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闱殁赋

《西晋闱殁赋》

第63章 司马炎入御花园 司马亮怒斥窃诏杨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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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恺无奈只得返回自己的府上,于日后再做定论。

况且现在晋武帝龙体已经恢复,面色温润晬然,不似以前长瘵枵羸于旒扆龙榻,黄袍鸾带亦罥悬云架,所以也就暂且宽慰下来。

谢玖到了西宫后,日子也过的沂水絃歌,时司马遹已是翩翩少年,生的虎虎生威,面若桃李,擐锦衣玉带,簪冠纮紞。

想起前几日遣书于青州齐王府,俱言宫廷之事,现皇上龙体稍安,如司徒王恺所言,已然能统御群臣上朝议国家大事机要。

不若正踌躇思绪间,阉宦已将书涵呈于几案前,司马遹正据案读之:“青州齐王府谨呈淑妃……”

“遹儿,你不能这样偷看为娘的剡藤染翰,这是要乱了规矩的,懂不懂……”

“什么叫乱了规矩,将来孩儿可要当太子殿下的,有什么事情可以衡轭孩儿的帝王祧绪,这太子殿下……”

“你少大声嚷嚷,万一这话传到太子府,那个你还了得!你不知道太子妃贾南风的厉害吗?”

谢玖故意想吓唬一下蹇傲不羁的司马遹,并且带有窥探的语气。

“太子妃……,太子妃管她的,孩儿管我自己的,这个有椒房之亲的贾谧倒是挺可怕的,天天和孩儿樗蒲,输了还脸红脖子粗的不认账!”

“好了,好了,如若将来做了太子殿下,也要敏思讷言,处事要蕴藉沉稳,以后你跟这贾谧少来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白沙在涅,与之俱黑,这点道理为娘不知跟你说了多少遍!”

司马遹在几案前笃指一摽书涵,脸色怏怏不乐,闵闵抑郁。谢玖瞟觑着司马遹那年少轻狂的举止,遂厉声诮诃道:“司马遹,你还不把齐王的书涵拿过来,年纪轻轻的不懂约束,将来何以成就帝王祧绪的基业!”

几案上锦橐已纾开紫带,剡藤书涵被弃之案角,司马遹则垂颔一声不吭。

“丫鬟,还是你替遹儿把书涵拿过来吧!今儿真是没了礼数,连我这做娘的话都当耳边风……”

宫女见气氛如箭弩拔张,就小心翼翼的走到几案前,颤着鬟发上的鸾龙雀钗,睇见司马遹正蹙眉怒眦,遂觳觫双手感到害怕,邅廻不前的俯身去拿书涵。

“贱奴,下去!这书涵岂可乱动,本殿下自会送去!”

书涵随即飏飏而落,掉在了案前的旃罽上,宫女吓出颡头大汗,低着头揞揜褾袖,嚬呻轻泣。

“司马遹,为娘就说了你几句,况且叫你与贾谧少交往,有什么不好,那贾谧虽然开庭筵宾,四海辐凑,成金谷二十四文友,但此人性情倨傲,自私自利,心胸卑劣,是根本不会把遹儿你放在眼里的!”

说完谢玖不禁双眶微渥,拈起袖角翚绲揩拭起来。

司马遹一见如此,脸色顿起惭怍,便怆恻起身绕道案前,摭取氍毹上的书涵,祇恪恭敬的蹴步到谢玖近前,温凊十分的说道:“娘,孩儿一定铭记娘的教诲,这防人之心不可无,贾谧为人轻亵,狎猥宫阉,筋脉无束……,如若孩儿于此人交往,必会受其隳害!”

“这才对啊,这才是娘心中的好遹儿,娘眼中的遹儿可是弸中彪外的帝王祧绪,但话又说回来,现在不如曩日,都这么大了,要当心左右有恻隐之心的小人,所以必须学会谨慎,学会厚积薄发。”

谢玖靥笑着接过司马遹递过来的书涵,轻放于袖袪中,然后拉着司马遹的手指亲切说道:“遹儿先回书阁吧,那里可是嫏嬛福邸,好好用功读书,将来操觚染翰,揆策政事,也不会觉的腹中空空,肚子里没有一点墨水了!”

“好的,娘,孩儿先不打扰娘了!”

说着司马遹就转身走入了后房。谢玖从袖褾内拿出书涵,打开一看,不若甚觉宽慰。

“谨呈谢淑妃,收到来驰书信,本王亦担心皇上龙体有什么异样,将于今日必来西宫看望谢淑妃,以及关于尚书羊玄子的事情,再探望皇上的龙体,有望能替皇上分担忧愁……”

谢玖看后就阖上剡藤楮墨,颦眸一思,微微吁了一口气,然后从案前站了起来,右手捾着袖绲在椎臀,遥望那楼宇轩窗外大殿的翚檐瑶甓,翘角鲂瓦,遂叹岁月无返。

司马炎自经过太医的精心治理后,已可以起床伏案察看剡章奏折,或者在御花园里赏花散步,容颜也大有改观,不似暴瘦枵羸。

“李献,今日大司徒王恺怎么没看见?”

