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挑起车帘,将里面的轮椅小心的搬下来,炫耀道,“我可是去拿好东西了,有了它,咱们少爷就能出来了。”
伙夫一怔,看着奇奇怪怪的木头做的东西,甚是好奇。
“去去,忙你的去,我要赶紧拿给夫人看。”
推开伙夫,他费劲的抱起轮椅走进后院里,绕过拱门,走了一段小路这才进了内院。
守在屋门外的小丫鬟看到他抱着轮椅走来,敲了敲屋门敲了敲屋门,恭敬道,“夫人,小凡回来了。”
屋里面似有茶盏打翻的动静,紧闭的屋门瞬间从里面打开,黄佩急切的看着门外面抱着轮椅的小凡。
她激动道,“走,快跟我去小少爷屋子里去,他看到这个一定高兴得很。”
小凡和丫鬟跟着黄佩去了别院屋子,还未走到门外,屋子里便传出碗筷摔在地上的声音,随即咆哮的怒吼声传出,“都滚出去,滚出去!”
没一会,屋门打开,两个丫鬟满眼含泪,身形惶恐的跑出来,看到院子里的黄佩时,惶恐的跪在地上,恭敬道,“夫人。”
黄佩眉心微拧,轻摆了下手,“你们下去吧。”
两名丫鬟如释重负,起来离开了别院。
黄佩轻咳了一声,双手撑在腹前走进屋子里,走进隔帘里,看到她的孩子毫无生气的躺在榻上,脸色惨白,若不是眼睛睁着,她真以为他没了气息。
她走过去坐在床榻边上,伸手轻轻拂去他额前凌乱的发丝,一张稚嫩未退的脸白的吓人,一双眸子空洞的如漩涡般死气。
他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却只能瘫痪在榻上,这辈子再也不能踏地行走。
黄佩压下心底的苦涩难受,双手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笑道,“林儿,你猜娘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陈林闭了闭眼,了无生气的冷笑,“再好的东西又有什么用,我又不能出去,又不能走路,还不是一个废物!”
黄佩难受的低下头,忍住要眼眶里的泪水,对外面吩咐,“小凡,将东西带进来。”
小凡抱着轮椅走进来,将轮椅放在地上,高兴的对着陈林道,“小少爷,你快看这是什么。”
陈林毕竟是十三岁的孩子,即便再心灰意冷,颓然死气,还是对好奇的东西比较有新鲜感。
他转过头,木讷的看着地上的木轮椅,在目光接触到轮椅那一刻,一抹亮光从那双死气的眸底划过,“这是什么都东西?”
像个椅子,但却没有腿,只有两个轱辘。
黄佩高兴的为他解释,“只是轮椅,你坐在上面,可以去任何地方。”
陈林一怔,真的可以去任何地方?
黄佩吩咐,“小凡,快将少爷抱到轮椅上。”
小凡走过来,小心的掀开被褥,抱起瘫在榻上的小少爷,转身将他放在轮椅上。
黄佩拿起薄被走过去盖在他身上,双手搭在轮椅的后把手,“林儿,娘带你出去走走。”
陈林双手搭在两边的扶手上,感受到自己在地上‘行走’,双手时不时的摸下轮椅。
走出屋子,他抬头看向月亮,清冷却又明亮,夜里的风有些凉,吹拂在身上却让他精神气爽。
多久没有这般感同身受过月光了?
似乎有半年多了吧。
他双手搭在轱辘上,心里和脸上都是压不住的兴奋,“娘,你松手,我试试。”
见儿子终于有了一丝生气,黄佩高兴的退到一边,嘱咐道,“你小心点。”
陈林试探着推动轮椅,随着他的动作,轮椅一点一点的朝前,他看着地面一点点的往后退,就仿佛自己再往前行走。
眼眶里忽然间充满了泪水,抓着轱辘的手紧了紧,继续往前推动,再往左往右的转动着,看着地面在眼前一直往后退,他高兴的笑出了声。
黄佩手里拿着手绢,抬手轻轻拭去眼眶的泪水,也跟着笑了起来。
丫鬟走了几步靠近黄佩,低声询问道,“夫人,您为何还要让小凡告诉那个胖女人,让她日后来县城找您?她不过是个乡野丫头而已,哪里有资格来找夫人。”
黄佩放下手绢,看着终于笑出声的陈林,眉眼透着舒心道,“在你眼里她是个乡野丫头,在我眼里并非如此,轮椅这物件放眼淮安城,无人知晓,更无人知道怎么做,唯独那个不起眼的胖丫头做出来了。”
丫鬟一怔,这才明白过来,“夫人是想和她多接触,看她有没有法子救治小少爷的腿?”
