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履快速地翻页，纸张被卷曲后不断划擦周围的空气，过了许久，才静止下来。

书页上，风干后字迹的毛边整齐地拽向同一个方向。

2005年12月25日星期日晴

斐哥和金爷这阵子迷上了一款老游戏，叫心跳的回忆。大概是什么追妹子的谈恋爱游戏。两个人每天神神叨叨，一口一个老婆，一口一个夫人，念着什么诗织又什么未绪的

名字。金爷把手机屏和电脑桌面都换成了那个叫诗织的人物照片，说要讲究一种什么沉浸式体验。

斐哥是我们隔壁宿舍的，但是因为自报道开始几乎每天都在我们宿舍待着，也不怪大家都说，我们宿舍八人间住了九个人。

一大早班长小猪就在男生宿舍上下忙活，确保每个人都能参加晚上班级的集体活动，花蕊大小姐的生日宴兼成人礼。

班上几乎每个人的外号，都是斐哥的作品。斐哥说了，起外号也是一门艺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把名字倒过来作为绰号的，但是小猪的本名叫朱晓，这名字听着就像是逼着别人叫他小猪一样。

我觉得斐哥说的对，比如金爷就不适合把本名倒个顺序就拿来做外号。因为金爷的本名叫金英。我也纳闷，为什么金爷的名字外号，总跟那玩意儿撇不开关系。

朱晓是省城本地人，皮肤有些黑，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可这小子居然是我们宿舍唯一不是单身的人。他有个叫小倩的女朋友，而且两人是从初中开始就好上了，用他的话说是老夫老妻。

据他交代，上学时有一天进教室跑太快滑了一跤，倒下那瞬间想要抓住个什么当做扶手，结果摔下去时顺带把边上的小倩一道拽倒在他身上，还正好一口就亲在了人姑娘的脸上。他说小时候看电视剧亲个嘴屏幕一黑孩子就出生了，生怕自己这一口也亲出了个孩子，于是对人姑娘说一定会负责。然后两个人就这么成了。小猪成绩一般，他父母打算让他学一门乐器，这样不至于以后没饭吃。小猪就选了个没人练的低音提琴，说没人练的才有饭吃。结果这小子经常去公园练琴的时候却迷上了门球，没事儿陪一帮老大爷大妈打球，就无巧不巧的认识了我们学院的老教授。大概因为皮肤黑的关系，所以脸一红起来就更显得特老实巴交，老教授没有子嗣，就特别喜欢小猪，最后连叠了好几个子女名额、特长生什么的优待政策，就把原本成绩远不够线的小猪拉进了我们班。

有人说他已经不是什么踩了狗屎运了，他是真的狗。

按理说第一天就能民心所向的花蕊才是班长的最佳人选，可花大姐说不愿意有个会绑着自己的头衔，就主动做了副班长。所以大家闹着玩的把老实人小猪拱上了班长的位置，反正咱班都清楚，花蕊才是实际上的话事人。外头的人也明白，国贸的事儿，花蕊说了算。

今天小猪一大早就这么积极，是因为碰巧小倩今天来咱们这找他，他把大家都支走，办事儿才方便。

我今天也很积极，因为听说花蕊生日，可馨今天也会来。说到花蕊的生日，今天是圣诞节，我说花蕊爸妈生孩子可真会挑时间，可花蕊说，她过的是阴历生日，所以1988年出生的她今年是18岁。

我想大概是我的数学不太好吧，不过也可能这有钱人家的不管什么都跟咱们普通老百姓不一样。我18岁生日那天，请宿舍一人一袋泡面，康师傅的，我说礼轻情意重，袋子里的不是面都是感情。而晚上的生日宴，花蕊他们家把市中心新街大众书局楼上一家叫“sarah”的西餐店整个包了下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进门位置摆个特大号钢琴的饭店。外面零下几度，可这弹琴的姐姐穿的比夏天还凉快。

我盯着凉快姐姐裙子上的亮片发呆时，可馨拽了拽我的衣服。我吓得赶紧把眼镜拿下来擦了擦，掩饰自己的慌张。

她说一直受花蕊照顾，因为买不起什么礼物送她，打算送一首歌给花蕊。但又不好意思一个去唱，问我会不会唱掌心，想让我陪她一起。

我能不答应吗？

吃饭的整个过程，我的心思都在可馨身上。我记着二子嘱咐我的话，说偷瞄女生要装作不经意地的样子，因此我时不时瞄向可馨的方向，看到坐在她边上的花蕊不停和她说着悄悄话，显得很是高兴。

和可馨一起上台时，我能很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加速，台下同学起哄的声音让我整个人都在发抖，可馨的脸也有些红，她好像并不喜欢在人前唱歌。

到了距离那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候的现在，除了可馨唱的是光良的部分，我唱品冠的部分之外，整首歌的其他细节我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我只知道，到现在，我的心跳还在噗通个没完。

下台时我笑着看了看花蕊，她坐在那里，戴着厚厚的眼镜，静静地看着我和可馨，脸上仍然挂着和先前一样的笑容，只是看上去，并没有因为我俩的这份礼物，变得比先前更高兴。

回来的公车上，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挤到可馨边上。我想找个什么话题，好跟可馨说上几句。思来想去之后，我问她，掌心是不是她喜欢的歌，她说是花蕊喜欢的。我又问她喜欢什么，她笑着告诉我说，她喜欢王菲。

笑的真好看。

回到宿舍，我把和可馨说了两句话的事儿在QQ群里告诉王博和二子。二子骂说，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王博骂说，不会问问题，可以不问。我问他们，那我应该找个什么话题，他俩又说不出个门道。

阿健之前说跳街舞很帅，就填报了街舞社团，所以不知道是因为他今晚的街舞表演只有几个倒立，还是因为我和可馨一起唱了歌，总之晚上回来后他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我想八成是因为后者。

回来时，小猪的黑脸今天又透着红，我猜要么是太高兴，要么是太累。

也可能两个都是。

吕履上网搜了个万年历，二零零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是农历十一月甘五。对照到一九八八年，就知道花蕊的出生日期是这一年一月十一日。吕履想继续查一查，去年的农历十一月甘五是哪一天。

是十二月三十一日，跨年那天。

也就是说，花蕊带着酒和零食来找他喝酒的那个晚上，是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