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既然沈大人对你深信不疑,委托你自行调查,咱们应该从何下手?”
周元礼很快就进入角色,自觉当了景恒的助手。
“周兄不急,我们起码先去询问一下两边的原被告,见一下那个民妇,李氏和她的一双儿女。再是被告,我们春风得意的左补阙陈叔美陈大人。我以沈师叔的名义,给太常寺下了帖子,请双方去京兆府问话。”
沈思崖是这个案件的主审官,他的面子太常寺自然不敢不给。加上景府的参与,这也是一尊大佛。不过大树底下好乘凉,近日为这件事烦的焦头烂额的太常寺丞得知此消息,自然是喜不自胜。
赶紧安排办事的官吏给景恒他们安排了一间偏僻的院子,打扫干净供景恒他们使用。
约定的日子一早,景恒带着张震、秦勇,以及周元礼。薛潘带着找来的淮南道安庆府的人,跟景恒会合。
薛姨妈一直担心薛潘跟着那些狐朋狗友胡闹,知道这件事之后,觉得是个让薛潘跟着景恒的好机会。便把他派来做景恒的跟班,供景恒驱使。
众人集合后,便出发太常寺,到了安排好的小院子等待原被告。
过了一会,民妇李氏和她的一双儿女被带到小院子。
李氏二十五六岁上下,姿色平平,一身朴素的衣衫,却是收拾的干干净净。带来的一双儿女,男孩有六七岁,彬彬有礼,看得出李氏教育有方。女儿不过三四岁也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景恒他们。
李氏一进屋,就给坐着景恒磕头。
“见过大老爷。”她的儿子也带着妹妹,跟景恒他们磕头。
“快起来吧。”
景恒连忙叫跟随的婆子把她们一家搀扶起来。这段时间,李氏和她的一双儿女都被软禁在太常寺的一处院子中,有婆子看管着。
景恒让人拿来椅子给李氏她们坐着,李氏的儿子坐下,紧紧地抱着妹妹,盯着景恒。
“我是御史台御史中丞沈大人的书吏,沈大人是此案的主审官,特派我来了解案情,询问你几句。”
“大人只管问。民妇全都如实告知。”李氏低着头道。
“李氏你是哪年哪月哪日跟陈叔美成亲?说亲的官媒是谁?哪年哪月哪日生的大哥儿,哪年哪月哪日生的大姐儿。分别请的稳婆是谁?”
景恒问的都是些细碎的事情,问的细致,李执回答的也仔细。
据李氏的回答。
陈叔美在中了秀才之后,家中日子过得好了起来。置办了十几亩农田,租给农户,日子过得还行。李氏的娘家住在离陈家五十里外的镇上,李氏的叔叔在陈家做工。
陈家老爷和太太仁慈,让李氏的婶子带李氏来陈家当厨娘,还让李氏帮着做菜,也给一些工钱。可惜陈家老爷太太去的早,李氏在照顾陈叔美的时候。
两人也就产生了情分,一来二去,李氏也就怀上了大哥儿。陈叔美便找当地的县衙做书办的同窗,开了一份婚书,两人也没办婚事,草草地吃了一顿便成了。娘家怒其失德,不再来往。
后来到了秋闱的年份,陈叔美去了淮南道临江府参加秋闱,至此音信全无。后面的事,跟文哲先生在书房跟景恒聊的差不多。
问了差不多三刻钟,景恒也穿插着问一些重复的问题。在一边的薛潘听了,想插嘴提醒,被一边张震拉住,让他不要出声。薛潘想了想了,突然明白什么,也便不再言语,安静地看着。
景恒又问了李氏的一双儿女。他们年龄小,从下父亲就离家。对父亲一点印象也没有,都是母亲拉扯长大。
景恒问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母亲平日喜欢做什么饭菜,谁家的孩子最顽皮,最喜欢到哪处玩耍。在京城住的怎么样等等一些小问题。
最后,景恒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让书吏和婆子送李氏和她的一双儿女回去。
几人坐着整理了一会,差不多半个时辰,陈叔美也到了院子。这个案子出来没多久,他便被停职,直到案情水落石出为止。
“陈大人,抱歉。我也是奉命办事,这才劳烦大人前来,请恕罪。”
景恒客气地对陈叔美说道。
陈叔美跟李氏差不多年纪,脸上虽有富贵生活养出来的圆脸。不过还是看起来仪表堂堂,个头也高,挂不得柳相爷要招他做姑爷。
