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码头。
一间不大的木屋内。
七八个渔民穿着蓑衣,屋内充斥着江风特有的鱼腥味,几个人叼着烟斗,缕缕烟雾把房间染的乌烟瘴气。
“老太爷,你看这事到底该怎么办,那小子就是一介流民,我们让他来江上捕鱼已经是对这小子的恩典了,结果那厮居然不领情,还打伤了陈麻子。”
几个渔民交头接耳,话语间尽是对李长青的恶意。
“你们先说说,想怎样?”
一个老头叼着烟斗,他是整个南城沱江渔民的扛把子。
“那家伙被水鬼盯上,居然还敢来捕鱼,我们没当场宰了他算是仁至义尽了,他妈的居然恩将仇报!真让我来安排,我非把这狗娘养的沉到江里去!”
陈麻子阴沉着脸,他半躺在竹椅上,腰间用绷带密密麻麻地捆了一圈,此刻动弹不得。
他就是早上一棒子敲在李长青脑袋上的渔民,平日里就属他最讨厌李长青。
“你想杀他?”老头斜眼一瞧。
“对,我要把他给绑了石头沉江里去!”陈麻子暴虐道。
“行了,就算那小子是流民,衙役完全不理会他死不死,但你别忘了,刘盈那群混账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陈麻子满脸阴狠,愤愤开口:
“那小子就是个流民,我又不是当街把他打杀,谁有证据?”
“证据?”一直没有开口的老头突然哼了一声。
“他刘盈需要证据?对,流民的死活完全不管他的事,但敲诈你管不管他的事?如果被他拿到这个把柄,麻子你自己说,你能有多少钱拿去孝敬他?”
闻言,陈麻子胸口的气一下就泄了,他缩在椅子中,双眼依旧是仇怨,他从未想过自己变成这样是咎由自取。
“老太爷,难道就任由那个该死的流民这样逍遥?如果我们这样忍气吞声,以后那些流民都会得寸进尺啊。”
渔民们不干了,作为有户籍的人,他们天生就对李长青这样的流民有着极端的优越感,今天居然被一个流民吓住,此刻所有人都是无比的愤怒。
但碍于李长青今天的表现,他们却又不敢当面发作,只能暗地里进行讨论。
“不,既然他敢挑衅我们,自然地受到惩罚。”
老头感受着四周渔民投来的目光,作为维护利益集团的扛把子,他吐了口烟气。
“就在刚才,我已经找到了王五那三个泼皮,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明天之后,那个流民不会再出现在沱江这边了。”
“王五!”陈麻子眼色一喜。
“是那三个泼皮流民?老太爷,你居然已经安排下去了!”
可紧接着,陈麻子脸色又变了变,他想起了今天早上那变化巨大的李长青,凶恶的眼神就好像鬼神一样,自己的腰腹隐隐作痛。
“老太爷,王五他们三个泼皮对付一般人确实厉害,可是那个李长青,他——”
陈麻子没有继续,四下的渔民纷纷点头,他们见识过今天李长青一棒打破渔船甲板的场面,一般人绝对没这个本事。
面对众人的疑虑,老太爷却是慢悠悠地吐了口气。
“我当然知道,虽然那个流民力气很大,等闲人恐怕奈何他不得,不过好汉架不住人多,双拳难敌四手。王五他们三个,办事很利索的。”
“更何况,打架又不是请客吃饭,谁会空手而去?
“对付流民,自然得让流民来。”
陈麻子的脸色骤然舒展,他拳头攥紧,脑中已经浮现出李长青横尸臭水沟的绝美场景了。
此刻,李长青的破屋外。
他光着上本身,腿上只穿了条短裤,两脚踏着草鞋,几下便跑到了门口。
只见三个泼皮无赖正拿着石头,他那可怜的木门已然横尸在地。
“你们是谁!”
李长青眼角都被气得撑开了,他就出去泡个水的功夫,家居然就被人给拆了?
“你就是李长青?”
“是我,怎么了。”李长青眉关紧缩,看着阴影中走出来的三个人影。
“我不认得你,你为什么来砸我的家。”
“为什么?”
王五差点儿被逗乐了,他一只手放在身后,握着一把剔骨刀。
他记得老太爷给他说的话,面前这小子力气不小,得小心行事。
王五使了个眼色,另外两个泼皮分散开,隐隐将李长青包围,他背后就是江面,退无可退。
“要说为什么,那就是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王五果断迈步朝着李长青逼近,后者眼神闪烁。
“不该得罪的人,谁?”
“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听好了小子,下辈子记得自己的身份,居然还敢抢老太爷划定的捕鱼江段,你就是一个死了也没人在意的流民!”
