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印记

赵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被一股莫可以抵御的力量携裹着，强行拽离了自己的身体！而所去的方向，正是才刚刚被他用指尖触到的黑色蟠龙玉璧！

都天仙界不乏可以摄人魂魄的宝物和神通，一些灵兽、妖族、魔族甚至天生就有这种本事，在还能保持清醒的最后一瞬间，赵羽觉得自己真的很有可能就这么魂飞魄散。

“呼……”

赵羽甚至就连那条担心自己会魂飞魄散的思维也被吸走，灵魂完全被吸入那蟠龙玉璧中，但是，预想中的意识被粉碎、吞食并没有出现。他仅仅是猛烈地恍惚了一下，然后就在“呼”地一声后恢复了清醒。那感觉就像是强行从一个世界钻进了另一个世界中。

赵羽根本不必睁眼就看到了一切，因为此时他的完全就是意识形态，没有实体。

可无边的黑暗中，所谓的“一切”未免太过简单，只有一条巨大的粉红蚯蚓。

此时他的意识形态离那条蚯蚓并不远，向左看和向右看勉强能看到这条蚯蚓的头尾，他完全是以直觉判断，这条巨大的蚯蚓很可能有百丈长。而这蚯蚓的粗度也十分惊人，其横截面的直径怕是相当于他们家的院子。从这种长、粗比例来看，它倒又不那么像蚯蚓了，因为过粗了。

黑暗中只有这条疑似蚯蚓之物，赵羽就算想留意别的也没有，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和疑惑继续细看。

心念才刚一动，他的意识形态便向前凑去，来到了那条巨蚯蚓身体中部的边上，几乎贴在了上面。

也就是这一下突兀的接近，待猛然看清了那蚯蚓体表的具体情况，赵羽只觉意识中“嗡”地一声响，几乎整个灵魂都要被吓的炸开了！

那些粉红色并不是正常的体表，而是被剥了皮之后的血肉！从那些暴露在外的血肉上甚至还能看到一个个巨大的交叠的圆形印痕。那些印痕的中间位置还好，都只有淡淡的血丝，但印痕的边缘处简直惨不忍睹，莫不是掉下了大片血肉，鲜血淋漓，甚至能看到更下面的肌肉和白筋。

鳞！赵羽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鳞片，这条“巨蚯蚓”定然是原本全身铺盖满了巨鳞，但后来全被硬生生刮掉了！

那么，这其实是一条超大的巨蟒？！

百丈长的一条巨蟒本已够惊人，又生生被刮去了全身鳞片，双重的冲击让赵羽瞬间不寒而栗，甚至忘了自己其实是莫明其妙到这的，最应该做的是想办法离开这里。

它还活着吗？

赵羽脑中浮起这个问题后，立刻开始观察这巨蟒的身体是否有起伏、蠕动，却一会所获。

他只得继续沿着蟒身向左移动，那边应是巨蟒的头部。

正移动着，赵羽忽地被巨蟒身上出现的一个巨大血洞吸引了注意。巨蟒的每一块鳞片的血痕都有桌面大小，而这血洞比那些鳞片还要大，足足是那些鳞片的数倍，就在巨蟒身体的一侧。这血洞不仅大，而且深，伤口处鲜血淋漓，内里更是一片狼藉，就像是那里原本长着什么，却被硬生生拔了出来。

一个念头在赵羽脑中闪过，他立刻从巨蟒的上方飘过，到了巨蟒的另一侧，然后继续向着蟒头的方向飘去。果然，在接近巨蟒头部的时候，他又看到了另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惨烈的血洞！

如此说来，它的体侧下方原本还长着爪子。

所以，这其实不是一条巨蟒，而是一条龙！！

由巨蚯蚓到被刮鳞的巨蟒，再到被刮鳞、拔爪的巨龙，赵羽心神连番受震，几乎无法再正常思考。

都天仙界七道中的兽道是长盛不衰的一道，在都天仙界那已经不知道到底有多长的历史中，兽道修士早将天下灵兽划分成一至九阶。其中一到三阶都是不入流灵兽，四到六阶灵兽就越来越强，六阶灵兽已然战斗力惊人。

而七阶灵兽对一般人甚至修行者来说，已经几乎是传闻中之物。一头七阶灵兽一生下来就天赋超卓，成年后战力完全抵得上十个甚至更多个相同境界的修仙者。

如果说七阶灵兽的获得是可遇不可求的，那么八九阶的灵兽则连遇都没机会遇，大都是真正的传说中之物。只因这个层次的灵兽有许多都是因变异而得以达到这一阶，而变异又无法遗传。因此，在都天仙界的历史上，八九阶的灵兽大半都是昙花一现。

非昙花一现的八九阶灵兽虽未绝种，但在都天仙界也近乎绝迹，数量极为稀少，比如龙。在当今的都天仙界，确切为兽道修士所得的龙仅有三条，分别是渺云仙都青阳子的八阶赤炼火龙，问天宗已经隐退的战力第一人荆绝的九阶五爪金龙，以及西梁宗的一个资质普通的弟子机缘巧合得到的八阶蹈海青龙。除此三条龙外，都天仙界再无龙的踪迹。

只要是龙，就至少是八阶灵兽！

赵羽平时没事就喜欢了解这些，是以知之甚详。以都天仙界的现状，若能得到一条龙的认可，与之建立血脉印记，那绝对是一千辈子甚至一万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而眼前，竟然有一条龙如此之惨！

