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芙是被痛醒的。

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她的手腕被人低头咬住，身体里的血正在源源不断流出。

紫芙眉心拧成皱，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虚弱，想扯开手，却似被察觉，让低头咬着她吸血的萧翊抬起头来。

原先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被猩红色泽全部侵占。

看不见瞳孔，完全的血色。

紫芙明显感觉此时的萧翊状态不对，另一只手费力扯开腰间的定魂铃，摇了摇。

听到定魂铃的铃声，萧翊吸血的动作顿了顿，猩红色的眼睛也有片刻的怔松。

可还是没有松开嘴，只是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地望着她。

……

姬雪晔离得不远，感知到定魂铃被摇动，立刻就冲了进来。

看到萧翊似入魔般猩红着眼睛咬住紫芙的手腕，慌忙抬起手，准备用神之力控制住萧翊。

感知到另一股强大气息的萧翊，猩红的眸里顷时由疑惑转为暴戾，立即又本能地吸收起紫芙的血液来。

紫芙怕姬雪晔伤了他，冲姬雪晔摇了摇头，又继续摇动起那串定魂铃。

清脆的铃声，像裹挟着窗外吹进来的风，清清泠泠地响彻在萧翊的耳边。

萧翊又停住了动作，歪头疑惑迷茫地看她。

紫芙的脸色几乎白到透明，此刻完全用意志撑着。

将那串小巧精致的红铜铃铛勾在食指上，铃铛被甩在手背上发出铃铃的声响。

紫芙探出手，笑着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醒了呀。”

萧翊依旧是疑惑望着她的模样，懵懵懂懂的，只是在听到她声音时，觉得特别熟悉。

“还疼不疼？”

紫芙声线柔和而软，微凉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哄着他，“松开嘴好不好？紫芙还想多陪陪萧翊。”

温柔又熟悉的嗓音，让萧翊松开咬住她手腕的嘴。

紫芙没有去看被咬的血肉模糊的手，看他坐在那怔愣的模样，刚想耐心继续哄他几句，就见萧翊突然大颗大颗的血泪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那双猩红恐怖的眼睛，连掉下来的泪都是血。

虽然看出此时的萧翊毫无意识，但神情却依旧显得委屈又难过。

紫芙微微笑着，替他一点点揩去脸上的血泪，轻声哄他：“不要哭，紫芙会一直一直陪着萧翊的。”

萧翊依旧不认识她，只是吸了吸鼻子，微抬起那双猩红色的眼睛看她，乖乖点了点头。

紫芙笑了笑，刚想说话，眼前意识一黑，身体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姬雪晔在后面及时接住她，萧翊的脸迅速褪去乖巧，凶戾地就要上前攻击他。

姬雪晔也趁着萧翊意识不清醒，用了巧劲将他打昏。

萧翊身体倒下来后，没有保持人形，也没有变成真身，而是陡然化作当初与紫芙初遇时的那只雪白小绵羊的形态。

姬雪晔瞥了床榻上昏迷的小绵羊一眼，就将紫芙抱出来，用神之力替她梳理失血过多的身体。

这次饕餮突然发疯，险些将紫芙身体里的血都抽空。

如果不是紫芙拦着他，姬雪晔刚刚真想把饕餮给好好揍一顿。

意识不清怎么了？

嘴上那样下狠手，他恐怕是想让他拼着命都要护住的娘子死吧？

也不知道紫芙这样惊才绝艳的前辈，究竟看上了饕餮哪里？

饕餮真是无数辈子修来的好运气。

一想到紫芙方才拦着他，细声哄着饕餮时的温柔，姬雪晔心里就一阵无奈。

正如饕餮所说，她太好。

好到只对她认定的那个人倾尽所有温柔。

再多的伤害她都可以尽数接纳。

宽和又包容。

有那么一瞬，姬雪晔很羡慕饕餮。

他没有试过情情爱爱，却羡慕饕餮能拥有紫芙这样为他倾尽付出的女子。

饕餮性子急，脾气爆，还独来独往惯了，也就只有这样对他温柔、处处替他着想的女子包容他了。

面对这样的深情，谁能不动容？

姬雪晔轻叹了一口气，用神之力暂时吊住紫芙的命，等着她醒来再做决定。

幸好紫芙先前吃了那么多补血的珍贵药物，还吃了些仙品丹药，否则此刻想替她吊命也吊不住。

这对夫妇都是疯子。

将紫芙抱进右屋，放在床榻上。

见小绵羊还昏迷着，姬雪晔仔细查探了饕餮的身体。

本以为维持不了人形，是饕餮力量溃散的原因。

哪知这一探，让他眉头蹙地更紧。

饕餮体内的力量，不仅没有溃散，反而比他没死之前的混沌之力还要浑厚。

这样又如何会维持不了人形？

姬雪晔觉得有异，担心饕餮又会失去意识发疯，就用捆妖绳将他整只小绵羊捆的严严实实。

紫芙醒的时候，下意识地就冲胸口衣襟的地方摸过去。

摸到一个极小的药瓶，将里面的一粒小小的红色丹药倒在嘴里咽下去。

感知到身体如今的情况，紫芙那张血色近失的苍白面容上缓缓浮现出几许苦笑。

这次，需要扶桑果的不是萧翊，而是她了。

这种身体不可逆的损伤，只有生命之果才能弥补。

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折腾出神品丹药了。

暂时敛去心绪，紫芙微转过脸，想去看看萧翊，映入眼帘的的却是一只被绑的雪白小绵羊。

紫芙怔了一下。

随后就撑着手臂起身，将沉甸甸的小绵羊抱在怀里，撸着它软乎乎的毛。

感知到怀里的小家伙生命力旺盛而绵长，紫芙眼底漾着笑，彻底放下了心。

虽然不知道萧翊失控是因为什么，但他还是愿意听她的话。

很乖。

就算失去意识，也还是那么乖。

……

用事先准备好的丹药吊着自己的命，紫芙央求姬雪晔将她送去汤谷。

为了能陪伴萧翊的时日更久，她要去求一求那扶桑果。

姬雪晔早料到紫芙有此打算，立即用法器载着他们二人，以及她怀里抱着的小饕餮一起前往汤谷。

整整三天三夜，横渡整个大荒山，直奔极西之地。

终于在第三日的傍晚，日落之际，到达了那常年炎热的汤谷之地。

许是这里是最接近太阳的地方，连大地都被炙烤干旱地一块块龟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