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毒隐没在苍茫的夜色中,复姓门的人也在密切关注着他们的行踪。
——“星遨,双毒用的什么药?要去把药交给谁?还是你去继续跟踪。看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是,总舵主。”
朱允炆是在同骆云祺谈话中得知朱高煦要对朱能下手的消息。在讨论到底要不要救朱能的问题上,二人起了分歧。
骆云祺觉得对方窝里斗,于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救朱能,于他们有百害而无一利。
朱允炆则认为,朱高炽于他有恩。而朱能作为朱高炽的支持者,当然也是属于朱高炽战队的人。爱屋及乌,曲线救国,救朱能也算是对朱高炽危难时向他伸出援手的回报。
尽管朱能曾经参与靖难之役,并作为永乐的骨干力量,摧毁了他的政权。作为朱棣的得力干将,朱能是挥起锄头刨他墙根的首要分子,也是他通往覆灭之路的掘墓人。从感情上来讲,朱允炆是盼望他死的。
然而,四年后的朱允炆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朱允炆。他的心境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历尽大风大浪后变得更加的宠辱不惊。
——犹其是在张三丰与他促膝长谈之后。
朱允炆曾向骆云祺讲述了普陀岛和仙客来的故事。故事的幕后推手都有一个人的名字:朱高炽。
只是他不知道第一次是阴谋,第二次是巧合。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各为其主,我们也无需苛责于他。”朱允炆站在朱能的角度上,大度的谅解了朱能的刨墙根行为。并且,还以德报怨的告诉他:曾经和他在一个工地上刨墙根的同事朱高煦,马上要在他背后扔板砖。
就算有恩,骆云祺仍是不认可朱允炆的做法。
“抛开永乐不论,若朱高炽赢了,天下仁治,您不会再有机会。若朱高煦赢了,予民重典,您或许还能翻盘。”骆云祺言词中肯。
“风闻魏国公徐辉祖曾说过,朱高煦不会忠于陛下,以后也不会忠于他的父亲。若他得了储君之位,下一步很可能就会弑君谋逆。我们不妨坐山观虎斗。任他们鹬蚌相争,我等尽可以坐收渔人之利。”骆云祺接着说。
“高炽仁德宽厚,不惜违拗其父,舍命救我!他从未想过一旦事情败露,自己不但储君之位不保,而且更会有杀身之祸!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将心比心,如今我又有何理由不去知恩图报。未来他坐了皇位,也总比高煦要好许多。”朱允炆道。
“富贵险中求。他处心积虑救您,您安知不是苦肉计?”骆云祺一针见血的说道。
“总舵主,他既然已经贵为帝国之胄,将来必定是一国之君。又还能有什么富贵比这更大。他尽可以恪守东宫足矣,又何必铤而走险,火中取栗呢?他就是宽慈仁厚,是不忍看我位堕身死!”朱允炆有些激动的说。
“若是为稳固其储君之位,借救您之名,除掉朱高煦呢?”骆云祺的见解果然独辟蹊径!