黄佩双手揪着手帕,看着展露笑颜的陈林,怅然的“嗯”了一声。
其实她也不知道,但她总感觉那个丫头似乎能治好她的儿。
过了几日,沈家父子二人终于从祠堂出来来,两人蓬头垢面,活像乞丐一样。
沈老头脸色黑沉,一路上低着头快速回到家里,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也没有出去。
沈廷堂在喝了很多汤药后,终于可以下地慢慢行走了,只是还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黄昏日暮,沈家人吃过饭后,张氏一直望着家门外,眉头紧皱着,似在等什么人。
她来回走了好几趟,却仍不见人,心里忽然升起了不安的念头。
沈谷子出来去茅房时看到张氏在门外来回踱步,没好脸的斥了一声,“站在门外跟要饭似的,干什么呢?”
张氏烦闷的走过去,心总是跳的不安,忧愁道,“谷子,你说廷彦怎么还没回来?娘都回来好几天了,按理说廷彦也该回来了。”
沈谷子眉头一皱,不耐道,“他说不定在镇子上吃喝玩乐呢,用得着你这个娘瞎操心。”
他现在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沈廷申身上,只要这个儿子有出息当了官,他还有什么发愁的。
张氏的心总是不安稳,斜眼扫了眼沈老太的屋子,小声道,“谷子,要不你去问问娘,你说万一廷彦出个什么事,到时影响了廷申怎么办?”
一牵扯到沈廷申,沈谷子立马变了,“我这就去。”
沈谷子是直接进了沈老太屋子,冷不丁的出现惊了一下两人。
沈老头呵斥道,“跟个鬼一样不知道敲门吗?”
沈老太见沈谷子脸色有些不对劲,心里莫名咯噔一声,还未说话,对方先发问了,“娘,你从镇子上回来时看见廷彦了吗?他和你一起出去收拾沈诗筠,怎么你们都回来了,不见廷彦回来?”
沈老太忽地心虚的低下头,恍若没事的摇头,“我们计划失败了后,我就先回来了,没有看见廷彦,说不定他去上工了,没有时间回来。”
沈谷子有些不确定,“真的?”
沈老太抬起头,眼珠子一瞪,“你这是什么语气?难道你娘还能骗你不成?”
沈谷子也不好再问,转头走了出去,张氏看见他出来,上前去问,却被他不耐烦的吼了回去。
天渐渐黑了,廉氏端着一盆水出来倒掉,回房间忽然听到隔壁沈老太的屋子里有些小争吵的声音。
她看了眼院子没人,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听着。
屋子里,沈老头脸黑沉沉的,声音像是能掐死人一样,眼珠子充满戾气的瞪着沈老太,“你竟然把断了腿的廷彦扔到医馆里不管了!”
沈老太还是有些怕沈老头的,她低着头反抗道,“反正他一无是处,他那个腿大夫都说已经废了,也就是花银子疗养了,我可没有银子给他,索性他已经废了,我也没指望他,我现在全指望四孙呢。”
沈老太瞪着沈老头,“不管怎么样我也是为了咱们沈家好,你想想,花那么多银子治一个废人,有那些钱还不如给廷彦上学堂,到时他当了官,咱们在上河村可是高人一等,就连族长也不敢惹我们。”
沈老头坐在炕边,抽着旱烟,皱着眉没再吭气了,像是认同了她的话。
廉氏将他们的话都听了去,悄悄回了屋子。
她以为老两口就对他们大房恶毒,原来对二房也是那么恶毒。
沈诗筠趁着这几天太阳炙热,上山找了一块好木材给叶青寒做轮椅。
当树木都锯好后,她发现没有铆钉了,赵大夫家和筱家都没有了,如今她只能亲自上镇子一趟了。
这会天色还早,她便往村口走去,说不定正好能坐上牛车。
刚到村口,身后就响起马蹄声和车轱辘碾压在地上的声音。
她回头,只见叶青牟架着马车而来,车帘从里面掀开,筱止稚嫩童真的脸露了出来,欢快的笑道,“大姐姐,我要去镇子上玩了。”
叶青牟脸色微红,“沈姑娘,你要去哪里?”
沈诗筠颔首轻笑,“去镇子上。”
这么巧,她也要去镇子上。
他多眨了眨眼,犹豫了好一会,刚酝酿好怎么开口,筱止就问了出来,“大姐姐,我们也去镇子上,正好我们一起。”
沈诗筠微抿着唇没有应答,透过筱止的头顶,看到马车里面坐着一个男人,穿着披风,带着风貌,微低着头遮住了清隽的脸,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
那正是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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