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看去,瞧见是郑老板以后,笑着跟他点了点头。
郑老板视而不见,黑着脸走到办公桌前,抬手在桌面拍了下。
“说好了不把货卖给这小子,你现在是想违反约定吗?”
“老郑,你是被揍傻了吧?”沈天行往后一仰,整个人躺在老板椅上,顺手拿起放在烟灰缸的雪茄,吸了几口。
“你要是出门忘记吃药,就赶紧回去吃完再出来。”
郑老板气得涨红脸:“行啊,我就说你当时怎会答应的那么痛快,现在看来是有预谋的啊。”
“先虚伪应承我,然后找人暗地里对我下黑手,趁我住院期间,合起伙来抢我生意。”
“好哇!”郑老板冷笑连连地指了指我和沈天行。
“你俩真够厉害的啊。”
我瞥了一眼怒目圆睁的沈天行,抢在他之前开口:“郑老板,您这脏水可别乱泼人……我和沈老板可没动手打您,再说,沈老板也不是那种人啊!”
我这样说,就是为了激化矛盾。
人在处于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永远不会听从旁人的解释。
甚至在他们看来,这些解释全是狡辩,事先准备好的措词。
处于这种状态的人,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
而我,此刻就在沈记冻品店里,跟沈天行相谈甚欢,并且刚才也亲口说了,他们抢了郑老板的客人。
这些,全是郑老板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
“你知道个屁啊?”郑老板指着我鼻子骂。
“还有你,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滚一边去。”
说着,他一把推开我,怒视着沈天行。
“别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我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起诉你,但你留在现场的东西,加上我受伤住院后,你的所作所为,足以说明这一切全是你做的。”
“沈天行,既然你们撕毁协议,那就别怪我也不守规矩。”
沈天行猛地一拍桌子,满面怒容地站起来:“你他妈有病吧,我……”
不等沈天行说完,我连忙过去劝阻:“沈老板消消气,郑老板现在这情况,您可不能跟他动手啊!”
我怎可能给予他解释的机会?
哪怕沈天行的解释,在郑老板眼里是狡辩,可我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这世上,很多事经不起推敲。
俩人又都是聪明人,只不过是火气上头,才没有给彼此机会。
可要是有一方冷静下来,我亲手设的这个局,必然会被攻破。
在我拦住沈天行后,郑老板连忙转身走到店门口。
“还想打我?沈天行,你给我等着。”
“我他妈……”沈天行气得狠狠咬着雪茄,绕过办公桌就要冲出去。
我连忙拦住。
“老弟,松开我。”沈天行挣不开,气得破口大骂。
“郑全进,有什么招你尽管使出来,老子全盘照收!”
“这可是你说的啊!”郑老板骂了几句,直接走进他店里面。
我也松开了沈天行:“沈老板,邻里邻居的,没必要闹成这样吧?”
“老弟啊,你哪都好,就是太懦弱了,这样是会吃亏的。”沈天行语重深长。
“像今天这种事,要不是你拦着,郑全进绝对要躺在地上。”
“还有,这苟东西阴着呢……你没看他头发都秃了吗?全是憋的。”
“甘他娘,这老东西,当初指使你去抢左海供货权,我就想弄他了……”
他像是被气疯了,叭叭地说了一大堆。
等他说完,我刚想开口回应,就听门口传来广播声。
“喂喂喂……今天郑记冻品店重新开业,为了回报新老顾客,本店所有产品每斤每包,一律降低两块钱……”
听到这广播,我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转身看向沈天行的时候,我又换成一脸错愕:“沈老板,他这是几个意思?”
我前面就说过,市场里面的价格,全是各个行业的老板商量后,统一制定的价格。
每家店铺的老板,虽然私底下会给出一些优惠,但是能享受这种优惠的,基本全是大客户,或者是老客户。
其余人,全部按照市价买卖。
如今,郑老板毁约了。
单方面把所有产品的价格,调降了两块钱。
看着沈天行阴沉地脸,我心里乐开花。
“他妈……”沈天行猛吸几口雪茄,抬脚就想走出去。
这时,一个供货商先一步进店:“沈老板,隔壁郑老板做活动,您这有没有啊?”
我连忙说了句:“这位大哥,您这是看不起我们沈老板吗?”
“郑老板能搞的,我们沈老板同样能行。”
说完,我揽住沈天行的肩膀,“沈老板,对不对啊?”
