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雷老大大步流星地离开,事情发生的有点太快,他有点吃不消,这些胖的没有脖子的人也都这么奇怪吗?
挨一刀的脸有明显的肿胀,本就黑白分明的脸也变成了红黑色,个子虽然比起他矮了一截,但是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小看对方,即便他是带有一定的俯视。
挨一刀仰着头认真的打量了一下他,沉声说道:“你跟我走。”
于是,他跟在挨一刀的屁股后面,不,应该说是跟在拖在地上的挨千刀的后面。他们穿过大堂,绕过中间的吧台,径直去了后堂。后堂其实就是厨房,里面挤满了穿着红色长裙的厨师,长相各异,这一点让他忍不住松了口气,看来这里的人并不都长成一个德行。厨房里气味虽然浑浊,但仍能明显分辨出各种食物的香味。剁肉的声音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喉咙里的酸水开始泛滥。此时的他才不在乎那些肉是否来自变异的六条腿的牛,还是长了三对眼睛的鸡,他毫不回避的使劲吞了口口水,他渴望鲜肉落在滚烫的铁板上发出的滋滋声,香喷喷的油脂从肉的褶皱里冒出泡来。可惜没人注意到他。厨师们不言苟笑,专注于手上的工作,他们进来时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们穿过厨房,经过一个长长的狭窄走廊,再进去就是一间宽大的办公室。
挨一刀把挨千刀像丢垃圾一样扔在角落里,然后坐了下来,从屉子里拿出本目录来开始查阅。翻页的手指干燥而稳定,这让阿灰更加坚信挨一刀绝对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你养过坐骑吗?”
他想了想,坐骑倒是骑过不少,基本上都是捡的抢的,有丢的也有死的,差不多了就换,也谈不上养吧,他摇了摇头。
“会做菜吗?”
他认真的想了想。在他失去的随身物品里还有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粗盐,每次饿了的时候他都会随机捕一些猎物,用火烤好以后都会撒上一些盐沫,这会让他保持更好的体力。其实他很想问是不是会撒盐就算做菜,忽然又想到刚才路过厨房里看到的一切瞬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选择了摇头。
“你都会些什么?”
他摇了摇头。他确实什么都不会,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除了会杀人之外,什么都不会。
挨一刀似乎并不意外,说道:“既然你什么都不会,就去跑堂吧,给客人上菜!”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看见过边缘人给领主头目们端菜盘子,只要菜不撒出来这件事情应该不难,他有十足的把握。
挨一刀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接着说:“开始干活之前,有些话我必须要先说清楚。我们热咖啡馆在秋日沙漠经营了这么些年,靠的就是诚信和服务。你明白?”
他点点头,秋日沙漠的热咖啡馆他是听说过的。地处沙漠腹地,是通往遗存大陆财富中心黄金城唯一的必经之地,也是唯一的中途驿站,在绵绵数千公里的沙漠之地,要想活着走下去,就必须在热咖啡馆做必要的休整和补给。雷老大把他从沼泽平原带到秋日沙漠如果不算中间可能出现的意外,至少需要十天时间,也就是说他昏睡了十天以上。更让他感到疑惑的是这不应该是个卖咖啡的地方吗,怎么看都像是个管吃喝的饭馆。
挨一刀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说:“这里是给客人提供饮食和住宿的地方,之所以叫热咖啡馆,是因为我们雷老大很优雅,她喜欢咖啡。”
雷老大很优雅?喜欢喝咖啡就是优雅?
他想笑,他实在没有办法把“优雅”两个字和雷老大联系在一起。他从挨一刀认真严肃的眼神里看的出来对方没有开玩笑。
在秋日沙漠的热咖啡馆,雷老大代表的就是正确。
“此外,还有件事情你务必要牢记在心,”挨一刀的语气变了变:“在热咖啡馆不要轻易打听同事之间的身份信息,如果这一点做不到你可能会死!”
