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一连几天都有意躲着许苧。
八月十八日夜间,许老爷差丫鬟过来传话,又将许苧的秋霁剑交给顾疏桐,让他护送大小姐去镇江金山大悲寺上香,不得有失。
顾疏桐寄人篱下,不敢多问,随即将出门的行李收拾妥当。次日清晨天还未亮,他便来到许府大门外候着,只见一辆带着深灰色车篷的马车早已备好,一个年轻的家丁牵着缰绳站在一旁。
顾疏桐一时被这马所吸引。原来,此马名为卷毛狮子,是从西域买来的好马。只见它周身青白,毛卷似雪,四蹄强健,威风凛凛,着实惹人喜欢。
不多久,许苧便独自从院中出来,她穿着素雅,一身轻装打扮。顾疏桐忙向她施礼,那许苧却径直钻进车篷里去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顾疏桐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这少男少女的心思,着实令人难以琢磨:起初被许苧粘着说话,顾疏桐觉得难受;现在许苧不理他了,心中还是觉得难受。
那马儿跑得飞快,顾疏桐又没有马骑,只好一路快步跟在后面。亏得他道法在身,脚步了得,否则早就把人跟丢了。
出得城来,又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便渐渐没了人烟。顾疏桐见这道路两旁山石竦峙,树木幽深,心想道:“若有贼人埋伏于两旁,那是万万发现不了的,须得加倍地小心才好。”
顾疏桐正走着,前面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顾疏桐以为遇到了不测,立即戒备起来,却见许苧掀开车篷旁侧的布帘,笑嘻嘻地朝他招手道:“疏桐哥哥,快上车来!”
顾疏桐见她招呼自己,知她并未真的生气,或是此时怒气已消,便紧赶两步走上近前,施礼道:“许姑娘叫我?”
许苧示意他上车,道:“我有一件天大的秘密要告诉哥哥,你快点到车上来!”
顾疏桐皱了皱眉头道:“古人云:男女授受不亲。这里土僻山荒,甚为幽静,况且又无外人,许姑娘但讲无妨!”
许苧见了,做个鬼脸道:“你不上车来,我便不告诉你!”
于是这二人一个生拉硬拽,一个死命不从,正僵持不下,忽然间从两旁的树林中呼啦啦地跳出了十来个大汉。
那大汉个个一身黑衣黑裤,又用黑巾包了头,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们手持明晃晃的钢刀,布列阵势,将马车围在中央。
那为首的大汉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许苧是个好热闹的,这一路的沉闷,令她枯燥乏味;再加上顾疏桐像个木头一般倔强无趣,更是让她无聊透顶。此时见此情形,便全然不顾危险,有心戏耍那汉子,只为图个开心。
不待他把话说完,许苧便抢着说道:“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我说的对不对?”
大汉见她全然不惧,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呦呵,来了个不怕死的!你是哪里的毛丫头,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拔光你的牙齿,叫你再伶牙俐齿!”
许苧笑道:“哎呀,割了舌头就不能说话了!说罢,你们想要多少钱财银两,本小姐给你们便是了!”
大汉将信将疑道:“银子嘛暂且放放,只是我正缺个压寨夫人,我看你这小丫头长得还不错,不如陪我上山……”
许苧凝眉道:“你蒙着脸面,也不知道是俊还是丑。依我猜来,八成是个丑得无法见人的丑八怪,没有人肯保媒拉纤,所以才想出来抢老婆罢。”说罢大笑起来。
大汉也不恼,依旧笑嘻嘻地说道:“那你随我上山成了亲,不就知道我是丑还是俊了?再说了,天下哪有女人嫌丈夫丑的道理?”
顾疏桐有任务在身,本就心焦,哪里有闲心听他二人胡吣,便厉声道:“放肆!有我在此,我看哪个胆敢造次!”
那一众贼人欺他年少,便都大笑了起来。
大汉笑道:“呦呦呦,我说呢,原来是一对小情人!想必你便是这小丫头的相公了。你莫急,等会我便先收拾了你!”
许苧见了,更觉得有趣,佯装害怕,求饶道:“求好汉饶了我家相公性命,我随你上山去便是了。”
大汉以为她被形势所迫,答应了自己,道:“还是这丫头识时务。罢了!既然夫人来求我,我便留他一条性命。等咱们成亲之时,还可以请他上山喝几杯喜酒,为咱俩做个见证哩!”
许苧咯咯地笑道:“如此甚好!只是我这相公榆木脑袋一根筋,脾气又不大好,好汉还须好生劝劝他!”
