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麦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关门,然后这才转头逼问儿子,“你从哪弄来的?!”
其实刘麦都觉得自己多余问这一句,这还能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一看就是三房那边的收音机!
刘麦狠狠地拧了儿子一把,压低声音道,“你现在赶紧给我还回去!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疼!”石金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没出息呀?我没偷!”
“没偷这是从哪儿来的?你当我是傻子是不是?”
刘麦快要被儿子气死了!儿子懒一点,馋一点,甚至脑子蠢一点她都能接受,但是偷东西是她绝对不允许的。
“我真没有,这真不是我偷的!这是石东送我的!”
石金说这话,刘麦连个标点符号都不带信的,“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啊?平白无故的,他把收音机送给你,就算他乐意,你三婶能同意?”
“真的啊!我骗你这个干嘛?”
见石金信誓旦旦,大有她不相信就把石东拉来对质的样子。
刘麦这才压下自己的火气,狐疑的看着他,“真的?那你见我进来藏什么啊?”
石金小心翼翼的擦掉收音机上落的土,“这还不是因为你和我三婶关系不好,我怕你看见了更生气,就想先藏着。”
真的假的啊……
说的倒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刘麦心中的天平渐渐偏移到了儿子这边,说的也是,如果是偷来的话,儿子应该不会撒这么明显的谎,毕竟这种事儿摊开一说就明白了,不然三房直接说自己收音机被偷了,那也明白真假了。
所以看来真的是石东送给儿子的。
石东能同意,李梅竟然也能同意?
刘麦眼珠子转了转。
也对,李梅虽然是当娘的,但是现在当上工人的是石东,石东作为掌握了家里经济命脉的人,当然是说一不二了。
当初他能帮石金干活下地,现在自然也舍得这些零头,送个收音机给儿子,这也非常能说的过去。
想通这些关键点,刘麦顿时喜上眉梢,这小东还真是个实诚人呀,以后要多打打交道,看看能不能多占点儿便宜回来。
哼,这下子她倒是要看看李梅还怎么得瑟!
现在收音机在她这里了,李梅想得瑟也没能耐嘚瑟了。
活该!
刘麦现在高兴得很,就等着看李梅的倒霉样呢!结果接下来几天,刘梅发现事情根本不是她想象的走向。
她也是万万没想到,送出收音机这个行为本身也可以是得瑟的一个理由。
和她想象当中的李梅无精打采闷闷不乐的情况不同,李梅非常开心,依旧穿着自己漂亮的蓝裙子东家串西家跑的。
之前每周,李梅都会拿着收音机去外面儿的村口大槐树下放收音机给村民听,也是村民难得的娱乐项目了。
现在没收音机了,村民询问的时候,李梅顺嘴就将收音机送给石金当新婚礼物的事儿说出来了。
“小金这孩子我也是从小看到大的,他结婚我们哪能没什么表示呀,所以就把收音机给他们当新婚礼物了。”
围坐在周围的村民们面面相觑,都惊讶了,李梅小气的标签可是早就根深蒂固了,这怎么能一下子送出去这么大一个物件?
“梅子姐,这收音机多好的东西啊,没事儿还能听听评书广播啥的,你怎么就舍得给小金这么个孩子了呢……不会是家里老太太要求的吧。”
说话的是个年轻小媳妇儿,也就这样的小媳妇才敢说这种没情商的话。
就算是婆婆刁难媳妇儿,那也不应该在这种场合大咧咧的问出来,这让回答的人怎么应?
李梅拿着绣花针磨了磨头发,漫不经心道:“哪有的事儿啊,现在城里不都流行什么三转一响吗,咱村子不讲究那么多,但是既然有条件,也得给孩子送上啊。”
绣花针穿过鞋底儿,李梅一边做活,一边跟大家解释,“其实大家别想那么多,就是小金这孩子想给媳妇儿置办点儿体面,所以就跟石东说了。石东跟我一说,我们一商量,就决定这当然得送呀,这可是给新媳妇做的面子,必须有!所以说我们就把收音机给他了。”
众人甭管信不信,反正都是点头夸赞石东这孩子有钱了也不忘提拔兄弟,一点儿也不抠,为人大气之类的。
而且李梅话里的一个信息点,大家也咂摸出味道了,那就是这收音机是石金先跟石东要的,然后他们这才给。
这哪有新婚礼物找别人要的呀?
