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和陈家安没什么感情,所以即便他死在了自己面前,陈年也没哭。
他觉得父亲死在了自己面前,自己应该哭,但是他挤不出来眼泪,一滴都挤不出来。
陈年和大哥只能默默的把父亲埋到一个深坑里,对着深坑磕了三个头。
一个小时后,两个人气喘吁吁的靠着大树,大哥一边喝着水,一边问陈年接下来应该怎么走。
陈年说“不变,我们还是先出城,先到王家村,然后再走水路到夏城。”
陈米把空的矿泉水瓶扔到了一边,起身拍拍屁股说“那我们赶紧走吧,咱爸捅了这么大篓子,那伙人一定是不把咱们都杀了誓不罢休。”
走吧。
哥俩沿着那片荒地,一直走到了夜莺一条街,陈年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出城口。
出城之后,陈年马上联系了小广,找到他暂住的小旅店,三男两女在一家逼仄的小旅店内完成了汇合。
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一回陈年手里多了一个黑包,包里满满登登的都是钞票。
他们现在已经到了王家村,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如何坐船,直奔夏城。
小广说他在这里有门路找船,但需要一些钱。
陈年知道他口中的门路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跟着蛇头,坐走私船离开这里。
凤凰集团手眼通天,如果坐正规船离开,用不了半天时间他们就能查到陈年的逃亡轨迹,然后再不远万里的追杀到夏城。
如果真是这样,那陈年他们可就是片刻的安宁都没有了。
所以,要想逃离这里,就只能走险路,听小广的安排,坐走私船。
于是,陈年给了小广2万块钱订金,让他去办这件事。
等小广走了,大哥陈米悄悄的对弟弟说“你就不怕,他拿着两万块钱跑了?”
大哥并不了解小广,所以他的担心也并无道理。
然而事实证明,小广还是值得信任的,两个小时以后这小子满头大汗的跑回来说“明天半夜11点,我们去镇子上的码头等船,一个人船票1000。”
1000?正在喝水的陈米一口喷了出来“这他么也太黑了!”
“那能咋办,能坐走私船跑的,都是有要命的事缠在身上,人家不趁这时候黑你一把,都说不过去。”
“行,他没要10000块钱我已经谢谢他了,养精蓄锐吧各位,明天还得继续跑路。”
在这个炎炎夏日里,五个人挤在逼仄的小房间里,闷热的睡了一夜。
无尽的疲惫就像一只大手,抓着陈年的身体,让他喘不过气来,他闭着眼睛不知道前路在何方,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往哪走。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晚上的七点半。
大家草草的吃了口东西,垫垫肚子,待到10点,出发去码头。
五个人挤在一脸三轮车里,陈年抱着黑包,警惕的看向四周,生怕从三轮车里窜出来十几个大汉,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一路上,陈年都是心惊胆战的。
10点55,他们如约赶到了小广所说的码头。
王家村的夏天就是这样,白天热得让人发昏,到了晚上又凉风阵阵,吹得人浑身发冷。
陈年听着湖水的浪不断排击着岩石的声音,感觉那湖水都进了自己的脑袋,那浪花拍得自己脑仁生疼。
10点58分,几个獐头鼠目的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站在中间的那个矮子问“你们是坐船的?”
陈年看着矮子点点头。
“等一会吧,船马上到了。”
陈年再次默默点点头,看样子,这个矮子就是小广口中的蛇头。
11点整,一艘破破烂烂的大船,出现在了陈年的视线中。
矮子表现的很热情,还主动的帮陈年拿包。
陈年拦住了他说“谢谢,不用。”
五个人跟着矮子走到船舱。
船舱里满是油污和泥垢,让陈年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下脚,矮子微笑着对他们说“在这里委屈一天,明天你们就能到地方了。”
不知为何,这个矮子虽然是在对陈年笑,可陈年就是感觉不舒服。
矮子的眼睛里藏着一股杀气。
那是杀过人之后才有的气势。
陈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感觉自己进了狼窝。
船只开始航行,蛇头一伙人对陈年还算客气,船里的气氛还算融洽。
等到了第二个码头,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了。
又来一伙人进了船舱,这些人都是埋埋汰汰,他们脏的就好像刚从下水道里刚爬出来的一样。
泥和脏东西,铺满了他们的脸蛋,你甚至看不清这些人是男是女,五官就更看不清了。
看来,这次逃亡之旅,不止陈年他们五个了。
就这样,陈年五人坐一边,那四个埋汰人坐在一边。
再过十分钟,船再次停下,又上来三个人。
这三个人穿着老土,眼神凶悍,胳膊上还有这呼之欲出的纹身。
不用想,这应该也是陈年逃亡路上的同伴。
小小的船舱里,不到一个小时,已经挤进来了十几个人,然而,这还没完……
更多的偷渡客挤了进来,从一开始的10几个人,变成了30几个人。
小船舱现在已经变成了人挤人的炼狱模样。
陈年和波浪姐只能缩在船舱角落,感受着周遭偷渡客的大口呼吸。
船舱上空飘满了二氧化碳。
咳嗽声不断。
在这样的环境不知道过了多久。
渐渐的,陈年感觉自己有些体力不支了,饥饿和想喝水的欲望一点点蚕食着自己的精神。
陈年开始出现幻觉。
陈年不知道的是,他已经跟着这艘船在水里已经飘了一天一夜了。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这个时候矮个子蛇头和一个黑大个走进来,他们手里拎着一桶清澈的水还有一兜子馒头。
黑大个狞笑的看着他们,然后打开袋子拿出馒头,像看饿狗一样看着众人,然后丢出了手里的馒头。
馒头挤了咕噜的掉在地上,转了几个圈。
唰!顷刻间,船舱里的人都因为这这些馒头陷入了疯狂之中。
大家就好像疯狗一样,开始去抢地上的馒头。
因为,谁慢了谁就只能挨饿,下一顿又不知何时才能到来。
要想不被饿死,就只能抢。
当人们面临极端的饥饿和口渴的时候,你很难想象他们会为了得到食物而做出什么。
面对这种情况,人早就不是人了。
而是兽,疯狂的野兽。
船舱里的人撕咬着,殴打着,去抢地上的馒头。
蛇头们高高在上,嘲笑的看着他们。
陈年眼疾手快,抢走了一个馒头,正准备往回返,却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人从后边抓住。
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花臂男。
花臂男不由分说,挥拳就向陈年的面门砸来,陈年刚要闪躲,手里的馒头就被他的长毛同伙嗖一下给抢走了。
同伙刚要把馒头往嘴里塞,那个波**猛的扑了出来,一巴掌拍飞了长毛手里的馒头。
掉了快皮的馒头三滚两滚,滚到了一个老妇的脚边。
老妇捡起馒头,正要递给自己的孙子,长毛就扑过去,一脚踹飞了小孩。
小孩像皮球一样滚了出去,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波**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想到了她那个刚生下来,就被命运盖上了死亡标签的孩子。
想到了,被白血病折磨数年的儿子。
她不顾陈年的劝阻,再次朝着长毛扑了过去。
长毛被激怒了,他从裤腰里抽出一把匕首,猛的刺向了波**的肚子。
血,崩了出来……
崩在了那个掉皮的馒头上。
一只粗糙的小手抓起沾血的馒头啃了起来。
小孩看着被压在长毛身下的波**,眼神中没有感恩、没有怜悯。
只有,无尽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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