也还受得住。
沈长鱼坐在被褥上,手上脚上都被铁链锁着了,抬头望向那一缕阳光。爹,娘,孩儿辱没了你们的名声,可孩儿不悔。如今天下太平,你们在天上会看见的。
“赵将军,前面就是沈将军的牢狱。”狱卒非常狗腿的在一旁带路,脸上尽是谄媚的神色。
赵简易点头,给了赵厉一个眼神。赵厉万般不情愿的,赵简易瞪了他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丢给狱卒。
狱卒连忙笑着接过,“多谢将军!”赵厉不屑的冷哼一声。
牢房被打开,沈长鱼听到响声睁开了眼,并不意外来人,“赵将军,赵厉将军。”
狱卒挥了挥手,带着下属一同退下。赵简易这才看着沈长鱼叹息,“我屡次阻拦于你,你终究还是落得了这个下场。值得吗?”
赵厉冷哼一声,“有什么好可怜的!伤害了那么无辜的人!”
沈长鱼面上没什么表情,“赵将军来这里就是来说这些的吗?”
赵简易蹙眉,“你今后打算怎么办?要不要隐姓埋名来我赵家军?”
赵厉情绪格外激动,“将军!沈长鱼心思如此歹毒!您怎么说出如此糊涂的话?”再次转头看向沈长鱼,那模样像是恨不得杀了她一般,“你做了如此事情你难道就不后悔吗?那么多人命你如何还得起!”
赵简易扶额,早知道就不带这木头来了。
沈长鱼轻笑出声,赵厉愣住了,赵简易也不禁看向了沈长鱼。
沈长鱼似是从未如此失态过,扶着额头笑,眼中的情绪像是有着化不开忧愁以及那隐藏至深的绝望,“明日过后从此以后世间再无沈长鱼此人,那场大火烧断的是真相!是留下了阳城百姓的美好。我,沈长鱼不悔!”
赵厉咽了咽口水他承认,再这样的一个女子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与其是恨沈长鱼,不如说其实是自己软弱无力,他当真做不到这一步。
赵简易没有在继续这个话题了,不禁微微叹息,“你父亲那年来找过我。”
沈长鱼抬头看向赵简易,“我父亲?”许久未曾从别人口中听说父亲的事情,一时间有些恍惚。
赵简易缓了缓接着道,“那年我被敌军俘虏,多次营救都不成功。是你父亲沈漠南冒着生命危险带着一队人马受了诸多重伤拼着一条命将我救了出来。那时候他便告诉了我你祖父的事情,说你这孩子性子倔,让我护着你。你这孩子倒是聪明的紧,不用我操心。只是你今后的日子却只能是孤单一人了,我既然答应了你父亲,必然会做到,我死了还有赵家后辈。”
沈长鱼指尖微颤,低着头看不出什么情绪,“谢谢赵伯伯。”
赵简易笑了,“你现在倒是肯叫我一声赵伯伯了。阿姝,你要多保重啊,这世间多的是值得留恋的事情。好好活着。”
沈长鱼看着赵简易和赵厉离去的背影出神,保重……
次日。“皇上口谕,罪臣沈长鱼听旨。”太监带着人来到了沈长鱼狱前。
沈长鱼单膝跪下,太监撇了眼沈长鱼,清了清嗓子,“沈长鱼击退匈奴,防止疫情扩散立下大功。可屠杀阳城上万百姓有违常理,为世人所不容,其罪理应当诛。朕念在其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留其全尸,故明日午时当众行绞刑。”
沈长鱼低头,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罪臣领旨。”
太监笑了笑,“沈将军可莫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番苦心。”
沈长鱼垂眸,“罪臣明白。”太监捏着兰花指满意的走了。
狱卒倒是第二日给沈长鱼准备一顿格外美味的佳肴,“沈将军,这是孙大人为将军生前准备的最后一顿饭。”
沈长鱼捏着筷子,平静的往嘴里送着食物,在吃到一半时便倒了下去。
狱卒连忙挥手,“快将人带下去,换一名死囚!”
京中的百姓早就聚集在了行刑场上,就等着亲眼看着沈长鱼死。
“哒哒哒”一辆马车正朝着城外驶去,在这偌大的长安城内并不显眼。
马车内正躺着一位粗布麻衣的女子,女子容貌生的极美,肤若凝脂。怀中还抱着一个斗笠。
沈长鱼被颠簸醒了,斗笠掉在了地上。沈长鱼想掀开帘子看看,却听一道声音传来,“莫要掀开帘子,那斗笠是赠与你的。”
沈长鱼放下了准备掀开帘子的手,弯腰将斗笠戴上,这才掀开了帘子看向外面。声音悦耳,“现在还在长安城内,你是孙大人手下的人吗?”
驾车的男人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外头风大,姑娘还是坐好了,今日是沈长鱼行绞刑的日子。”
沈长鱼指尖一顿,如今沈长鱼的身份与她毫无瓜葛了。
很快就路过行刑场,场中的百姓情绪高昂,那“沈长鱼”脖子被麻绳捆着。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吉时已到,行刑!”丢下亡命牌,木牌在地上静静的躺着。所有人眼中只有高昂的情绪,拍手叫好。
“沈长鱼”在行刑场中被两人死死的拽着麻绳,渐渐的停止了挣扎,死在了所有人的期盼中。
沈长鱼目睹着这一切,眼中终究还是无法平静的看向那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仿佛自己也被困在了那里,不停的挣扎,可到最后还是无法解脱。
出城时被拦下了,那男人拿出一个令牌给守门的官兵看,“可以通行了吗?”
守门的官兵连忙奉承,“大人快请。”
“驾!”
离长安城很远了马车才停下,男子嗓音淡淡,“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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