都是大家根据自己的情况看着给,石金这事做的就着实有点儿不太妥帖。
想给媳妇儿做面子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能上门要啊,尤其是这种亲近的血缘关系,你开口要了,人家不舍得也得给呀,不然的话岂不是日后相处都要尴尬。
众人脑子里想的和睚眦想的完全不一样。
睚眦给这个收音机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他纯粹就是拿一个没过多久家里就要淘汰的玩意儿当做新婚礼物,既给自己这边做了脸又能膈应那边,何乐而不为。
睚眦可记着当初自己第一次进城就是石金这小子打的小报告给老太太。
所以睚眦决定在他们结婚的时候再送上一份小礼物,让村民们都热闹热闹,给婚礼办的再盛大一点。
而且距离结婚还有几个月呢,睚眦正好也可以提前准备一下。
因为在家具厂这边上班进行的也非常顺利,实习期都没经过就转正了,所以睚眦的工资也跟着水涨船高。
主要是这世道太乱了,出一次车跟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没什么区别,但是和睚眦出车,安全性大大提高,时不时还能给家里领回来几个当地警察送的锦旗,外加上一些心知肚明的外快。
所以睚眦在运输队里那是相当吃香的,都争着和他当搭档,只要确定和睚眦组队,那这一来一回的安全性是没问题的。
因此,运输队的其他人对睚眦赞不绝口,别看人家年纪小,但是只要有本事,能立的住,不拖后腿,这就是求都求不来的好搭档。
那年纪又算个什么事儿啊。
所以睚眦没经历实习期,直接就成正式工了,工资每个月120块钱,这已经是老司机才能拿到的工资了。
对于这个工资,睚眦每个月给大家里交80,剩下40交给李梅,让她自己看着用,而睚眦手里真正攒钱的收入则是这一来一回跑车途中的货物倒卖。
他们背靠着家具厂,所有的手续都宽松很多。
所以这一来一回,借着各地城市差价的不同,睚眦每一次出车都能大赚一笔。
睚眦可不准备一直当司机赚死工资,后面有赚大钱的时候,这一阶段就是自己积累本金的时间。
这次出了一趟车回来,由于距离较远,等睚眦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腊月了,马上就要过新年了。
睚眦算着时间呢,所以这趟车出来也买了不少的年货回家,照例给大家分了分,也让大家顺心如意的过个好年。
可是生活哪有一帆风顺的,刚过了年,大年初二的时候,就有一些不太相熟的亲戚上门打秋风了。
话里话外就是带着几分想借钱的意思。
这世道艰难,别看现在老石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了,但是谁家没几个穷亲戚呢?所以碰上来打秋风的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以前老石家人口大,要张嘴吃饭的孩子多,所以也没人惦记,可是今年眼看这石东出息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家里拿。
而且随便一打听,运输队的工资可是不菲,一个月的工资就抵得上普通人半年的花销了,这石家肯定有余钱,所以想要借钱的也都一拥而上。
不过睚眦是不关心这些的,左右他们想借钱,走的都得是老太太那边的路子,他是不乐意管的。
老太太当然是一个子儿都没往出借。
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出了五服了,来她这里借钱?
当她王老太是济世救人的活菩萨呀。
别人哭穷,她也可以哭穷。
来借钱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说是来串亲戚,结果就提了小半袋子红薯,身上还穿的打好几个补丁的衣服。
这知道的是来串亲戚,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穷神上门了呢。
真是晦气!
王老太按捺下心里的怒气,大过年的也不好往外赶人,只能跟着拉家常,说自己的不容易。
“老姐姐,不是我不帮忙,但是你也看看,家里这么多口人呢!你只看到小东进运输队了,但是他那么小一个娃,拿的也是实习工资,每个月也就那几十块钱!根本就不够用呀。”
穿着粗布的老太太不以为然,脸上反倒还带了几分你这人不惜福的表情,“哎呀,你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几十块钱?每个月几十块钱,一年下来那就好几百呢……”
王老太拉过这老太太的手,就要跟她诉说委屈:“老姐姐你可是不知道,别看这说着好听,但是小东这才工作多久,能给家里拿多少钱?每月顶天了也就十几块。
你也知道我家这个情况,小娃娃真的是太多了,这个年纪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每天的花费都是我勒紧裤腰带硬挤出来的!而且家里还背着好多饥荒呢!也幸好今年好了点儿,不然的话,我恐怕还要去找老姐姐你借钱呢。”
这老太太家离大河村有点远,是隔了好几个村的一个山沟沟里。
那村子交通不便,所以普遍都穷,但是靠山吃山,饿是肯定饿不死的。
所以王老太一点儿都不准备借钱给她。
又不是什么多困难的情况,谁家不是这么过啊。
把钱借出去,估计十年以内是甭想要回来了。
说句难听的,等她这不怎么熟的老姐姐两腿一翘走了,那这钱就真别想拿回来了。
俩老太太坐堂屋里聊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王老太技高一筹,钱一点没出。
不过也给人回了一口袋粗粮送走了。
这也是现在家庭好了,所以王老太也顾着点儿面子情,添点儿粗粮当回礼,这要是搁以往,王老太都能做出直接将红薯留下人送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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