“不可能!高炽不是那样的人!罢了,你们不去救,我救!”朱允炆愈发激动。
“陛下……”骆云祺等人纷纷跪倒在地。
“都不必争论了,就依陛下之言吧。”骆云祺无奈的说道。
——“今日之事,事不宜迟,必须找人快马加鞭,速速与朱能送信。”朱允炆道。
永乐四年七月,朱棣加封成国公朱能为“征夷将军”总兵官,率新城侯张辅,调集各路大军二十万,又联合云南西平侯沐晟,出云南自广西进兵。所有大军号称八十万,浩浩荡荡兵发安南。
朱棣亲自到龙州相送。
“出兵!吼吼!吼吼!”辞别朱棣,朱能马刀一挥,大军出征。
征夷大军出征的前夜。一包药已被交到部队伙头军头目牛善的手中。
此药采用败絮草、黑心莲、癞头酥、蝮蛇涎、乌血藤、冰蚕蛊、雪蝎膏七种毒物按相应比例调制而成。成药后无色无味,用水化开则无影无痕。亦可以制成两剂,一剂溶解后涂抹挥发吸入;一剂化开后投毒。通过用法用量的不同,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被施毒者的毒发时间。——也就是说可以通过药量大小的投放,而能够精准的计算到中毒者死亡的时间!七味药材中,癞头酥、蝮蛇涎、乌血藤三味为至阳至热之物;而败絮草、黑心莲、冰蚕蛊、雪蝎膏为至阴至寒之物;七种毒物相互融合又彼此倾轧,彼此契合又相互抑制,让至阳至热之毒和至阴至寒之毒相互作用,使得合成药剂毒性绵长持久而又不至于太过刚猛,可以在短时间内慢慢渗透肌体脏腑而神鬼不觉,随着时间的进展,药效逐渐发挥威力,以至于到最后深入肺内、血液、骨髓,“随风潜入夜,侵体细无声。”此药的中毒过程,仿佛之于安静平湖之上,暗涌滚滚浩荡激雷!在施毒者设定的时间内,将人置于死地,无药可解。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中毒者死后面容安详,身体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这极其厉害的毒药的名字叫做“温凉七绝散”。
此药正来自于云南无极门的毒女“红毛大虫”谢红拂之手!
七月,已正值盛夏酷暑。征夷大军迤逦长行。
天气燥热久了,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道路泥泞不堪,行军速度就变得十分缓慢。
甫至湘江,暴雨连日不停,江水暴涨,隔断了大军去路。
朱能急得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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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跺脚,大发雷霆!大雨却并未因为他的雷霆震怒而偃旗息鼓,销声匿迹。
雨势滂沱,江水随时都有决堤之险。运粮船无法按时将粮食交付给征夷大军。因为钱粮官解元庆调运粮草不利,朱能盛怒之下将其鞭笞五十。
解元庆怀恨在心,准备设计袭杀朱能。
他与伙头军长官牛善素来交好,便偷偷与他讲了。
已被朱高煦买凶的牛善正苦无机会下手,没想到“正愁没有招,天上掉下个粘豆包。”二人沆瀣一气,一拍即合。
解元庆准备夜晚动手刺杀朱能。
牛善劝解元庆道:“他骁勇善战,你我皆不是对手。”
“那怎么办?难道这口气就这么咽了?”解元庆愤愤说道。
“哈哈,不用锋刃,亦可以杀人于无形中。”牛善道。
“怎么杀?”解元庆问。
“你不必多问,山人自有妙计。你只管在军粮运到时,诓他出帐清点。要拖住他,在时间尽量拖得久些。”牛善道。
“这个不难,那么你到底用什么办法呢?”解元庆疑惑不解。
“事成之后,再行告知。反正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成。”牛善卖了关子。
几日后,大雨变小。
解元庆已加班加点克服万难调来粮草,他一瘸一拐的请朱能亲自过去清点。
