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上前去一看,就见池塘边立着一个杠杆,杠杆上横着条绳子,绳子的一端捆系着一个用竹篾扎成的笼子,看样子像是村野处常用来向城中运送生猪的猪笼。绳子的另一端正攥在两个彪形的家丁手中。而猪笼里,则赫然蜷缩着一个年轻的男子。
一个戴着绣花盘丝小帽,嘴角旁生一颗大黑痣,虎目凶光的肥胖汉子正在旁趾高气扬、指手划脚地道:“给我放下去,淹死他!竟敢勾引我妹子,活得不耐烦了!”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名老者,身着员外服,眼中满是不忍。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在小声议论,有人深表同情。
眼看绳子缓缓放下,猪笼就要浸入水中,衣竹贤已按捺不住侠义之心,如此草菅人命,他倒要管上一管。
方要出手,忽听得“哎”“呀”两声,攥绳子的两名家仆已被人打倒在地,绳子瞬间落入一个身材颀长,戴着面具的年轻人手上。这人将手往下用力一拉,猪笼便迅疾而上,往岸上飞来,接着大刀一挥,已然将绳子割断,手法之快,匪夷所思。
待到猪笼将要落地,左手又是一托,竟若无物,如同举蜡,将猪笼轻轻放下,然后割开捆绑猪笼的绳索,放出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来。
人群中立时一阵喧哗,如见天神一般,俱皆欣喜。有人叫道:“是佚侠”,另一人接口道“对!就是劫富济贫的襄阳佚侠!”
这佚侠,便是襄阳城连七岁孩童都知道的“一侠二宝”中的佚侠了。
在襄阳颇具神秘色彩的佚侠行踪隐秘,向来只在夜间行事,此次为拯救无辜,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已有人暗自替他担心起来:大白天的,他不怕官府差办追捕吗?又一想:他是谁,怎捕得了他?
佚侠,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没人知道他所居何处。但他,之所以用了个佚字,是因为他要表明,即便在侠风日下、“侠义”二字日渐没落后的今天,他佚侠也要做一名华丽崛起的无名孤胆英雄!
在人群的呼声中,先前那个戴着小帽,趾高气扬的肥胖汉子脸上露出惊惶之色,转身欲走。
只见佚侠将身形一晃,便至到了那凶蛮汉子身后。偌大一个人,竟被他提起后领,老鹰捉小鸡一般抓了起来。
佚侠口中冷哼一声道:“你不是想浸猪笼吗?怎么这就走了?”听得出来是有意压沉声音,以免被人听出原来的嗓音。
肥胖汉子双脚离地,两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口中叫道:“放我下来!什么佚侠,不过是仗着些武功欺负人!”
佚侠将手一挥,那肥胖汉子就如同一头小猪一样被扔在地上。
才站起身,佚侠已至面前,挥手就是一刀往他头上劈去。
肥胖汉子吓得“啊”的大叫一声,只听得头顶“砰”的一响已被重重地击了一下,以为自己立时就要成刀下之鬼,又觉不对,再一看,原来佚侠用来劈自己的是一把寒光骇人的杀猪刀,刀刃将要劈至脑袋时忽地把刀一转,用刀面狠狠打了自己脑门一下。
饶是如此,肥胖汉子也被吓得脸色煞白。佚侠轻蔑地看着他道:“你也知道害怕,你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怎么不知道害怕?”
肥胖汉子面色惶恐地道:“我,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佚侠见他还不老实,也不答话,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衣领,然后顺势一扳一转,向后勒住了他的脖子。接着用刀面在他头顶连敲数下,道:“是不是要我把你颗猪脑袋像劈西瓜一样劈开你才肯老实?再不从实招来,休怪我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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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胖汉子只觉脑门疼得厉害,听佚侠如此口气,心中虽然害怕,却仍在犹豫该不该说。
佚侠见他不答话,忽将刀直向他颈中抹去。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万想不到襄阳佚侠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肥胖汉子惊觉颈间一凉,吓得大叫一声,险些昏厥了过去。忽听得人群中有嘻笑之声,再一看,这一回可乐得大了,只见肥胖汉子裤腿湿了一大片,原上被吓得尿湿了裤子.
人群中立时有人叫道:“你这恶霸也有今天,活该!”另一个声音也道:“真是恶有恶报,报应不爽啊!”其它的人也相继出言奚落,大有落井下石之态。
为什么老百姓如此痛恨这个被称作“恶霸”的人呢?原来他就是襄阳城中的两霸之一,而另一个,乃是城西的恶少印小二。
襄阳二霸之蛮横不仅远甚于小宝张熙,而且生性恶毒,专行无道。其中王富财更是时常勾结官府,欺良凌善,抢男霸女,为所欲为。老百姓早恨之入骨,如今有佚侠代为出手惩治,当然是拍手称快。
佚侠见他如此狼狈,一把将他推开,然后一伸手,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只是把那刀反握着抵住王富财颈间。方才那一抹,佚侠只是用刀背吓他一吓,并无伤人之意。
王富财连遭惊吓,早已浑身哆嗦得如筛糠一般,此时还未回过神来。
佚侠鄙视着这副尊容道:“瞧你这副窝囊相,耍把式就把你吓得尿裤子了!若是真砍起来,你还不立马跪地磕头啊?”说完转向众人道:“这个恶霸,平日里胡作非为,如今受此惩治,本是应该!”说罢看了看站在身旁,从猪笼里救出的那个书生模样的人。
众人立时安静下来,恭听后言。
佚侠指着书生模样的人道:“大家都知道阮世荣和他妹子王西姝情投意合,两厢情愿。他爹不甚反对,他却从中作梗,嫌贫爱富,意欲将他妹子许配给城西有名的花少印小二。”说完又转头看看离身后不远,身着员外服的老者。
老者诚惶诚恐,似在为儿子担心,又似极害怕佚侠。
佚侠转向众人接着道:“这还不算,他竟唆使手下那帮爪牙将阮世荣打成重伤,又将他扔下山崖,若非我及时赶到,将他救起,阮世荣焉能站在此处?待他伤势痊愈后,我有意让他回家,并在暗中加以保护,以防王富财再施毒手。果不其然,王富财带人将他装入猪笼,意欲再次加害。我专一等到众位父老俱在面前,以揭穿这恶霸的不赦罪行!”