“是那群渔民?”从王五口中得到了这个荒诞的答案。
只是自己在江面上捕了次鱼,他们居然就动了杀心。
“小子,下辈子记得把眼睛给擦亮一点儿!”眼看包围完成,王五一把掏出藏在背后的剔骨刀就准备下手。
话音未落,就在他刚刚迈步的刹那间。
原本摆出一副要和他死战到底的李长青,突然转身,紧接着拔腿就跑。
直接冲向了沱江。
王五当场愣住,足足过了一秒钟他才反应过来。
“快,抓住他!”
活了真没久,他还真没见过这种跑的那么利索的家伙!
不是说,这小子很狠的吗?
破屋后的空地本就不大,几步路的功夫,王五三人追着李长青便来到了江畔。
“跑啊你,你不是挺能跑的吗?我倒要看看,是你游的快,还是我的船更快!”
王五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只要李长青跳江,他就会上船拿着粪叉把后者刺死在水中。
“跑?”
站在水里,感受着江水带来的久违力量,李长青缓缓转身,王五三人已然近在迟尺。
望着站在原地的李长青,王五笑的愈发狰狞,只要杀了面前这个人,老太爷许诺给他的银子就能兑现了。
剔骨刀直刺李长青的胸膛,就要把他的心脏给挖出来。
轰隆——
雷鸣电闪,沱江下起了瓢泼大雨。
坐在屋内,老太爷优哉游哉地吃着旱烟,抬眼看了下窗外尚未被乌云遮蔽的明月。
“三更天了,王五他们应该回来了。”
话音未落。
“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在雨夜显得格外清脆。
“老太爷,您真是料事如神。”陈麻子眼中尽是变态的兴奋,他已经迫不及待听见好消息了。
“不急。”老头优哉游哉地按灭烟头,用高姿态吩咐道:
“进来吧,门没锁。”
咚咚——
敲门声依旧。
“王五,进来。”老头皱起眉头。
他扯着嗓子喊了声。
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好似鼓点落在他们的心头。
毛骨悚然的诡异,在整间屋内滋生。
“王五,你再捣乱,看我怎么收拾你!”老头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然而。
咚咚——
诡异的敲门声一如既往,这下所有人都发现不对了。
“老七,你去把门开开。”
屋内,一个中年汉子站起身来,他咽了口唾沫,虽然心底不愿,却不敢违抗老太爷的命令,咬着牙走到了门前。
这时,诡异的敲门声停止了。
迎着着众人的目光,老七一咬牙,猛地拉开房门。
哗啦啦——
瓢泼大雨浇在地上,却空无一人。
屋檐下,一个被绳子绑起来的东西正随着风敲打房门。
“老太爷,不是人在敲门,是风。”老七松了口气,嘿嘿一笑。
“嗐,原来是风啊,我当是什么呢。”
“你们这群胆小鬼,哈哈哈——”
似乎想用笑声缓解尴尬,老七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轰隆——
雷鸣再起,电光刹那照亮了沱江。
老七下意识抬头。
屋檐下,王五的脑袋淌着血,伴随着狂风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在房门上。
老七的表情僵硬在了脸上,血色褪去,王五的脑袋随风而动,死不瞑目的眼睛与他四目相对。
“啊——”
刺耳的惨叫声划破天际。
他一趟子冲进屋内,失心疯般大吼着:
“不是风,敲门的不是风,有鬼!”
鬼!
恐怖的字眼刺入在场所有人的心口,他们条件反射般的看向门口,正好对上王五圆瞪的双目。
整个房间再无半点笑声,宛若一群被掐住脖颈的公鸭子。
老太爷手指颤抖,嘴唇哆哆嗦嗦道不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
砰!
另一头的房门骤然被人推开,狂风席卷,突如其来的动静让整屋的人再也忍不住了,尖叫道:
“鬼!是鬼在敲门!”
“鬼?”
淡漠的人声在暴雨中回荡。
“不。”
“敲门的人是我。”
短暂的雷鸣照亮了世界,同时也照亮了来人的面庞。
“怎么会是你!”
陈麻子慌了,他眼中的惊惧几乎溢于言表,老太爷也坐起身,同样的难以置信。
咚咚——
两个圆鼓鼓的物件滚落在地,朝着屋中央的老头滚来。
李长青站在雨中,他的表情如厉鬼般渗人,十指染血。
“老太爷,谢谢你的礼物,我李某人很喜欢。”
咕噜噜——
屋内的烛光下,两个圆滚滚的物件来到了老太爷脚边。
光芒之中,王五手下两个随从的面庞无比狰狞。
“不知李某人的礼物,你是否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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