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大的意外是什么?
坐在家里被天降的石头砸死?
这也不算特别稀奇。
还是“你只有三天可活了”?
或者“其实你爹我是京城首富”?
凡是不可预计的事情发生的时候都足以让人吃惊不已,有时候是惊喜,大部分时候就是惊吓了。
王大保现在就面临着类似的惊吓。
他的爹,王五一,精瘦小巧,总是戴着一顶自编草帽,赶着家里的一头老牛,种着几亩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时蹲在门口抽一袋旱烟,有时候赶集给妹妹王小娟带回一个用纸包的油饼,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无缘无故不在家三天,今天晚上浑身是血带伤的回来了。
王五一不在家的第三天晚上,王大保搅了几个菜团子和妹妹胡乱填饱了肚子早早躺下,点灯也是要费灯油的,正在担心爹爹到底去了哪里,突然听到门被撞得咚咚响,他赶忙拉开门闩,王五一就仰面倒进了屋内,他的左胳膊从肘部开始已经没有了,血染红了衣裳,脸色发灰,本就不多的几根白发凌乱的扑在脸上。
王大保从来没见过此种光景,吓得说不出话,王五一气若游丝道:“大保,把我胸口的东西取出来。”
王大保伸手在王五一胸口一摸,感觉到有一个圆形物体,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雕花圆木盒,三寸大小,说是盒却不见开关,密密实实不知从何处着手打开。
王五一说:“你拿着这个,去省城南次巷王麻子寿衣铺找古老板,爹已经不行了,没有时间跟你讲太多,你就告诉古老板‘三寸渡口不如走’,余下的古老板自会跟你交待。此处不能待了,马上就走,不然有杀身之祸,我的尸身就放在平日做工避雨的山洞里……”
王大保稍稍缓过神,抱着王五一哭道:爹!爹!”
哭声吵醒了在厢房睡觉的王小娟,她跑过来看到王五一的样子,也吓得呆住,随即扑上前去哭道:“爹!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是老黄牛发疯犁头伤到你了么?”
王五一虚弱的笑了,说:“傻姑娘,大半夜的谁去犁地啊。爹遇到了一些事,不及同你们细说。以后要听哥哥的话,你们快走不然有杀身之祸……”
话音刚落,王五一头一歪,倒在了王大保怀中没了气息。
“爹!!!”王大保王小娟抚着尸身痛哭了起来,王五一的血沾上了他们的衣裳发出一股腥气,提醒着他们危险的存在。
王大保打起精神对王小娟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走!”
王大保让王小娟去把家里不多的钱财收拾一下再带上本来就不多的换洗衣裳,他背上王五一的尸身往屋后山林里的山洞走去。
月光照着路倒也还清楚,山洞里没有什么物件,洞不算宽仅可以容两三个人坐在石头上避雨,王五一还向里面挖了一条一人宽十尺长的通道,通道尽头挖了个地窖说是可以存放一些粮食。
王大保想来把尸身放在洞中保不住山里野兽会来撕咬,没有时间让爹入土为安已是大不孝,更不能让他没有全尸,于是背着尸身下到地窖,头朝南脚朝北平放好,地窖仿佛量身定做一般刚好比王五一长一点,他辛苦挖的地窖并无余粮可存最终成了自己的停尸房,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王大保到处翻找了一块麻布盖住了王五一的脸,边哭边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飞奔下去,解开拴着牛的绳子,打开鸡窝门,换下沾着血迹的衣裳,带着拎着两个包袱等他的王小娟匆匆向省城方向而去。
省城,杨府。
昨天半夜,应该说是今天一早杨金城杨老爷突发疾病去世,杨夫人悲痛不已卧床不起,唯一的公子杨庆才将十七岁,是不愁吃穿的孩子,整天只是在街面上交朋结友酒肉同欢,真正要办大事的时候却没有一个可靠的朋友撑场。又杨家是二十年前才搬来此地,虽然生意几乎占了南城的半壁江山,往来迎送的富商巨贾也有不少,却也没有可以交托办理丧事的。
事发突然,杨公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边安慰母亲一边作为突然升任的家主打点一切,管家江尚三关键时刻发挥了主心骨作用,叫公子只管守灵烧纸磕头,他自打发人四处报丧,请道士来做道场过桥,安排账房记收帛金,请厨子办宴席,叫仆人去纸扎寿衣铺买一应家伙什,倒也还算井井有条。
南次巷王麻子寿衣铺今天没开门就来了一大单生意,虽然说开寿衣棺材店这种不好盼生意兴隆,但是真兴隆了古老板还是很开心的。
隔三条街口的南经巷杨家老爷昨晚过世,一早就派仆人敲开店门采办祭品,什么纸人纸马纸车纸元宝纸钱不在话下,就连铺子里最好布料做的寿衣也卖了出去。
一般有钱人年纪大了自会准备寿衣寿材以说破求长寿,没钱的人活不起也死不起,买不起好料子寿衣,甚至可以说买不起寿衣,这套丝绸加重绣的寿衣是当年刚开店不懂行情砸在手里的,万一保管不好都快要腐了的布料。
杨老爷正当盛年才将五十估计没想过自己会死得这么早,当然不可能为自己准备寿材寿衣,如今突然死了以杨老爷的财力当然要用最好的,于是这套贵价寿衣今天终于销了出去。
“大爷慢走,其他物件稍后就送到府上!”古老板表情凝重不敢开心的把拿着寿衣的杨家仆人送出门去,回头准备进店,背后一个人挡路差点让人崴了脚。
古老板很想骂是哪个不长眼的,但是生意人的本能让话头硬生生的吞了回去,抬眼一看,原来是一个穿着青色粗布衣裳,粗眉阔口的壮实半大小子挡住了路,脚上穿一双草鞋还沾着泥,看来是由城外进来。
“大娘,请问这里是王麻子寿衣铺么?”少年作了一个揖有礼地问道。
“大娘?”古老板头一阵眩晕,看这打扮也不像是顾客了连说话也这么不中听,“谁是你家大娘?我还年轻着呢不到四十!!”