司马炎突然提及王恺,阉宦李献马上躬身说道:“王恺大人前几日因皇上龙体欠安,去中书省找中书令何劭商议,不若中书令何劭去了明光殿,就回了自己府上,今天皇上没有宣招他,所以没有入朝!”

“朕倒忘了,看来朕是不行了,一天到晚闵闵噩噩,连那天是朕亲自谕令王司徒去太子府,是关于辅助太子司马衷的事情也记不起来,看来这朕的时日,已如同山麓残阳啊!”

司马炎又愀然的看了看一簇白牡丹,心中若有所怅。

“朕看这身子一直忽上忽下的,是真的熬不了这几个月了……”

“国之天祀,必可祈禳皇上万寿,请皇上不必憯憯担忧,这反伤皇上的龙体心脉!”

李献立刻献媚阿谀,并且扶着司马炎的臂膀,一起缓缓的在御花园的花枝林道上,屦履前行,这三径香多,女子菊淡。

“你这阉宦李献,明知皇上身子骨孱弱,竟然蒙蔽皇上来御花园,如若出了什么差池,本皇后殄殪了你这狗命!”

只见杨芷擐锦裙玉帔,垂襳綝纚的在宫女的前拥后簇下踏步前来。

“原来是皇后啊!千万别鞫责李献,这来御花园与他无关,是朕自己想来走走看看的,今日感觉身体舒畅了些,所以特来呼吸一下这御花园那久违的空气味。”

“皇上,这也不能过于透支自己,虽然血脉一时能得以活跃贯通,那还是需要静养的!”

“好了,好了,朕自己知道自己的,我司马炎有家族疾病,所以朕早有思想准备,如天会放过我司马炎,那朕必天祀于昱坛,行遍天下礼数制度,以谢这禳寿岁月的神灵!”

司马炎深深的闭了一下眼睛,突然又觉一阵头晕徐徐袭来,一个踉跄,扶在了身旁的树枝上,李献大惊,遂上前紧紧的搀扶住了晋武帝。

皇后杨芷见状,立刻大惊失色,颠颤着鬟发上的鸾龙雀钗,眼神恐惧擗慄的喊道:“皇上!皇上你可要保重啊!臣妾可不能没有皇上,这国家社稷更不能没有皇上啊!”

几滴泫泪趟了下来,晋武帝司马炎双眸殢色茫然,觑视着杨芷悚栗苍白的脸色,便揶揄一笑道:“慌什么,世人总要有走的一天,即使是帝王也亦如此,至于江山社稷,朕也没有什么可以放心不下,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皇后你啊……”

“皇上,你可要静心休养,臣妾一直怊怊闵然,擗踊难安……,李献,还不快扶皇上去含章殿,你们这些阉宦奴婢,绂冕襆襕,袨服玉食,到了这关节眼上,竟然个个都一无是处……”。

“皇上,司徒大人王恺在御花园门口静候!”

杨芷正攘袂厉声徴责时,突然一阉宦匆匆来报,言大司徒王恺已在御花园外,正静候在璀玮的衡门木枋旁。

“皇后,快扶朕一起去园门外,让司徒随朕一起去崇德宫,朕有事相托于他!”

司马炎一咯噔,好象还想起了什么,却意犹未尽。

歘然又童心未泯的对皇后杨芷笑道:“这王恺当年和石崇赌谁富,朕还给了他几株珊瑚树不知他没有忘记……,哈……,这司徒王恺,朕可是一心想让他赢的,以免丢了朕母后家族的面子!”

出了御花园,外面的典军校尉许孟和护军参事伏胤也已令军士执槊候列。

“皇上,臣今日匆匆而来,才知皇上在御花园,所以就立刻赶过来,为皇上高兴!”

“就这样恢复了一点,这一时之庇护,还不知能撑多久……”

到了崇德殿后,司马炎便踏大殿门畿而入,自己由于一直在含章殿,好久未住崇德殿,似乎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径直走到龙榻旁,一摸锦裀龙褥,倍觉亲切。

“那个国丈杨太傅实在令朕失望啊!尽然趁朕身体枵羸,神志不清时,让朕移驾于含章殿,真是罪不可恕,如若不是看在皇后的面上,朕真的想将他贬谪为庶人!”