王富财此时已略为清醒,狡辩道:“我妹子对他素无好感,是他死缠着我妹子,又想对我妹子欲行不轨,我这才将他装了猪笼!”
一旁的阮世荣气得指着他道:“你……你这是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
佚侠道:“不由得你不伏罪,你看这是什么?”说罢从怀中拿出一方上等丝绸织成的手帕来。
王富财一看:这不是妹妹的手帕么?怎么会在他这里?当即哑口无言。
佚侠道:“阮世荣和王西姝互生爱慕,两心相悦。阮世荣通过王西姝的丫鬟传书一封,以传达相思之情。这便是西姝姑娘给阮世荣的回信。”
众人的眼光顿时都落在佚侠手上拿着的那方手帕上,只见素练丝帕上用浅黄色锦线绣着一对鸳鸯,而丝帕的正中,隐隐映有几行墨迹,看来是一首小诗.。
佚侠续道:“西姝姑娘知道他哥哥王富财欲将她下嫁给印小二后,料想她和阮世荣之事绝无可能,心中正自苦闷,这时恰遇阮世荣锦书传情,约西姝缔结鸳盟,远走高飞。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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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姑娘无可奈何,也只得纳此下策,甘愿与阮世荣做一对苦命鸳鸯。”
佚侠拿起丝帕,念起了鸳鸯交颈图案中的诗:“汉之秀木,维叶萋萋;不见君子,我心调饥。汉之广矣,我心何倚;如见君子,我心则夷。甘棠焚实,与君相憩;举案齐眉,奉子停机。朝厮暮对,不我遐弃;永缔鸳盟,十里亭西。”
这首诗柔情蜜意,相思痴恋,尽于帕中。围观众人却大多面面相觑,不知所谓。
原来围观的百姓大都犁耕锄种,整日里忙于农事,疏于文理,对于帕中之诗虽聊有微感,却是不明一文。
佚侠扬了扬手中的丝帕道:“这首诗情真意切,并在诗尾约定在城西官道十里亭见面,你竟然敢说你妹子对王世荣素无好感,并想对她欲行不轨?”说着将手中刀向上一抬,刀面紧贴着王富财的下巴道:“世荣兄和西姝姑娘此举虽有违礼教,但若非你从中阻挠,他俩焉能出此下策?以此看来,此事虽有失体统,却是迫于无奈,情有可原!”
人群中立时有人赞同道:“说得是,情有可原。”另一个声音道:“世荣和西姝郎才女貌,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碧人,应该成全他们,让他们成亲!”其余的声音附和道:“对,应该尽早拜堂,让他们成亲!”
佚侠的脸应该是极其年轻的,哪怕是在银色面具的遮掩下,那凛然的正气也不由得在冷漠的轮廓上留下些许光华闪耀的印迹。只是在那明澈的眸子里,除了映射着的阳光,竟然看不出丝毫表情。
此刻从他的嘴里威严地迸出几个字来:“你怎么说?”王富财被刀抵着下巴,微仰着头道:“你……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此时他恶行败露,只求活命,哪管其它。
佚侠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着员外服的老者,似在询问。老者连忙上前几步,拱手道:“佚侠深明大意,作此善举,真让老朽汗颜哪!老朽能得世荣此佳婿,真是三生有幸啊!”
佚侠道:“老人家不必多礼,我知你平日里也受这逆子之气,不敢公然违背他之意。我今日就为民除害,也替你除了这个不孝之子!”
老者慌忙躬身抱拳道:“大侠开恩,犬子平日虽多行不义,但常言道:‘子不孝,罪在家长’,我亦难辞其咎。求大侠姑且饶他一命,侍我来日好生教化,定能使他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王富财乍听到佚侠要为民除他这一害,早吓得魂不附体,苍白的脸上冷汗淋漓。
佚侠鄙夷地看着他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说罢,一撤刀,折而向上,复而落刀,朝王富财头上砍去。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只见王富财头上的小帽被劈成两半,接着毛屑纷飞,飘坠于地。再看王富财,须臾之间,一个光头立就。
在围观人群的哄笑当中,只听得佚侠朗声道:“此次小惩,以警后尤!如若再犯,下次削掉就不是你的毛发了,而是你的项上人头!”
王富财连忙唯喏称是:“是是是,我再也不敢了!”
正在此时,围观的人忽然从外向里松动,显是有人强挤到人群当中。
就听一个公鸭似的嗓门叫嚷道:“你们笑什么?知道佚侠一直都是官府缉拿的要犯,明知他在此胡作非为却知情不报,把你们这帮泥腿子都抓起来以同罪论处!“围观的人们一听是衙门里杨捕头的声音,知道是公差办案,又听说要将他们抓起来,于是都纷纷惊逃四散。
竹贤与菡萏退在一旁,静观其便,欲待佚侠遇险时助其一臂之力。
王富财趁乱溜之大吉,他爹紧随其后,谆谆规劝,想让他随其回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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