许久之后，赵羽才强压下心中震惊，缓慢地，小心翼翼向着龙头处挪去。

终于，他还是到了龙首处。

只看这条龙的身子就已经够惨的了，可此时再看它的头，就会觉得他身子上的那些伤又不算什么了……

那的双角被硬生生掰断，并带掉了大块的头骨，龙须被拔，满嘴龙牙也被敲掉，似里这里只要能破坏的全被破坏了。两只眼睛处左边已经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血窟窿，右眼处也是血肉模糊，被糊住了，也不知下面还到底有没有眼睛。

赵羽静静地停在那里，觉得自己的世界完全被颠覆了。

这怎么可能是一条龙的命运？

难道身负仙剑，御龙长空不是全天下所有人的梦想吗？

至少在他的这个时代，所有年轻人都做着这样的梦！

那么，现在就是他的梦醒时刻？

龙已如此，至于那御龙的修士如何了似乎也不必猜了。

就在赵羽正世界观崩塌，思维都几乎停滞之时，面前的龙首忽起变化！

它那被血肉糊住的右眼处忽地蠕动了一下，而后血肉向上翻起，一个足有窗棂大小的巨眼出现，棕色的竖睛带着无尽的冰寒之意看着赵羽。

一瞬间赵羽仿佛觉得时间都静止了，彻彻底底地定在了那里。

他平生不知与多少人多少野兽甚至灵兽对视过，但是，现在与他对视的却是一条龙。

他从对方的竖睛中感受到的甚至不是眼神，而是一个延续了亿万年的伟大种族的亘古苍凉，以及仿佛来自整个无边宇宙的威压，就像是它代表这世间除他以外的一切一切，而他，还只是他。

这一刻赵羽只觉得平生从未如此渺小过，他看着巨龙，分明觉得蚂蚁仰头看着他时也当是这种感觉。

巨龙那仿佛能洞察世间所有隐秘的竖睛盯着他，只几息时间，便让他有种自己被巨龙完全看了个通透，再无半点隐私之感。

就在这时，巨龙竟是忽地巨嘴微张，发出了低沉嘶哑的笑声，除了声音过于宏大外，竟像极了人。

“呵呵呵呵……”

都这样了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然而那巨龙不仅在笑着，还笑的十分开心。

“没想到第一个人就勉强合格。”笑完，巨龙继续以它那特有的宏大嘶哑嗓音道。

“你……是什么意思？”赵羽大着胆子，用意识问道。

“你看到我的样子了？”巨龙问道。

“嗯。”

“我需要吸收大量的天地元气来疗伤，但我不能以真身在都天仙界露面，甚至连一丝气息都不能泄露出去，所以只能借助别人的肉身。”巨龙缓缓道。

“你要夺舍？”赵羽脱口说出了一个可能性。

巨龙冷笑问道：“你的肉身哪里比我的好？”

赵羽很想说“至少比你的完整”，不过还是听出来了巨龙实是不屑他的肉身，绝不会夺他的舍，便索性没接话。

果然，巨龙接着又道：“我轻易就能看透你的灵魂。我说你勉强合格，是因为你的品行、心性，我完全不必担心被你摆一道。”

“我不太明白。”赵羽疑惑道。

“我既要借用你的肉身吸收此界的天地元力又不泄露气息，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与你建立血脉印记。”巨龙道。

赵羽闻言再度震惊的不能言语。

他虽只是处于气感期第一阶段，会的神通也就诀道的四五个入门神通，但是由于心向修行，他对器符丹诀兽阵冥七道的了解却是不少。兽道修士与灵兽间建立的血脉印记简直就是一个心意相通、实力互用、生死相许的全面性契约，一旦建立，便谁也不能背叛谁，甚至连那样的念头也不能有，不然的话一定会在天地的大法则下道基尽毁、爆体而亡。

要是以前，若说能和一条龙建立血脉印记，赵羽肯定是打死也不会信的，因为他绝绝对对没那个逆天福份。

可现在，看着眼前的这条光溜溜的巨龙，为什么会有那么一丝的不情愿……

巨龙仿佛看不出来赵羽在嫌弃它一般，继续火上浇油道：“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别说一时半会，是百八十年都不可能恢复元气帮你在都天仙界闯荡了。而且，我和别的灵兽不同，你和我建立了血脉印记之后，便无法再和别的灵兽建立血脉印记。也就是说，在我真正恢复元气之前，你都是与兽道神通绝缘的，就算遇到再好的灵兽也无法收取。还有就是，我疗伤必须在晚上，而且时间越长越好，所以，和我建立血脉印记后，如果你没有特别的紧要的事，你的肉身每个晚上都要交给我。你可以想事情，也可以睡觉，但是不能走动，不能修行。”

赵羽本来还在心中嘀咕，但巨龙说着说着，他却因为巨龙的坦诚而慢慢改变了想法。

巨龙如果真的没安好心，它岂会还没建立血脉印记说的这么明白？

既然它敢因为相信他的品行、性情而与他建立血脉印记，那么，它是不是也对它自己的品格有着充分的自信？

想通了这些之后，赵羽忽地问道：“你说了这么多都是我的牺牲，那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呵呵呵呵……”巨龙开心地笑了起来，“你终于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