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承恩

楚云落很小的时候，渭城其实并不止一个亮如星，而是三个。但另外两个却在月牙山中意外身亡，以至于渭城只剩下钟绍辰一个。

钟绍辰是赵羽的偶像，又何尝不是楚云落的？实际上，楚云落小时候甚至说过长大了要嫁给钟绍辰的话。

可钟绍辰突然就在与九鱼江社的争斗中死了，在其后的六年时间里，渭城连一个达到亮如星境界的年轻人都没有。也是从那段时间开始，产生了巨大落差的楚云落心中男女情愫越来越少，几近于无，直到现在。

她和赵羽一样，同样心向修行。如果她一生只能有一个愿望，那还是修行！

可是……

她已经停在亮如星阶段快三年了，达到亮如星巅峰都有来半年了，却迟迟不能突破到亮如月。

不能进阶，又谈何修行？

她知道她遇到了什么问题，正是都天仙界所有修行之士不得不谈的资质！或者，还有一点点机缘。

但是，资质乃是天生？还能后天培养不成？这方面，她真的有心无力。

至于机缘，机缘机缘，本来就是要看缘法的，又岂是刻意寻找所能找到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越来越觉得她其实是生活在一个无形的屏障之中，就像此时正笼罩在五尘浮光幛之下的浮光城。

她可以离家千里、万里，甚至百万里，但一定有那么一个距离存在，是她这辈子注定了所达不到的。同样，境界也是一样。亮如星到亮如月就如此之难，后面的亮如阳呢？亮如阳到灵感期呢？终有那么一个境界存在，是她这辈子到死都不可能达到的！

她不想要这样的未来。

可是，在亮如星巅峰停滞越久，她就对那个无形的屏障感觉越强烈。哪怕她真的进阶亮如月，那个屏障还是会在。

所以，有谁会知道，她的内心其实一直在挣扎呢？

一方面，她知道自己的未来是有限的，另一方面，她却只想走得更远，最好永远也不要停下来。

只不过她比别的女孩坚强许多，从来不在人前表现出来罢了。

就连她的父亲也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她维持在这样的状态中其实已经很久了，可现在，尤其是最近半个月，她的心态却又有了变化。

流光溢彩的天幕投射下来的光在到达地面时已经变成了最纯粹的淡白色，和月光很像，却更亮一些。就在这样的光线下，仰着头的楚云落甚至显得有些圣洁。

可此时，她那因光线而显得比平时更美的脸上却是浮起了一抹苦笑。

“天才，天才，被叫的多了，差点就当真了呢……”楚云落轻声自言自语道。

“赵羽才是真正的一旦有了机会，就会一鸣惊人的天才吧……”

“当我还在屏障里挣扎的时候，他都已经走到了我的屏障之外……”

“这还真是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啊，羡慕他，又为自己伤心……”

“最初意识到他是真正的天才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要追赶……”

“可是，当眼看着他继续大步向前走的时候，自己却始终在原地踏步……”

“真的很无力啊……”

就在这样的自言自语中，楚云落脸上的苦笑消失，只剩下满满的无奈和不甘。

感伤了好一会之后，她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

最后，竟是冷得打了个寒战。现在是七月下旬，晚上已经有些冷了，再加上她穿的是求美观而不是御寒的皮甲，不冷才怪。

“啊！楚云落，你要打起精神来啊！难道就因为别人是天才就不去追了吗？难道就因为一直在原地踏步就放弃努力吗？那样的话，和直接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就算真的有那样一个屏障存在，也至少先要碰到那个屏障啊！如果还没有到极限就放弃，那岂不是让本就存在的屏障因为自己的不怒力而变得更小了吗？甚至只有这么小！”楚云落煞有介事地为自己鼓着劲，真的让她自己变得热血沸腾起来，最后甚至用双手比划了一个抱球的动作，来比拟那屏障的具体大小。

从受打击到伤感、失落，再到其后的振作，楚云落所用的时间比大多数男人还短。她心中有柔弱的地方，但骨子里，她还是那个不服天不服地的女战士！

那些幻想着和她卿卿我我、柔情蜜意的暗恋者和追求者们，这辈子是注定不可能看到那样的她了。

同一个天幕下，同一座城中，九鱼江社的好些人都兴奋的睡不着觉，尤其是那几个知情者。

冷元放的房间里，此时却是五人齐聚，正是明日要参加最终生死契团队战的五个。冷元放、巩志、薛文恭、程金，再加一个黑鱼湾的罗力。冷元放、巩志二人自不用说，那薛文恭和程金则是在这一次的十二个散项中表现非常抢眼的两人，不过直到最后三项时才被月牙山社的人注意到。至于最后的罗力，也一向是九鱼江社亮如星的中坚。

“时候不早了，散了吧。”五人明显已经商议了很久，巩志起身道。

“好。”冷元放立刻出声附和，“都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下午的比试，所有人都要做足准备。”