“啊……”少年挠了挠头,又作一揖道:“大姐,请问这里是王麻子寿衣铺么?”
“不认识字啊,招牌不都写着么?你找谁?”
“呃,我只认得王麻子和衣字,想来南次巷有这个招牌的应该就是王麻子寿衣铺了,所以就请问一下大姐。我找古老板。”
“你找她有什么事?”
“请问这是王麻子寿衣铺么?”
古老板简直要晕倒:“难道我说得不够清楚么?招牌写着王麻子寿衣铺,我就是古老板,找我什么事啊?”
“有很紧要的事,我必须确定您是古老板才能告诉您。”
古老板一下子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了,看来并不傻啊,挺谨慎的嘛。
“你跟我来!”古老板招呼年轻人进店。
“娟子,过来!”少年向右边喊道。只见一个也是穿着粗布但印花的衣裳,容长脸蛋,头上扎着两个髻的小姑娘拎着两个包袱走了过来,“这是我的妹妹。”少年介绍道。
古老板看了两人一眼,对他们说:“放下包袱,把这些纸人纸马元宝纸钱送到南经巷杨老爷家去。我这店里就只有一个人,你能拿走货物没有人追着你打,能不能证明我是古老板?”
少年迟疑地看了这一堆又轻又多的纸扎物,用棉纸袋装好串好放在一旁箩筐里,他拿起门口的扁担一边担一些出了门,妹妹也跟着拎着几串,古老板拿出钥匙锁了店门,指点着一路到了杨府,心想今天运气不错连请人的费用都省了。
少年见真的没有人来追赶,古老板又有钥匙,相信了古老板真的是古老板,只是没想到是个中年风韵犹存的女人,女人抛头露面做生意的他只见过集上卖鸡蛋和小菜的大娘们,他一直以为开寿衣铺的古老板是个老头。
古老板和杨家账房交割了货品拿到了收条,说好这几天会不断送纸烛元宝过来,又塞给采办物品的杨七一串钱请他多关照,有什么需要及时通知,杨七一口答应下来,古老板就带着王大保一行回到了寿衣铺,让他们坐下细说。
“古老板!“少年眼泪顿时流了下来,旁边少女见他哭了,想着突然经历爹爹丧命,风餐露宿,离乡背井,也不禁跟着流下了眼泪。
“你现在相信我是古老板了?说吧,你们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我爹叫王五一,我叫王大保,这是我妹妹叫王小娟……”
“王五一!”古老板心头一惊,立刻起身关上了店铺门,再回身坐在椅子上,瞧向对面两个十几岁的孩子说:“他终于还是死了么?”
“您怎么知道我爹死了?”王大保收住眼泪问道。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古老板轻叹了一口气,“他有没有什么遗言要你告诉我的?”
“爹跟我说去省城南次巷王麻子寿衣铺找古老板,告诉古老板‘三寸渡口不如走’,余下的古老板自会跟我交待,古老板,你知道我爹为什么会死么?”
“他果然一生都在发梦,终于还是死了。”古老板喃喃道,“就这些么?他还有没有跟你说其他的?”
“呃……”王大保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说出从王五一身上摸出来的盒子的事,毕竟王五一没有交待,犹豫了一下。
“好,你不算很傻的孩子,我很开心。”古老板道,“是不是有东西留下来?”
“有一个盒子,但是打不开。”王大保觉得在古老板面前似乎什么都瞒不住,于是从胸口摸出那个雕花盒子递给古老板。
“哈哈哈……”古老板看到盒子突然纵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又像哭一样难受,“你认识这盒子上的字么?”
“只认识一个‘化’。”王大保回道。
“看来他真的不想你学问太多。”古老板神情恍惚地抚摸着盒子花纹,把盒子放在打纸钱的台子上,突然拿起纸凿子“咣”的一声朝盒子敲去。
“啊!”王大保王小娟大吃一惊,离开座位向古老板冲过去想要阻止,事发突然,看来终究是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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