大汉听了,便向顾疏桐喊道:“喂,那小子,你娘子已经答应了跟我上山,今后她就是我的压寨夫人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顾疏桐又好气又好笑,怒斥道:“她同不同意是她的事,与我何干?你若来问我时,却要先问问我手里这把剑,看它答应还是不答应!”
话音未落,顾疏桐飞身上前,与那伙盗贼斗在一起。
那几个蟊贼纵然人多,却哪里是顾疏桐的对手,没几招便死的死,伤的伤,纷纷倒在地上求饶。
那大汉身上被刺了三五剑,便有三五个窟窿在往外冒着血,此时已是伤痕累累血流遍体,面巾也丢了,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向顾疏桐哀求道:“少侠饶命!”
许苧继续戏谑道:“那好汉,我家相公又不当家,他最听我的话了,你求他又有何用?”
那大汉又赶紧爬了过来,向许苧磕头道:“姑娘饶命!”
许苧只觉得好玩,便诘难道:“啊呀,这可让我为难。除非你说几句好听的哄本姑娘开心,我便饶了你!”
那大汉想了又想,不知如何作答,绞尽了脑汁说道:“奶奶饶命!”
许苧被逗得开怀大笑,却道:“你这汉子好不懂人情世故,叫我做奶奶,我有那么老么?”
正在此时,忽听得树林中有人用千里传音之法说道:“你这黄毛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他既已向你求饶,你又何必得理不饶人,百般羞辱于他?”
顾疏桐心中一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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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内力非凡,大喝道:“何方神圣,请报上名来!”
那人也不答话,呼啦的一声从树后跃了出来。
只见他身形矮小瘦削,也是蒙面黑衣,如一道闪电奔了过了,纵跃之中凌空拍出一掌向马车打了过来。他的掌力浑厚,掌风所至,牵马的家丁早已被震出去三丈开外;便是顾疏桐,也被那力道逼得站立不稳,连退了两步。再看那匹马,已是惊地两腿直立着站了起来,不住地嘶鸣,若不是缰绳系在了树上,那马儿恐怕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掌力之下,那马车便哗啦一声散了架。许苧见势不妙,顺势一滚便从车上跳了出去,所幸没有受伤。
顾疏桐忙去扶许苧。再去看时,那蒙面人连同那大汉以及七八个没死的贼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顾疏桐心有余悸,向许苧说道:“此人内力竟深厚至此,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许姑娘须多加小心!”
许苧想了想道:“我听兄长说过,有此开山劈石、隔空断木掌力的,苏杭间唯有那江洋大盗吕小仙。”
顾疏桐正要打听明白,忽听那家丁躺在远处的草丛中哀号。原来他被掌力所伤,左臂已然骨折。
顾疏桐帮他包扎好胳膊,向许苧说道:“许姑娘,不如我们先行回府,多做些防备,改日再去进香不迟!”
许苧却道:“哥哥有所不知,只因我娘病重,我便在金山寺满殿神佛面前发愿,于每年八月二十日去金山寺中上头柱香,以求我娘早日康复。今日若返回家去,耽误了行程,只怕是赶不上明早烧头柱香了!”
顾疏桐道:“古人云: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人生在世,不可诳人,更何况是神佛。既然你已许下诺言,我便与你同去。只是这位兄弟伤得很重,还是让他先回去罢。”
许苧点点头。顾疏桐解下马轭,套上马鞍,让那家丁骑着马先行回许府去了。
他二人并肩前行。
许苧将手挽在顾疏桐的胳膊上,就像当初罗冰玉挽住他时那样。顾疏桐知道她方才受了惊吓,惊魂未定,也不便推脱。而许苧见他没有拒绝,却以为是接纳了自己,心里很是高兴。
又走了一会儿,许苧说道:“哥哥我饿了。”
顾疏桐看看天色过午,显然是把午饭的时间给忘记了。忙解下背上的包袱,拿出一个馒头和几块咸菜头递给她,道:“荒山野岭的,也没有好饭好菜,姑娘将就着吃一些罢!”
许苧接过馒头咸菜,吃得津津有味。顾疏桐见了很是吃惊,便像个大哥哥嘱咐小妹妹一样,叮嘱道:“我听到不远处有流水声,想必附近有泉眼。你且坐在这里吃,不要乱跑,我去给你取些水来。”走了几步又说道:“有事你便大声喊,我可以听得见!”
许苧点点头,老老实实地坐着啃干粮。
不一会儿,顾疏桐便用一大块树皮从山上寻了些山泉水来,小心翼翼地捧给许苧喝,抱歉地说道:“出门走得急了些,考虑不周,没带上盛水的器具,委屈姑娘了。”
二人谦让了两回,许苧只好接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喝着那水。那泉水甘冽,好似她现在的心情一样甜美。她留了一半的水,双手捧到顾疏桐面前,道:“哥哥也喝一些罢!”
