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境的飞剑,有多快?
快到你只觉得眼前有一个光点闪过,甚至看不清这青色光点因为距离变近而清晰的画面。
就是看不清,也看不见。
秦纵面色依旧,他真的看不见那道飞剑。
就连那道嘹亮的剑鸣都未听见,便觉得身体微凉。
于是他又一次坐在了海边。
看着那道飞剑划过一道弧线,然后掉在海面,溅起一蓬细小的水花。
“成功了。”秦纵心里一送。
然后他吐了好久的血。
脚边清澈的水里,蓦然多了大团大团的红絮,像是渭城贵妇华美的披肩。
飞剑穿过他的身体,将后方的竹箭击碎,然后又倏然折回,在他身上扎了七八个洞。
如果不是最后秦纵握住了那把飞剑,对方会有足够的时间击穿他的头颅,然后在泉水覆盖之前飞回主人手中。
那是六境的飞剑,剑意有如实质一般,秦纵的手指刚一接触,便被无形剑意几乎割断了手指。
他没有在意,缓缓握住了那把飞剑,任凭它暴起的剑光将左手手掌削开。
就在这时,泉水肆意流下,将他带到海边。
看着仅有一点皮肉粘连的左手,秦纵呲了呲牙,断掌之痛比身上的血洞更胜几倍。
他伸出右手,撑在了岸边含露的青草上,然后滑进了海中。
秦纵站在水里只露出脑袋,盐分刺激伤口带来的痛感,让他的眉毛高高挑起。
他看着远处漂浮的圆舟,沉默不语。
他伤得太重,如果不保持清醒,恐怕会永远留在这个空间里。
差一点就死掉了。
如果不是几滴泉水从他头顶溅到了他的手上,让那把飞剑突然冷静了下来,恐怕他已经死了。
被泉水带回海边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
……
一位六境高手愣了一下。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他愣了一下。
因为他不明白,这是为何?
面前的少年不过是刚觉醒没多久的水系觉醒者,连像样的水系招式都没有,却从他的飞剑之下消失了。
而且还是带着他的飞剑,消失在一道泉水中。
他不明白,为什么少年能握住他的剑。
他的剑为何在少年的手中停滞了下来,然后与他断绝了联系。
还有,这道泉水是什么?
飞剑消失时竟然传来一道喜悦的情绪,好像是主动进入了泉水之中。
这个少年好生奇怪。
他想着。
然后他突然惊醒,仰头吐出一大口鲜血。
原本停滞的画面,似乎又开始变得灵动起来。
就在这几息的分神间隙,那边的剑茧被轰然震散,道道灰色光线寸寸断裂,如同翻飞的蝴蝶,消散在金色阳光下。
几道金色的光点也混杂其中,落在四周。
谭逸雪站起身来,面如寒霜雪梅般冷艳,她的唇角还有血迹。
剑莲转动,却没有了咔咔响声。
她放弃开启剑阵,抓住了秦纵创造的机会,调动真气自爆了明黄小剑。
剑莲缓缓而动,莲瓣如血,片片开合。
莲心中散发出纯净又强大的剑意。
剑意溢出,有如北风之冷冽。
谭逸雪的衣袍都被鼓动了起来。
三把小剑从眉心飞出。
一曰天青。
二曰檀朱。
三曰素雪。
三剑绞动,凭空生雷。
中年剑士有些呆滞地看着离地数尺的谭逸雪,心中生出一股绝望的情绪。
意剑高手咳血疾退,他的飞剑被毁,面对谭逸雪必杀的三剑,只能选择暂退。
谭逸雪冷冷地注视着他,三剑绽着层层雷光,似乎摆脱了离开三尺便停滞的规则,雷声轰然,电光闪烁,直刺意剑高手。
意剑高手再退,不断咳血,点点血迹洒落黄沙之上,犹如朵朵血梅。
他很清楚,自己的飞剑之所以会被她废掉,是因为他的飞剑层次太低了,远比不上谭逸雪的明黄色小剑。
那柄小剑,叫做明杏,是宗门最强的飞剑之一。
而谭逸雪面不改色,重围中毁掉明杏剑,借此脱困而出,让他生出一种被压制的感觉。
意剑高手不甘地看向谭逸雪,恨声道:“若是当年玄八剑在我手上,我早就晋升六境,宗门就不会覆灭!”
谭逸雪摇了摇头,道:“宗门也有几位六境长老,一并战死在禅达城外。你不明白,宗门没落的原因,是阴谋,而不是实力。”
“对我而言,实力强大,才能护得宗门无虞。”他寒声道。
说完,一把抓起中年剑士的剑,真气全力灌注到长剑之中,一股阴森冷然的寒意弥漫开来,一时间竟然令原本即将溃散的停滞空间稳定了下来。
不过寒意只覆盖了百步左右的范围,在范围之外,一切凝滞的事物恢复如常。
王起捡起地上的毛巾,递给小六子,张栀解下背后的大弩,默默搭上了一支绿油油的毒箭。
……
……
三支飞剑携璀璨雷光轰在了森然长剑之上,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连绵数百响,清脆又刺耳。
最后,咔吧一声断裂的声音传来,长剑断成数十截。
意剑高手摇摇欲坠,他的手臂因为握剑时承受了太多的震击微微颤抖着。
王起能看到,他的臂骨已经变形,呈弯曲的形状。
“六境高手的骨骼,这么坚韧么?”他惊诧,这样的攻击之下,臂骨都没有断裂折断,这得是多强的体质。
谭逸雪没有走近,她就站在意剑高手第一次吐血的位置不远,也就是站在了那道缓缓流动的泉水旁边。
“你输了。”她说道。
“是的。”他点点头,用下巴点了点那些血迹,“你依旧很谨慎。”
谭逸雪轻轻说道:“习惯了。”
从宗门逃出的时候,就习惯了。
意剑高手惨然一笑,说道:“意气相同,这道理你也明白,不然你的剑也不会带着雷光。”
“我的路没有错,对吗?”
谭逸雪没有回答,她轻轻蹲下来,舀了一捧泉水,喝下。
然后她站起来,轻轻说道:“道没有错,人有错。”
话音未落,三剑再次齐处,这一次,剑身上没有任何附带,只有最纯粹的剑意。
举着弩机的张栀觉得脸上有些麻麻痒痒,伸手摸了摸,发现是一道浅浅的伤口。
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五百多步的距离,依然能够被剑意所伤,这娘们太强了。
意剑高手眯起了眼睛,他的袍袖几乎被剑意切成了柳絮,整片天空似乎都暗了下来。
……
……
远处,有一座不太高的沙丘,上面站着两个人,都在眺望着这边的情况。
一人穿着一件军中常见的轻甲,上面缀着的铁片稀稀拉拉,似乎只要他喘气声大一些,都会让上面的铁片掉落下来。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雨夜里的第一道闪电。
他开口,洪亮的声音响起:“这就是意剑宗的少宗主?”
在他旁边的人点点头,抱剑说道:“谭鲤后人。”
“另一个是?”
“意剑宗弃徒,现在是我气剑宗的客卿长老。”抱剑那人说道。
穿着破铁甲的人挑了挑眉,“做事这么明显好吗?”
抱剑那人有些无奈道:“家师指名让我收他,师命难为。”
“意剑宗只剩下这两个人了?”破烂铁甲问道。
抱剑人想了想,说道:“只剩这两个了。”
“你为了杀谭鲤后人而来?”他问道。
抱剑人沉默半晌,说道:“奉师尊令,谁活下来杀谁。”
言外之意,就是要断绝意剑宗传承。
“这么说,意剑宗的功法,你的老师已经掌握了。”他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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