“嗯。”众人齐声应道。

“虽然卢昭受了重伤无法参加明天的战斗，但是，我们已经有足够大的优势。十年了，再没有比这一次更好的机会！明天，九鱼江必胜！”巩志最后道。

“九鱼江必胜！”吼声中，透出来的不止有决绝，还有着超乎寻常的自信。

……

次日清晨，月牙山社人声渐响，“吱呀”一声过后，赵羽房间的木门向内打开。

赵羽打着哈欠出了门，站在门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便开始了晨练。时间不用长，能把手脚活动开便已足够。

今天上午，他便要去浮光城正中的承恩塔下，去参加浮光正会第十轮的比试！而这也意味着，观看他的战斗的人将是数十上百倍的提升，甚至有来自浮光紫府地域内的修行宗门！

历年来，浮光正会的最后几轮已经成了那些少年天才进入修行宗门的一条捷径，只要有过人表现，便很有可能被修行宗门相中，直接收入门墙！虽然亮如星被相中的机会远不如亮如月、亮如阳大，但每年至少都会有那么几个！

这是赵羽的机会！

今天虽然只比第十轮，但是，已经足以看出剩余的参赛者的实力、资质之端倪。原因很简单，因为剩下的参赛者满打满算也才三十二人，每个人都会得到极大的关注度！

赵羽要说不紧张绝对是假的，具体表现就是他昨晚差点失眠，不然也不会一大早就哈欠连连。好在他有《风林火山诀》可以翻看，尤其是里面的林诀简直有催眠之效，昨晚无奈之下他只好看林诀，看着看着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吃过早饭后也没休息，在月牙山社一大帮人的簇拥下，赵羽终于是出了院门，向着浮光城中心赶去。六七十号人同时前行便有些乱哄哄的，而这，也已经是月牙山社剩下的所有人。赵羽破天荒地闯入了第十轮，打破了月牙山社自参赛以来的纪录，大家当然都要去为赵羽加油助威。

渐行渐深，众人距浮光城正中心的承恩塔越来越近。

正边聊边行，远远地，一个金红色的塔尖已是从西北方的建筑上方冒了出来。

“赵羽快看，那就是承恩塔了。”江不凡就在赵羽身边，立刻指着那塔尖向赵羽道。

“嗯，像金属铸的一样。”赵羽远远看着，并道。

江教习从旁解释道：“那可不是金属，而是特殊的红檀积沉木。”

“教习，以前在分院的时候也讲过承恩塔的来历，但是好像不太详细，你能再跟我说说吗？还有，为什么要在承恩塔下举行最后几轮？”赵羽问道。

旁边也有不少年轻人心中疑惑，立刻全都支起耳朵等着江教习解释。

“承恩塔，塔如其名，就是为了感念恩情的。并不是某一个人的恩情，而是某一宗的恩情，这个宗门，你们都知道吧？”江教习问道。

浮光紫府地域内有墨山派、一字阁、灵感门等几个宗门，但要说规模最大，历史最悠久的，公认的便是问心宗。问心宗是一个兼顾了器符丹诀兽阵冥七道的综合性大型宗门，在符、诀两道上的造诣甚至拿到整个都天仙界都有可夸耀之处。与其说问心宗属于浮光紫府，倒不如说是问心宗先立山门于此，然后才渐渐形成了浮光紫府，实际影响力更在浮光紫府辖区之外。

就如同那墨山派有《浮光墨山火符经》在浮光紫府流传一样，问心宗有更多的基础神通经典流传于世，尤其是浮光紫府辖区内。甚至，楚云落整天抱着啃的《树符论》就是问心宗千余年前的一位地仙所著。在浮光紫府的历史上，尤其是仙妖、仙魔爆发大战时，问心宗数次为浮光紫府化解大劫，万余年间不知救下了多少浮光紫府的生灵。

修行的世界，问心宗能做到如此，可以说，浮光紫府只用一座承恩塔来感念问心宗的恩情真的都嫌轻了。

当月牙山社的年轻人们继续询问时，江教习对他们说的便是这些，只不过比以往更加详细罢了。

而让江教习更加惭愧的是，即使是那承恩塔本身，也承载着来自问心宗的巨大恩情。

那恩情，便正是五尘浮光幛！

说起五尘浮光幛，那就是一个关于另一人的很长的故事了，江教习每每想起，都会唏嘘不已。

江教习并没有再和年轻人们说那个故事，因为已经来不及了。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距那承恩塔越来越近。在看到承恩塔四十九层的全貌的同时，他们也自然而然地接近了最终的赛场。

四十九层的高塔，说高耸入云有些夸张，但是离近了看时，也当真雄伟的让第一次看到的赵羽直啧舌。塔下南侧，便是最终赛场。

就在赵羽看着承恩塔感叹之时，江教习笑问道：“想上去看看吗？”

“上面不是有五尘浮光幛吗？”赵羽立刻反问道。

“对，所以一般人是不能上去的。”江教习道。

“那什么人可以上去？”赵羽少年心性，差点就自己补了一句“扫塔的吗”，好歹是忍住了。

“浮光正会前三！只要你能得了前三，便可以去承恩塔顶，面对五尘浮光幛本体悟道一晚。”江教习微笑道，眼神中满是鼓励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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