其实,顾疏桐早已在泉眼旁喝了许多水。不知何故,此时却又接过水来,一饮而尽。
许苧问道:“我吃馒头时,见哥哥惊讶了一下?”
顾疏桐隐瞒不住,道:“我怕冷馒头不合姑娘的胃口。”
许苧沉思片刻,道:“我知道哥哥为什么嫌弃我了。”
顾疏桐不知如何作答,只是低头啃着馒头。此刻他的心中阴晴不定,上下翻飞,很是煎熬。
二人吃了一些干粮,便又去赶路。只是那许苧的手将顾疏桐的胳膊挽得更紧了些。
二人无暇流连山水,只顾埋头走路,大约又走了两个时辰,时近黄昏,才到了那金山寺。
好一座金山大悲寺,依山傍水,气势非凡。早有苏东坡大学士专为这大寺题回文诗道:
“潮随暗浪雪山倾,远浦渔舟钓月明。桥对寺门松径小,槛当泉眼石波清。迢迢绿树江天晓,霭霭红霞海日睛。遥望四边云接水,碧峰千点数鸿轻。
轻鸿数点千峰碧,水接云边四望遥。晴日海霞红霭霭,晓天江树绿迢迢。清波石眼泉当槛,小径松门寺对桥。明月钓舟渔浦远,倾山雪浪暗随潮。”
二人进得寺来,先到正殿拜了佛。那许苧又求了一个签,偷偷一看,乃是个上上签,心中欢喜不已。顾疏桐问她所求何事,她只是脸红不语。
那寺中的方丈了明禅师乃是许老爷的故交知己,许老爷又是这金山寺的首善,每年供奉的钱帛粮草无数。方丈见许苧来进香,忙命人端来精烹细灼的斋饭,又命人打扫了两间上房,留他二人住上一宿,一则尽地主之谊,二则方便明日上香。
了明禅师见了许苧,合十道:“许施主,令尊可曾前来?”
许苧亦双掌合十回礼道:“回方丈,家父俗务缠身,先命小女子前来进香。”
了明禅师点点头,向许苧交代道:“明日进香所用器物,老衲早已命人备好,请许施主放心。”
顾疏桐和许苧用过了斋饭,又参观了寺院,见时候已是不早,便各回客房歇息去了。
夜已深沉。山寺清净,只听得潮水涨落,松涛阵阵。二人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你道是为何?原来二人都在揣摩着对方的心思,却又都琢磨不透。
夜半钟声响起,二人仍未成眠。百无聊赖之际,却听见寺中脚步声嘈杂,乱乱哄哄地,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有了白日间的经历,顾疏桐担心许苧,忙起身来到她的门前,见屋中灯还亮着,便敲门道:“许姑娘快起!”
许苧也听到了响动,正要出门察看,却见顾疏桐前来敲门,便又脱下外衣盖了被,躺在床上道:“哥哥有事,进屋来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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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未上闩。顾疏桐推门而进,见许苧并未穿戴整齐,知道自己唐突了,忙侧过脸去不敢看她,语无伦次地说道:“许老爷命我保护姑娘,我自知责任重大……我听到寺内躁动,心中不安,才进到屋里来……不知姑娘还未起身,实在是失礼了!”
许苧见他局促不安,笑道:“既然是我爹爹叫你护我周全,来我屋内又有何不可?若是等到刀架在脖子上了,再过来岂不晚了?哥哥不要多想,快关好门窗灭了火烛,咱们静观其变。”
顾疏桐一一照做,之后便坐在屋中的凳子上,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不多时,二人听见远远地有人喊道:“不好,那贼向寮房方向去了,快去捉拿!”
许苧忙穿好了外衣,将顾疏桐拉到床上,藏了起来。顾疏桐有意抗拒,那许苧嘘了一声,叫他不要作声。
二人同被共枕,侧躺在床上。顾疏桐鼻子闻到了许苧身上不时飘来的女儿香,又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许苧火热的胸膛紧紧贴住,禁不住满头冒汗,心中更是砰砰乱跳。
怪只怪这客房的房门均无门闩。倏忽之间,一个黑影推门闪身进入房中,躲在门后向外张望。
顾疏桐料他便是那贼人,便悄然下床,来到他的身后,伸手便来擒他。不想那贼警觉,回身一掌拍了过来,顾疏桐忙举双掌来接。
掌力碰撞,直震得顾疏桐后退数步,只觉得双臂发颤,五脏六腑好似翻江倒海般难受。那贼紧接着三掌齐出,直打得顾疏桐头昏眼花,心肝脾肺肾如同被剜了一般地疼,一时间三魂便没了两魂。
顾疏桐已退至山墙,站立不稳,只能倚墙而坐。那贼有意要置他于死地,便又挥掌上前,许苧忙挡在顾疏桐身上,以双掌来迎。
顾疏桐知她不是对手,赶忙将她揽在怀中,转过身去,拼死将她护住。那一掌便结结实实地击在顾疏桐的后背上,顾疏桐只觉喉咙一甜,一大口鲜血便喷在了墙上。
许苧大哭道:“哥哥!”
