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童大哥依旧背对着信繁，沉默着面对着墙上冰冷的地图。“童大哥，你不相信我吗，无常绝对比我们更能把握战场态势，我看到它们啦，乌泱泱地一片排列在我们头上。”

“不，我从未怀疑过你，所以我现在拜托你一件事，求你了信繁”。童仲揆转过身来，微鞠着躬，紧握住信繁的手。

“童大哥，你说吧，信繁万死不辞”。

“你听过过戚家军的军纪吗？”

“童大哥，我早已倒背如流”，信繁骄傲的说道“临阵诈称疾病者，斩首；临阵抛弃军器者，斩首；火铳不得令而发者，斩首；队长现不告者，并杀之；若鸟铳手亡，近卫并斩；凡临阵退缩，允许甲长割兵耳，队长割甲长耳，哨官哨长割队长耳，把总割哨官哨长耳。收兵回营，查无耳者，斩；　一人退却则一人被斩首，全队退却则队长被斩首，队长殉职而全队退却则全队被斩首；埋伏作战，遇贼不起及起早者，队长斩，各兵捆打。

不服上官，令不行，禁不止，杀平民冒功、霸凌妇女更是斩首。行军途中尿急离队小便，割耳；喧哗说话者，捆打四十”。

“好，不愧是我童仲揆的兄弟，那么身为戚家军的一员，军令如山，令行禁止，你做得到吗？”

“可以的，请童将军吩咐。”几伴随着坚定的语气，信繁俯首等待着大哥的最后一道命令。他会以为是突袭、布防、侦查甚至是自杀殉国的命令，可不曾想，他的种种猜想全部落空。

“戚家军左营卫张信繁听令，自即日起，自南军逐出张信繁，从此以后，你与戚家军再无干系”。

“童大哥，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要逐我出营？”信繁疑惑的问道。

“信繁，你有比捍卫戚家军荣耀更加重大的使命，你不应该死在这里”。

“为什么？，不是你说的吗，要保护好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自从爷爷走后，我一直在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寻找我该守护的人，我终于找到了你，可是你却让我一个人苟且偷生，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信繁的眼镜里再一次泛出了泪花。

“信繁，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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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值得你去守护的东西，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酷，但是别忘了爷爷交代你的使命，你就想这么抱憾去和他相会吗，你甘心吗”？

“我不听我不听，我费劲千辛万苦，夜以继日的操练；千方百计地加入这次远征，就是为了保护你，而你却打算丢下我一走了之，我绝不同意。”信繁疯狂地摆着头。

童仲揆粗鲁而温柔地将信繁抱在怀里，“信繁，既然你想保护大哥，那就帮大哥再守护一次大哥内心放不下的人吧”。

童仲揆让侍卫们抬进来两大框文书：“信繁，这是所有戚家军将士所传家书，也是兄弟们最后的牵挂啦，麻烦你了却这些将士们最后的遗愿吧”。

信繁望着这漫漫两个箩筐的书信，每一封家书的背后都是一个家庭温情地牵挂，此时想起那对自己百般呵护的爷爷，信繁那可为了保护大哥的钢铁一般的心瞬间软了下来。一封又一封，一遍又一遍得翻弄着这些最后的遗言。每一个署名都是一个家庭的希望，每一个地址都是一场未来葬礼的地点。更是每一个子女、每一个父母、每一个姐妹的牵挂和羁绊。想到这里，信繁那坚定必死的心动摇了。

“大哥可能没有机会陪你去南方啦，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切记，不要随随便向任何人透露你的神力，明白吗”。信繁哭丧着一头扎进童仲揆怀里，又一次嚎啕大哭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做了最后的告别。

信繁骑着童仲揆的战马载着满满的家书缓缓地走出营帐，十步一回头，半天也没走出一公里。不久，听到了阵阵的厮杀声，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已经没有了鸟铳和虎蹲炮的轰鸣。终于，喊杀声渐渐变得稀疏起来。信繁在找，在找那童大哥对他最后告别的表情，终于枪炮声停了下来，信繁终于在那天际看到了大哥对他最后告别的身影。此时的大哥已经变成了一具没有意识的空壳，没有言语也没有表情，渐渐的飘向了远方。

看到载着大哥的无常鬼消失在天地间，信繁摸了摸马背上两筐沉甸甸的家书，对着那个方向坚定地说：“放心吧大哥，信繁一定不辱使命”。

随后信繁踏上了从关外到浙江义乌的旅程。一路上狂风阴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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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但是这点小困难都阻挡不住信繁的步伐，他小心翼翼的保护者每一封家书，生怕这些“最后的希望”有一点闪失。日复一日，终于来到了长江江畔。信繁卖掉了战马，独自扛着两筐家书搭乘着木筏来到了风景秀丽的鱼米之乡。

初次来到江南，信繁被眼前秀丽的风景糊弄的晕头转向，青山绿水，百舸争流，小桥流水人家。那些仅仅在爷爷授予他的诗句中才有的场景如今一一映入他的眼帘。走过乡野间的黄牛水田、越过小镇中的阡阡陌陌、听着梅雨时节雨水滴滴答答地击打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仿佛过去所经历过的一切仇恨和杀戮一一烟消云散。“家书、对！！还有要是在身”。

来到了浙江义乌，信繁走到那一家家破落的茅屋草堂，将一封封遗书递交给前来打开木栏的主人们。他们有正值风华的娇美妇女、有步履蹒跚的黄发老人、也有咿咿呀呀满地乱跳的孩童。也许战争年代很多人可以理解失去亲人的离别之苦，但是又有几个人可以理解一双将亲手将几千个绝望带给几千个家庭的手又颤抖过多少次。那颗孩童之心伴随着脑海中闪现的几千个生离死别的画面又是怎样的肝肠寸断。

当送到一封信时，信繁发现了一份署这自己名字的家书，寄信的人正是童大哥吗，里边好像还有个沉甸甸的东西：

“信繁，我的弟弟，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听你讲到你的过去就觉得你和我的过去很像，从小没有父母，被人凌辱。说实话，我一直做不到你那样去原谅和理解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所以你是一个内心比我更坚韧更强大的男子汉。我知道你一直想保护我，可是马革裹尸就是一个将军最好的归宿，这个结果对我来说足够啦。你不用自责。更不必流离或悲伤，大哥会在另一个世界好好保佑着你。我一直坚信，理解可以化解一切的战争与仇恨，而且我也越来越相信很可能你就是能够做到这个人，去吧信繁，找到你的同伴、利用你的力量、还人间一个永久的太平吧”。

信中还附着大哥亲手编织的“开心结”，这也是大哥唯一的一份家书。信繁将封书信盖在自己脸上，默默的吹着江南温婉细腻的微风，流起眼泪来，这次他不能哭出声音，因为那个坚实的臂膀已经不在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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