司马炎看了看旁边正一脸讪气的杨芷皇后,无奈的颔首一摇,但心仍劻勷不安。

“皇上,太傅也是出于为皇上考虑的,这含章殿幽静阒寂,不似这里喧阗,为了皇上的龙体计议,所以臣妾就让太傅将皇上移驾的,所以这也跟臣妾之父一点没有关系……”

“好了,朕知道皇后向来孝敬国丈,父女私情也在所难免……,不计较这些啰里啰嗦的事情了,好好让朕休息一会!你也和其他人先出去,朕要和司徒王大人有话相叙,这些天以来,也没有和母后亲人聊天说话了。”

杨芷亦无它法,这王恺乃是皇亲国戚,皇上司马炎有话相叙,就不好意思站在旁边窥听,就攘裙袂郁郁而出。

“大司徒,朕前几日命你去中书省何劭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皇上啊!微臣经过六宫掖庭时,刚巧碰上那中书监华廙,华廙说他去了明光殿皇后那,所以臣就暂时没去中书省,不过据华廙提醒,那何劭和太傅杨大人都在明光殿里……”

“朕一直放心不下啊!后悔自己没有提早将顾命大臣给选定下来,现在太子羸弱,那太子妃又毒辣心狠,朕怕有一天会有宫廷激变啊!到时太子司马衷掌控不了朝局,不能抚内安外,震慑那些觊觎小人,蝇营狗苟之辈,真的让朕揪心难捱啊!”

“皇上也不用揪心于曩日往事,现在朝廷开国功臣都已亡故,如果皇上将权力付于奸佞之徒,那国将危矣,所以朝廷权力贵在制衡之术,如果集权就必将生变,现在太傅杨骏一直虎视眈眈,并另有所图,所以才将皇上移驾含章殿的!”

“所言极是,不过这汝南王司马亮为何迟迟未到?”

司马炎自下了诏后,攀指默算这汝南王司马亮也可到了这洛阳。

“臣看皇上到时立刻宣中书令何劭、中书监华讷、华暠一起拟定诏书,令汝南王司马亮和杨骏一起秉政,这样就可以起到权力制衡,也可以使太子妃贾南风不能不有所顾忌,成三权鼎足,可保朝廷无忧!”

王恺见司马炎一直犹豫未定,见事早而处事缓,这必会给觊觎之徒有机可乘。

“对!朕等下立刻宣旨意让他们进殿,拟定此诏书,昭告朝廷之上,这此事就定已!”

议完此事后,王恺先行告退,李献则进来受命去了中书省。何劭、华暠、华讷等一起进了崇德殿,司马炎立刻拟定诏书,让司马亮为侍中、大司马、假黄钺、大都督、都督豫州诸军事,出京镇守许昌,外加三面悬挂的钟磬之乐,六佾之舞。并封他的儿子司马羕为西阳公。

并且自己如果驾崩西去,让司马亮留于洛阳料理后事。何劭按照司马炎的口述拟定诏书后,便带着诏书回了中书省。

出了崇德殿的闳门庭墀,廷閤森严,典军校尉许孟护军参事伏胤正率领禁军在巡视。

王恺也在大殿的翚檐楹桯下驻足守候,一见何劭出来,便和事先约定的中书监华廙跟在了何劭身后,悄悄来到了中书省。

正不出王恺所料,到了中书省,那杨骏早早的在那里等候,这何劭果然跟杨骏形影不离,沆瀣一气。

杨骏一看何劭递过来的诏书,顿时大汗淋漓,双手颤抖,并且将诏书藏入袖褾橐袪内,想直接去明光殿杨芷处谘诹商榷。

“太傅,这诏书怎么可以随便窃取拿走?”

“耶,原来是汝南王,怎么尾随本太傅于此,是何居心啊?”

司马亮闻听这肆无忌惮的话语,顿时双腮赪赤,眼啣怒火道:“快留下皇上诏书,否则休想从本王身边走脱!”

“皇后已有令,诏书遣本太傅诣往殿中,等会就拿过来,并且这诏书理应让皇后过目再行擢定!”

原来杨骏向来和司马亮不和,并且很忌惮司马亮,今一见司马亮这三个字,便头晕目眩,狂乱不羁。

“太傅,你且慢,这是皇上的拟定诏书,应该藏于中书省,你怎么可随便窃取,不然本王立刻报于皇上,让典军校尉许孟和廷尉何勖缉拿与你!”

王恺和华廙一见杨骏拿着诏书和何勖要去见皇后杨芷,便立刻挺身而出予以制止。

正蹀躞不定之时,想不到皇后杨芷姗姗而来,并且后面还竟然跟着贵嫔充华赵桀、车骑将军杨珧、光禄大夫杨济,还有几个彪悍的后宫卫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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