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女孩儿的模样,无疑是最美的。
因为她的倔强,让农妇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又因为她的一意孤行,让农妇看到了曾经的爱人。
是啊,这一刻,在女孩儿的身上,农妇突然发现,时间竟流淌得如此之快,在这不知不觉之中,曾经还抱于怀中的襁褓婴孩儿,竟也长成了如今的这副出落有致的大姑娘了。
再反观之自己呢?
脸色变得为之蜡黄,手上布满了岁月褶皱,牙齿也没有年轻时的那股坚韧,腰也没有曾经的那般硬朗,身子骨也变成了眼下的这副弱泱泱的模样,就连身上,也已经是出现了一股淡淡的灰土气味儿了。
老了...
这一刻农妇才真正地察觉到,自己或许真得老了!
既然老了,那便不再中用了!
“小妹我先哄着,这会儿估计正闹瞌睡呢,娘,您赶紧先吃饭吧,过一会儿小妹睡了我再吃,我这会儿还不太饿...”
一边不断地哄着怀中的小妹,一边又不断地去示意自己的母亲去吃饭,这一刻,在小女孩儿的身上,那烟火的气息,当真是极为地浓郁。
可是如若再想起她彼时的年纪,这般的烟火气,又会在无形之中变为禁锢她的牢笼,变为阻止她飞翔的枷锁。
毕竟也就十来岁大小的孩子,她此时所应享有的,应该是一个快乐无忧的童年,而绝非是眼前的这种狗屁生活。
可是,现实却逼迫着这般年岁的孩子,是过早地涉入到真实的生活中来,也不知这样究竟是好还是坏。
不过还别说,在哄孩子这方面,小丫头还是比较有经验的,这不,小妹刚被她给抱在怀里,没两下呢,便已经能够看到,小妹那迷离的眼神,以及那即将就要神游太虚的状态了。
果然...
在来回的眨巴了下那肉嘟嘟的小嘴巴后,小妹便闭上了眼,让长长的睫毛就这样成为了双眼的棉被,是将幼小的心灵窗口给遮盖起来了。
这一刻,忘记了烦恼,忘记了恨意,真好!
只不过这样祥和的画面,却更是看得农妇心里是有些难受,可她却只能将自己心中的这种苦闷是隐藏起来,而眼下对于她来讲最好的隐藏方式,便是吃饭。
双手捧起那个破旧的泥碗,然后大口大口地顺着碗沿儿是喝了起来。
一边喝,一边落泪,尽可能地去控制摄入米汤的速度,以确保在她能完全喝完碗里的米汤后,她的眼泪也随之一并干掉。
至于家里的那个男人...
属于他的故事,就要告一段落了,因为...
在当天的夜里,在农妇与男人都已相继睡下后,一柄看上去都不算很锋利的剪刀,就这么直戳戳地(插)在了男人的气管儿处,而当男人想要大声呼救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视野,正在被一个破布包裹给快速笼罩,直至什么都看不见了。
借着月色,借着那扇敞开的窗户,这才看清,女儿的模样!
这一夜,无疑是疯狂的,是血腥的,是充满了报复性的,可是在农妇的心里,这一夜的她,只会将自己心底的那份懦弱给展示得淋漓尽致,因为她宁可因害怕而不断颤抖,也不愿让自己睁开双眼,去看清楚身旁正在发生的事情。
只因她没有办法去抉择,究竟该去帮谁。
一个是自己的丈夫...
一个是自己的女儿!!!
这一刻,农妇终于明白,不是所有的事,都跟她所想的一样,担心的灾祸总会发生,即便再怎么想逃,都无法真正回避掉。
或许,这才是命吧!
男人的死,很快就有了定案,县衙门派人将大闺女给带走了,临走的时候,更是给大闺女带上了全套的镣铐和枷锁,也不知这些当差的是怎么想的,面对一个十来岁大小的孩子,至于这样吗?
可是如若一想到,就这个十来岁大小的孩子,竟也能做出这般猪狗不如的事来,手刃自己的亲生父亲,那帮挡拆的就不由得是背脊发凉。
只因这些人完全就不可能体会到,小女孩儿所遭受到的苦难。
而当这起伤人致死的案件最终有了个着落之后,在认罪人的位置上,便赫赫写下了女孩儿的名字。
陈莉莉...
这是...
属于她的故事...
属于她一个人的,故事!
......
现在,当陈莉莉手中的鸳鸯双剑是上下两路直刺萧鸿的命门之处的时候,萧鸿本人并不清楚,眼前的这个孩子,眼前的这个极具天赋的孩子,为何会变成如此的心性。
她...
本应有个更为美好的未来才对...
可惜啊...
可惜...
不过可惜归可惜,可如若这份可惜足以要了自己的性命的时候,那么对待这样的可惜,就必须要再为之继续感慨了。
尤其是对于此时的萧鸿来讲,原本还以为一生已然无求的他,在其生命最后的时刻,这才明白,原来在这个世上,还有那么多他无法舍弃下来的人和事啊。
而在诸多人和事之中,最为令他感到不可割舍的,恐怕就是他所领养的那个孩子,那个因受了伤而彻底不能说话的萧芸薇了。
直至此时,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萧芸薇,都是为了这个一直唤他为爷爷的小娃娃。
为了萧芸薇...
为了她...
“啊...”