朱能事必躬亲,这次听说军粮备齐,高兴万分,还说解元庆有错即改就是好同志,又夸赞他办事能力提高了很多。
趁此机会,牛善偷偷摸进到朱能帅帐,早已被收买的哨兵视而不见。他迅速将朱能营帐内办公的案几上涂抹了大量毒药水。
毒药水迅速渗入案几之内,霎那间了无痕迹。它如同钻进地里的毒种,在等待时间的催化。光阴推移下,它将慢慢生根发芽,长成摄人魂魄的魔鬼之花。
这恶毒之种从播撒进案几开始,将挥发无嗅的气体,侵入呼吸者的肺里。控制的它均匀的释放,每天将毒素一点点的植入到受害人的体内。直到到达投毒者设置好的理想中的那个时间,将按下中毒者生命的停止键。
牛善做贼心虚,他在掏药时,由于紧张,不甚将谢红拂写在纸上的用法掉在了朱能大帐之中。
这时候,一个人走进了大帐。
营帐外,突然间雨势变大,并且愈来愈大。
——“将所有人吃马喂的粮草,快快用毡布全部盖好!快!”大雨中朱能身先士卒,抢着给大批粮草盖上毡布。
自己被大雨淋湿浇透也浑然不觉。
作为副帅的新城侯张辅,却没有来。
此刻他正站在朱能大帐之中,脚下踩着一张纸。
他弯腰把那张纸捡起来,揣进怀里。
“成国公呢?”他问帐门口的哨兵守卫。
“回新城侯,成国公去清点军粮了。”守卫道。
张辅抬头看了看天空里筛豆子般的雨,抹了一把脸,跑回了自己的营帐。
在自己的营帐中,他掏出了那张纸,仔细观看。
有些湿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有许多蝇头小字。只见上面写的是药物的用法:“取无油之干净器物,用温水半瓢,放入药粉化开……”
张辅刚读到这里,就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厮!办事怎恁地不小心!若非我去那里……”张辅有些后怕的恨恨想着。
他迅速看完了纸上的内容,把它送到了蜡烛的火焰上。
纸有一些湿了,点了好几次,才被完全点燃。
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一张意味深长的笑脸。
而此刻的牛善,却浑然不觉自己的失误,他刚刚投完第一剂,即将实施投毒计划的第二剂。
第一剂投的量一次足矣,而第二次则需要天天晚饭后涂抹一次。
那就是利用晚饭后洗碗的机会,将毒药涂抹在朱能吃饭的碗筷上。
朱能和军士们手忙脚乱、热火朝天的把粮草全部盖好,他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啊嚏!啊嚏!啊嚏!”
等回到中军大帐,他竟受了风寒。
副将余岩劝他服几味药驱寒,朱能道:“哈哈哈,靖难中,吾身被百创,血流数斗,枪林箭雨之下九死一生,尚劫后余生、生龙活虎。今日区区风寒,安能奈我何?只杯酒即可驱寒也!哈哈哈!牛善呢?快快备酒菜上来!”
“是,成国公!”牛善领命,很快酒上来了,菜也跟着一道道往上端。
“成国公,刚到门口就闻到酒香扑鼻,你在这里喝美酒怎么不叫我一声啊?哈哈。”新城侯张辅此时忽然来到朱能大帐。
“新城侯,刚刚去哪儿了?怎么才来啊!快快陪我喝几杯!哈哈!”朱能笑道。
“别提了,今天头晕的厉害,一觉都睡到晚上了!哈哈!怎么又下雨啦!这天公,总是不作美啊!哎!”张辅斜睨了旁边站着的牛善,说道。
“是啊,都快停了,怎么说下又下起来啦!哈哈,不说啦,来来来,新城侯,快坐下喝酒!啊嚏!啊嚏!”朱能道。
“成国公怎么啦?不舒服吗?”张辅问。
“哈哈,刚刚被雨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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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碍事!来,喝酒!”朱能道。
“哈哈,好,我今天陪成国公痛饮,不醉无归!酒劲一到,微疾小恙定会望风而降。哈哈哈!”张辅说。
“哈哈哈哈!”