沈天行沉吟了几秒:“必须的,他郑全进算个屁啊?降,老子也降价。”
“降多少啊?沈老板。”
“两块五……”
瞧他一脸心疼地拨打电话给市场管理部,让他们通过广播通知。
站在一旁的我,眯了眯眼睛。
这把火烧起来了。
至于能烧多旺,还要看其它四家冻品店的老板。
我并不担心,他们会不参与进来。
除非他们可以忍受,自家客户被沈天行和郑老板瓜分。
否则,这个局,他们必须进。
……
我很喜欢《伏尔泰语录》里的一句话,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
相应了那一句,战争之所以会爆发,起因皆由利益冲突。
人类的骨子里,充满了自私贪婪。
没人可以允许自己的利益,被别人践踏损坏。
就像没有男人可以容忍,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染指,是相同原理。
所以我心里清楚,郑记和沈记的对垒,只是这场大火燃起的火星而已。
接下来,这场火,会烧得很旺。
这些人联手打了我一巴掌,我现在做的,就是为了反击。
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看客,以消费者的身份,在这场角逐中推波助澜。
他们会怀疑我吗?
会。
但绝不是现在。
在这场利益角逐战中,他们会被怒火与得失冲昏头脑,从而相互厮杀。
这是一场看不见的硝烟。
但却不是我想要的战争。
……
第二天。
其它几家冻品店也被捲入进来,沈记与郑记的厮杀,根本不允许他们置身事外。
为了争抢客户,六家冻品店的老板,纷纷下调价格。
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鳄鱼,在西营里这个池子中搏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些冻品店老板的烧钱博弈,自然是我们这些供货商在受益。
从最初的降两块钱,渐渐扩伸到四块钱,然后是六块钱……
一次次的降价,意味着他们那股正在急速上升的怒气,渐渐影响了他们的判断。
野兽之所以会癫狂,并不是因为它们的本性,而是因为一次次刺激,将它们为数不多的理智磨灭。
……
第三天。
整个冻品行业的所有产品价格,已经降到六块钱。
我找人在庆城市场租了两间冷冻库,面积有五百平方左右,每间月租是两千块钱。
这个时候,市场冻品的价格,已经下调到六块钱。
我知道,这个价格还没到极限。
以当前的这个价位,各家冻品店的老板依旧有赚。
但我还是选择出手。
因为我深知这样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但凡只要不是涉及血海深仇,其余一切的仇怨,都不及利益重要。
当前,还没触及到各家冻品店老板的底线,所以,他们才会因为一时意气互相争斗。
可一旦触及那条线,他们必然会静下来约谈。
毕竟,都是为了挣钱,谁也不愿亏损。
这一天,我以赊账的方式,向沈天行购买了价值五万块钱的货。
这批货放在以前,至少要六万块钱左右。
看着他心疼的样子,我心里头倍感舒慡。
我知道,他肯定已经猜出,我这是在囤货。
但又怎样?
他敢不给吗?
目前这种形势,没有一家冻品店敢得罪供货商。
我们这个群体虽然弱势了点,但并不代表可以随意欺负。
尤其在这个时期,所有人利益一致的情况下。
但凡有任何一家冻品店,满足不了顾客所需,口碑必然会因此受损。
代价很大,没人可以承受得起。
所以,这些冻品店的老板,只能不断从广州或者其它地方进货,然后提供给我们这群供货商。
不仅是我,不少供货商同样在囤货。
我并不满足。
或者说,其他供货商同样不满足。
贪婪就像是魔鬼,它永远不会有止境。
人一旦得到某样东西,就会想去染指另一件东西。
我是如此,其他人也一样。
……
第四天下午,刘鹏打电话给我。
是一个老乡托他约我的。
对方也是个冻品供货商,名叫刘清鸿。
这人生意做得不小,福清那片区域的酒店,基本全是他在供货。
那天晚上,从左海酒店出来后,我直奔刘清鸿说的嘢味餐馆。
到了地方后,苏伊人早已在楼下等我。
这是一个老旧小区。
2000年,大部分的嘢味餐馆都是开在出租屋里。
只有那些真正有财力的大老板,才会租别墅,或是在高档小区开设餐馆。
三房两厅的出租屋内,有着三个包厢。
走进刘清鸿预定的包厢,这才知道,他约的不仅仅是我一个。
还有其他三人,也全是冻品供货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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