不过这个陈叔美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冷酷无情,盛气凌人,倒是显得谦逊自然,亲切和善。
陈叔美一口咬定自己没有跟李氏成亲,更没有买凶灭口。景恒也不纠结,也是问了他的一些生平轶事,少时见闻,读书时的学院,科举的题目,在京师的生活等等。
也是问了三刻钟,陈叔美借口有事,欲要告退。景恒也不阻拦,把他送到院子门口,告别后才回来。
景恒拿过整理好的笔录,仔细地看了一遍。沉思了一会,问周元礼。
“周兄,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回三爷。这个案件两边的说辞虽都不一样,但是。李氏拿出的那份婚书,上面官府的印信和签字都是没错,但是唯独县衙户房内却没有留档。李氏嘴巴里那位陈叔美的同窗,确实有,不过早已病逝多年。”
“之前的京兆府和太常寺也传唤了陈叔美的同窗好友和李氏娘家,结果大相径庭。”
“李氏的娘家说辞跟李氏一样,但是陈叔美的同窗好友却说陈叔美有女子在家,不过没有办过婚宴,更没听他说过成亲的事。”
“虽然李氏娘家说的一样,但是娘家有包庇的嫌疑,加上李氏自己也说,成亲后跟娘家断了关系,这份供词不可取。”
“也曾下安庆府调查了陈叔美家乡的亲戚邻居。据李氏说,她那份家中乡绅父老的证书,也被当事人否决。称他不识字,是李氏拿银钱叫他签名的,没写过。”
“而且说陈家独门独院,虽见过妇人出入,但陈老爷只是说请的帮佣。后来陈老爷离家赶考,将家宅托付给老仆。”
“那老仆却把李氏引入家宅,带着一双儿女鸠占鹊巢,还自称陈老爷的发妻,妄想贪图富贵。后面那老仆也去世了,真相如何,成了未知数。”
景恒安静地听着周元礼说完,问了一直旁听的薛潘一句。
“潘哥儿觉得谁说了真话,谁说了假话?”
薛潘道:“真真假假的,我也不知道,只觉得这陈叔美不是好人。”
景恒转头看向周元礼。
“在下也看不出来,只是陈老爷的言辞有些牵强,却没有证据证明。”
“哈哈,周兄已经看出些许端倪,却不愿说,或是不敢说了?”
周元礼笑了笑,景恒也不再逼他,转身找了在偏房的淮南道安庆府的人,跟他们低声言语了一下,那几人便一起离开了太常寺。
“潘哥儿,周兄,你们二人拿着沈大人的牌子去趟礼部。查一查三年前淮南直隶的秋闱中,参加考试的秀才,以及最后中举的名单,抄录一份回来。”
周元礼眼前一亮,拉着迷迷糊糊的薛潘一起应下,去礼部了。
查了几日后,景恒去沈府回禀案情。
“见过沈师叔。”
“慎之,可有结果?”
沈思崖急切地问道,上面定下来的审案时间越来越近,他得拿出个章程,如果还是踢皮球,那他将晚节不保。
“师叔,算是有所成果。只是如师侄所言,查出此案的真相简单,重点是如何结案。这份总结是小侄的勘察结果和推测,上面也附了证据,师叔先拿过去看看再定夺。”
沈思崖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抬起头,震惊地道:“竟是这样?”
“师叔。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但是验证非常简单,传淮南道的人上京,验证即可。”
“如果真的跟师侄所言,那这案子中买凶杀人,事后灭口才是重点。”
“确实如此,不过那是师叔斟酌的事情,小侄只能帮师叔破除迷雾一探究竟罢了。”
“好,师侄帮了老夫大忙。老夫这就上书门下省,说案件有了重大进展,暂缓时日审理,派人去传唤相关证人,最后再定定夺。”
“师叔决定就好。”
“哈哈,慎之,你回去好好准备来年春闱吧。春闱的考官定的是刘三省,你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他的文章,必有收获。”
“谢师叔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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