随着这一声的暴喝,萧鸿整个人的气势是发生了质的转变。
如果说此前的萧鸿所带给陈莉莉的感觉,就好似一块不动如山的大石头,沉稳,低沉,却又时刻蕴含着力量的感觉的话,那么此时的他所能带给陈莉莉的感觉,便是一辆飞速疾驰的马车,迅捷,狂暴,然后将心底的那份肆意的怒火给尽情宣泄。
对此陈莉莉明白,如若自己还不能找到萧鸿的破绽,如果此刻的她还不能寻找到萧鸿的短板,那么这场争斗,其结果就当真很不好说了。
毕竟在援军没能赶到之前,此刻的陈莉莉早已没了信心,她更加清楚,此时的她是完全不可能做到,说是自己一个人就能拿下对方的。
她没有这个能力,更没有这个魄力。
而反观萧鸿就不同了!
要能力,他本身就比陈莉莉要高上一大截子,哪怕他早已将自己近乎八成的功力都通过醍醐灌顶的方式,是过继给了萧芸薇,可是即便如此,他此刻所能持有的力量,也不是一个小小的陈莉莉就能够拿捏得住的。
要魄力,那他就更不虚了。
毕竟曾经的他可是经历过赤精海潮的人,更是以一己之力就可以重挫了无痕的人,所以无论是魄力,还是勇气,亦或者是胆识,这些能够帮助人快速成长的因子,在他的身上是都不缺的。
如若说真要在他的身上寻找到什么缺失的话,那么这样的缺失,理应是爱了。
而现在...
只见萧鸿是一记转身,随即鞭腿便朝着陈莉莉的右手腕处是快而狠地踢了过去,他之所以会选择这样的一种方式来破掉陈莉莉的杀招,就是因为他早已算准了陈莉莉所刺向自己的角度和力道,至于他为何能够如此精准地计算出来,如若非要去总结的话,那么这样精准的计算,便源于他日积月累的经验了。
只是萧鸿的这一记鞭腿,并未按照他所预设的那样来上演,不仅没能一脚踢掉陈莉莉手中的剑,反倒是因为这样的反击,是彻底地激怒了对方。
这老家伙他想干啥?
就这么想一脚踢掉我手里的剑?
他是觉得我白痴,还是觉得我弱智?
就这也能破掉我的招?
只见陈莉莉在其手腕被萧鸿的鞭腿给踢中了之后,本就对这样的争斗有些火气的她,其心底那份暴躁的脾气是瞬间就腾起来了。
不再依靠所谓的功法,也不再使用熟悉的套路,不依靠内力,不依靠虚招,就靠着自己对于剑的理解,就靠着自己对于活着的无上信念,就凭借自己心底的那份决心,以及那份不可被他人亵渎的尊严,陈莉莉是于半空之中瞬间改变了自己刺出的方向,把此前的刺招变为虚招,而后又在这虚招之后,反向重划!
当这两朵相继绽放的剑花是被陈莉莉给舞出后,竟真逼得萧鸿是急忙后撤了好几步,也全因这后撤的几步,这才让他避免了危险。
好险...
看着那被陈莉莉的剑给瞬间拦腰斩成了两截儿的残影,萧鸿的眉头不仅一皱。
这个陈莉莉,倒还真有两把刷子。
看来,得来真格得了!
其实萧鸿本打算继续隐藏自己的实力的,因为他明白,眼前的陈莉莉就是卫东手中的弃子,是这场博弈之中的炮灰,而对于一个用以充当炮灰的人来讲,他完全可以不用全部的力气来处理。
毕竟人的体能都是有限的,尤其是此刻的萧鸿,他对于自己的一言一行所需要消耗的体能,也都是要精打细算的,毕竟眼前的陈莉莉也只是第一关罢了,他不知道,在陈莉莉之后,他还得再闯上机关才行,不过闯几关对于他来讲,也没有那般的重要了。
谁让此刻的他也是一枚炮灰弃子呢?
可是,真当陈莉莉开始突然发威,萧鸿这才明白,看来自己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只不过被他的自信给耽搁了。
眼下藏招已然是不可能的事儿了,别说是藏了,如若再不拿出真才实学来与之对垒的话,那么他都极有可能会折在这个小丫头片子的手里。
很明显,这样的结果,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他所希望看到的,乃是自己一个人,是成功地拖住了卫东一行人,进而为萧芸薇的逃离是争取更多的时间。
那么话又说回来了,在卫东尚未行动之前,他曾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是可以自己带着萧芸薇逃离永春,可为何他最终没有去选择这么一条看似无比简单的路呢?
其实这还得从几年前爆发在大凉的一次事故说起。
与其说是事故,不如说是遭奸人所算计了。
与十年前爆发在锦州的黑潮事件一样,同样是由一柄天神魔兵引起,同样是涉及到了整个江湖的大事件,也同样是一个幕后之人在暗中操纵,而唯一的区别,便是彼时被牵扯进去的人。
那一次,萧鸿的三魂七魄,被一位自诩自己为白先生的人,给硬生生地震碎了一魂两魄,也就是说,此时的萧鸿,本就只余下半条命可言了,而这半条命,是不足以让他带着萧芸薇俩人一柄逃出永春城的。
所以这一次萧鸿的决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啊。
与其两个人一起死,倒不如将活下去的希望是全部付诸与一个人的身上,而从现实的角度去出发考虑,彼时最能成为希望之人,不是他萧鸿,而是那个打小就不会开口说话的孙女,萧芸薇!
即便不是亲生的...
对于萧鸿来讲,也已经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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