他听见了却也不那么在意,他是来还债的,对别人的身份信息没有任何的兴趣。
挨一刀本以为他会多问一句“为什么”,却未想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对可能危及到自己性命的事情竟然没有丝毫的好奇心,心中不免有些暗暗吃惊。这个问题一时无解,于是他将这里的基本人事介绍了一下。
除了雷老大是热咖啡馆的话事人之外,负责具体事务的是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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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兄弟共同分别主事。挨一刀是热咖啡馆的大掌柜,统管热咖啡馆的所有一切具体的事情,分管前台大堂;二掌柜叫挨两刀,负责厨房里的大小事务;三掌柜挨五刀,负责旅客住宿,来往客人的登记入住和房间安排;四掌柜挨九刀,负责后勤保障,热咖啡馆内的一切吃喝采买运输均由他来负责;五掌柜挨千刀,负责迎宾送客兼馆内外的安保。
而他负责端菜盘子自然就被划到了大掌柜挨一刀的部门,总算也松了口气,至少没归到挨千刀的部门。他忍不住瞟了一眼死狗一样摊在角落里的挨千刀,明明是只弱鸡偏偏是负责安保的头。
挨一刀从屉子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书扔给他,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热咖啡馆员工日常手册》,显然是本手抄本,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翻阅过,内页都已经卷边、发黄,甚至还有些未知的痕迹,气味独特醒脑。
“尽快熟悉员工日常手册,不清楚的地方你自行检索里面的奖惩条例。”
他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重量和他的一把长管左轮枪不相上下。
躺在角落里的挨千刀已然打起了不小的鼾声,挨一刀站起身来走了过去,照着屁股毫不犹豫地踹了两脚。
挨千刀这才哼哼唧唧的从酣睡中惊醒,晃悠悠地爬起来,捂着脸颊似乎还没从疼痛中回过神来。当他看清楚是挨一刀的时候,急着跳了起来又要大呼小叫。但是立刻被挨一刀狠狠的眼神给堵了回去。挨千刀心领神会的定了定神,尽量克制着兴奋的情绪说道:“大掌柜,刚刚老四的斥候紧急来报,这次出去弄回来的最后一批物资,在酒泉湾绿洲被绿皮人抢了。”
“就这点事?”挨一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语气中似乎对被抢的事情远不如对挨千刀的不满。
“是啊!绿皮人都抢到我们头上了,这难道不是大事?”挨千刀火烧眉毛的表情完全没有理解到挨一刀的不满,言语之间充满了跃跃欲试。
“你是舒坦日子过的太久,闲的!”
“这都多少年没遇到这事了,我都快长毛了。”挨千刀被实话撮中了想法,一脸油腻的谄媚。
挨一刀无奈地摇了摇头,丝毫没有焦急的样子,从抽屉里又找出另外一个厚厚的本子,封皮上写着:处事录。翻开内页里面密密麻麻记录了很多文字,翻到中间的空白处开始记录:“时间:雷老大十九年春分十日。地点:酒泉湾绿洲。事由:由四掌柜采买带回的最后一批物资被抢。肇事者:绿皮族,处置办法:夺回、处决。”
挨一刀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来,望着他:“你叫什么?”
他捏了捏鼻子,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阿灰。”
“姓什么?”
阿灰摇了摇头。他是有姓的,距离他上一次提起已经很久很久,他甚至一度怀疑这个字是不是已经在他的记忆里抹掉了。更何况在遗存大陆,边缘人的姓氏不会有人会去记,因为他们是这个大陆最卑贱的一个族群,也是这个大陆中最容易没命的人。登记雇佣兵时,兵头也只是用红漆在他的胸前潦草的画上一个圈,这个圈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名字和记号,叫到某个具体的人时,他们还有个共同的名字叫“欸”、“你”、“那个谁”。
挨一刀显然不是兵头,也没有把他当成“欸”、“你”、“那个谁”,这让阿灰产生了一些异样的感觉。
“哪个灰?”
“灰尘的灰。”
对,灰尘的灰。不起眼无足轻重的人。
挨一刀哦了一声,接着在上面写:“问题解决者:五掌柜挨千刀、阿灰。”写罢,合上本子对挨千刀说:“五掌柜,你现在就带着阿灰跑一趟酒泉湾绿洲。”
挨千刀这才注意到了阿灰,情绪切换的很快,脸上五官兴奋地都挤成了一团,笑嘻嘻的应声说道:“是,大掌柜!”