那贼见了,冷笑两声,举掌便要结果了顾疏桐的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却又有一人进到了屋中,见房内漆黑一片,笑嘻嘻道:“无明无相,诸法空相,快来和我捉迷藏!”
那贼一惊,随即双掌向来人拍出。那来人亦举双掌来迎,只听砰的一声,便将那贼震倒在地上。
那人又笑嘻嘻地说道:“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乒乒乓乓,果然好玩!”
此时屋外众僧举着火把赶到。那贼急着脱身,便飞身而起,欲从屋内破顶而出。哪知刚到半空,又被那嬉笑之人双掌打中,钉在了墙上,跌落下来。那贼连喷了数口鲜血,已然重伤到不能动弹。
此时了明禅师也已赶到,命人点亮了屋中的火烛。众僧七手八脚地将那贼捆了个结实,揭去他的面罩,果然是那吕小仙。
了明方丈下令道:“快把他押下去,多派人手严加看管。明日送上府衙,听从官府发落。”
吕小仙口角兀自流血,至此仍冷笑道:“不想今日得遇高人,在下败得心服口服,幸甚幸甚!”
方才出掌之人见了,拍手大笑道:“心无挂碍,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好玩,好玩!”
众人将吕小仙押了下去。了明禅师忙向许苧问道:“两位施主可还安好?”
许苧哭道:“求方丈快来救我哥哥!”
了明禅师命众人将顾疏桐扶到床上,坐下来给他诊脉。此时顾疏桐全身无力,已是昏死了过去。
不多会儿,了明方丈道:“许施主且放宽心。这位施主内力雄厚,从脉象上来看并无大碍,方才不过是受了外力震荡,伤了元气。”说罢叫人去熬制汤药。”
许苧方略感心安,道:“哥哥为救我受伤,熬药之事,还请方丈交于我,如此小女子方能心安。”
了明方丈思量片刻,吩咐众僧搬来火炉,取来草药,道:“此药草乃敝寺特产,名为‘七星还阳草’。请许施主将它熬煮成汤,每个时辰给顾施主服用三匙,不出几日便可痊愈。”
许苧大喜,道:“多谢方丈!”
此时,一个僧人走了过来,惊慌地说道:“方丈,大事不好了,那七宝琉璃盏已被打碎了!”说罢,将手中的包袱打开,递到了明禅师面前。
了明禅师叹一口气,道:“碎了也好,免得众多贼人惦记,无端惹来许多祸殃。”
那僧人惋惜道:“这七宝琉璃盏可是我寺的镇寺之宝,碎了岂不可惜!”
了明方丈道:“松桦,出家之人,四大皆空!佛家三宝,乃是佛、法、僧,谁能夺得去?这盏不过是身外之物,实不足惜!”
又问道:“今夜伤了几人?”
松桦和尚答道:“回方丈,加上这位顾施主,一共伤了二十八人。”
了明方丈道:“救人要紧!今夜多亏了月明,今后你们要好生看护于他,不可见他癫狂便怠慢了他。”
众僧齐声答道:“弟子谨记。”
了明方丈向许苧合十道:“许施主,敝寺深夜遭此变故,让二位受了惊吓,老衲改日定当亲自登门谢罪!今夜已晚,还请二位施主安歇,我让松钧、松桦守在门外,二位施主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他二人便是!”
许苧听罢跪拜道:“方丈言重了!我哥哥需要静休,小女子更不敢劳烦二位高僧,如有需要帮忙之处,我去大殿叨扰便是。”
了明方丈转身问道:“今夜大殿何人值守?”
松钧道:“正是弟子和松柏、松淳、松烨、松坡四位师弟。”
了明方丈道:“也好,便依许施主所言行事。贫僧先行告辞,明日再来看望二位,请!”
许苧施礼,将了明禅师众人送出门外。
许苧熬上药,又拿来水盆面巾,给顾疏桐擦去嘴上的血迹和头上的汗渍,守在他的床前一夜未眠,连烧头炷香的大事也忘却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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