是夜,朱能豪饮数杯,只喝到汗流浃背,方才沉沉睡去。
——“小飞啊,大帅最近总说碗洗的不干净啊?他的碗筷你不用洗了,以后我来洗。你也累一天了,下去休息吧。”牛善道。
“哦,是,是,牛哥。”那个叫小飞的伙头军道。
牛善系上围裙,把朱能的碗洗干净。然后拿了一块崭新的湿抹布,小心翼翼的擦拭起来。
——第一剂已完美执行。
双管齐下,这是牛善实施投毒计划的第二剂。
翌日,大雨戛然而止,天空澄澈干净。
朱能起床后感觉神清气爽,一夜之间竟好了许多。
“我就说嘛!小小贵恙,何足挂齿!哈哈哈哈!大军继续前进!”朱能横刀立马,容光焕发。
征夷大军风樯阵马,旌旗蔽日,鼓角争鸣。
毒潜于悄然无息之间,疾现于回光返照之后。
——七日后,朱能开始咳嗽。
半月后,他的身体有时候会打冷战。
一个月后,他的精神有点萎靡不振。
军医看了后,引咎于风寒,胡乱开了些风寒药物。
药不对症,病情依旧迁延不愈。
两个月后,朱能的肚子偶尔会隐隐作疼。
三个月后,他的视力开始模糊,咳嗽逐渐加重,冷战连连。
几个月时间,朱能的健康状况急转直下。
任军医如何诊治,也查不出是什么原因。只说是风寒所致,落下的病根。
第四个月。朱能已经身心疲倦,面容憔悴,每天开始呕出鲜血。
一开始是鲜血,后来血色慢慢变褐色。
原来,行军途中,一扎下营寨;朱能吃饭喝水饮酒,潜心研究作战地图、习读兵书战册等都伏在案几之上,呼吸之间尽数吸取案几所挥发出来的毒素气体。而朱能平时所用碗筷之上则由牛善天天用抹布蘸毒擦洗,他每日吃饭也都被剧毒慢慢侵入体内。两种药合在一起才能起到最大的化学作用,从而让毒性达到顶峰。
“温凉七绝散”无嗅无味,被暗算之人毫无防备,慢慢的从表皮腠理到肌肤再侵入到肝肠、骨髓,最后进入到血液,即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温凉七绝散”的毒辣之处更在于只一味剂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必须两味剂同时作用于同一人的躯身,才能达到最剧烈的毒性!
所以,与朱能在一起研究作战地图的参将、副将等等,虽然也常常靠近他的案几,却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一是不如他在案几上待的时间长久;二是单单只吸取了少量味剂,而未沾染涂抹在碗筷上的毒药;所以身体并没有太大关系。
只能说朱高煦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针对朱能一个人,除之而后快。
十一月。征夷大军来到了广西的龙州。
——此地乃是瘴疠绝地。
阴森暗淡、迷雾重重。
在充满毒气的大片原始丛林之中,征夷大军面对瘴疠绝地,想要完成史诗级的穿越。
自古以来,这都是一个艰苦卓绝的历程。
曾经的诸葛武侯渡过泸水,在瘴疠绝地,大批蜀军水土不服,纷纷倒毙。
如今的明军,能够突破自我,涉险过关吗?
安南军按兵不动,在其国北部城隘要塞设置重重关卡,以逸待劳,静候明朝大军的到来。
而身处京城的汉王朱高煦也在暗处虎视眈眈的窥伺着朱能,他将作为汉王战队剪除异己的头等目标,而被朱高煦时刻惦记着。
在黑色的高头大马之上,“征夷将军”朱能披着大红斗篷,望着一株株巨大的榕树,眉头紧锁。
恍恍惚惚之间,眼前的景物看起来影影绰绰。
头晕目眩的感觉让他觉得天旋地转。
自经常吐血之后,朱能的身体每况日下。
——“哇”!忽然,他胃里搅动翻涌,喉咙一甜间,又一口褐色的血液喷溅而出。
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的“征夷将军”朱能,身子猛地向前一倾,摇摇欲坠。
马打盘旋,副将余岩赶忙帮他拉住马头缰绳。
“成国公!您怎么样?”张辅假装关切的问道。
“不用!放开!”朱能挣脱了余岩。
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仍旧一副傲骨嶙峋,永远不肯服输的样子。
——“我没事。新城侯,此地何处?”朱能拿手一指,问张辅。
“败林。”张辅道。
“败林?向着败林,进军!”朱能强撑病体,朗声道。
——公元1406年十一月,大明成国公来到了败林。
成对败,这是一个不太吉利的谶对。
朱能没有意识到这些。他只是在想,什么时候可以穿越这里,能与安南蛮夷的主力大军狭路相逢。
然而他却不会想到,这里将会是他生命的最后一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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