阿灰很不喜欢挨千刀看他的眼神,他觉得在挨千刀的眼里自己像是一个脱光衣服的女人,油腻腻的让他觉得恶心。
不过让他感到诧异的地方是,遗存大陆的大小领主之间别说是一批物资被夺,就算是被抢了一袋独目蝙蝠干也会以命相争。可这件事情到了挨一刀这里,热咖啡馆里整整的一批物资被抢似乎并不那么关心,居然还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不靠谱的安保负责人和没说过几句话的新伙计去办,这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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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神闲让阿灰觉得有些奇怪。
“五掌柜,你去把阿灰的东西找出来。”
挨千刀应了一声,动起来的速度和他的体型完全不吻合,一溜烟跑到隔壁的杂物间里,乒乒乓乓的一顿翻箱倒柜,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声势宛如散伙拆家。
挨一刀闻声皱了一下眉头,心想挨千刀大小也是个掌柜,当着新人的面做事依然这么毛毛躁躁,太不像话了。可转念一想兄弟几十年了他一直是这种德行,他要是能改早就改了。挨一刀轻叹了口气恢复了常态,阴阳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变化。
这个时候,阿灰的肚子竟然咕咕的叫了起来。声音不小。
有句话叫只要你不觉得尴尬,那么尴尬的一定是别人。阿灰已然无从知晓自己最后一次进食是什么时候,在他的认知里肚子饿了会叫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无需掩饰。当然他可以忍着肚子肆无忌惮的叫。
阿灰看着挨一刀,挨一刀也看着阿灰。
要想马儿跑的快,就得给马吃草。
一时无语,挨一刀站起身去了办公室外面的厨房,过了一会拿了一个卷肉的饼走了进来递给了他。
“先将就着对付一口,办完差事回来再吃。”
阿灰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的嘴已经被卷肉饼塞满了。他无暇去分别饼里面的肉是来自什么动物的什么部位,被油脂包裹的肉香在他的口腔里肆虐,里面还包含着辣椒和胡椒粉的辛辣。
他吃的很快,却吃的非常仔细,没有放过卷肉饼的任何一个细节,手指上的油也没能逃过嘴巴的xi允。最后他还快速的得出一个结论:肉烤的过了一点点,如果还能再烤熟以后再撒上一点盐沫肉的味道才会更好,而不是事先腌制过的。
挨一刀没有感到意外,默默地从另外一个抽屉里取出一个羊皮囊和一个酒盅,倒了一杯放在他跟前。
阿灰闻得出来这是好酒,应该是纯粮食精酿的。这样的酒也只有领主头目才喝的起,就连兵头也和他们一样喝的是劣质酒。
“喝了它好赶路。”
阿灰一口喝下,入口绵柔后劲十足。这与他在雇佣兵团中喝过的劣质酒有着天壤之别。
挨一刀不再说话,将酒囊和酒盅又都收进了抽屉。
这时,挨千刀也跑了回来,意味深长地笑着将东西甩给了他。
阿灰知道这是他的两把长管左轮枪和一把钝的已经称不上是剑的武器。两把黑黝黝的左轮枪失而复得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有些微妙,他捧在手里仔细思索自己的心思。这是他离开那个地方唯一带出来的东西,有个人对他说这就是他的左右手,离开了他们就相当于失去了自己的双手。可自己昏迷的这些天乃至现在,这双手离开了自己这么久,他竟没半点失去双手的感觉,甚至一丝紧张的感觉都体会不到。原来那个人说的话也不完全对。
挨一刀望着他手里抱着的东西迟疑了好一会,便问道:“这些东西确定是你的?”
阿灰点了点头。
挨一刀心知再问下去也不见得会有什么结果,把头转向一边淡淡的说道:“这些东西都太破旧了,该换的时候也得换。世道险恶,关键时刻如果因此横生枝节出点意外就不好了。”
“说的是,这后面的仓库里好玩意里多的是,随便捡几样都比你现在手上的可靠的多,要不给你换换?”挨千刀嘴里附和着,眼睛里闪烁着嫌弃的目光。
“不用,我干活没那么讲究。”阿灰说的是实话,对他来说只要是能杀人的东西,无论是破铜烂铁还是石块就是武器。
挨千刀戏谑地耸了耸肥硕厚实的肩膀,放弃了想要继续说服这个新来的伙计。他也年轻过,自信是年轻人的本钱,可问题的关键是年轻人得要有本钱自信才行。他向挨一刀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一副对阿灰自作孽不可活的模样。
挨一刀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也不坚持,说了句:“早去早回。”便不再看他们,开始查阅桌面上的账本。
两人见事已然安排妥当,便一前一后向外走去。阿灰走在前面觉得有些异样,总有种的如芒在背的灼烧感,猛然间发现挨千刀这颗穿红裙子的剥皮鸡蛋正冲他笑,笑的脸上已经开出了妖艳的花朵。
他突然有一种想要弄死对方的冲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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