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问剑（上）

“这些法宝、仙器又不跟着我们一起出去，魔族就在外面虎视眈眈，这两天就算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但也一直能听到他们的动静，显然并没走远，说不定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所以，我坚决不同意出去！”殿堂中，萧一阳的声音很大，语气说不出的严厉。

“难道就这样不管赵羽和梁师妹？”从来没和任何人红过脸的李天怒瞪着萧一阳，冷冷地道。

“我没说不管，但我也不同意就这样出去接应他们。”萧一阳冷哼了一声道。

情感和理智，到底该听从哪一个？此刻，就连周行谅都面对着这样的问题。

外面的魔族依然是他们的一倍多，在没有那些法宝、仙器相助的情况下，他们依然必败无疑。最大的问题是，现在魔族也可以在宫殿群中来去自如，说不定还一直派人盯着他们！

若贸然出去，八成便是有多少人死多少人！

不去接应赵羽和梁小雅，那顶多牺牲他们两个；若去救，就算能把他们救回来，却有更大的可能死更多人……

周行谅皱着眉朝人群中望去，有些悲凉地想，其实这都不能算是人群了，因为这里算上他也仅有十一个人。

萧一阳是个毁誉参半的家伙，但让他去送死，终究是不应该的吧？再看殷灵儿，这位殷师妹其实战力并不强，真让她和魔族正面战斗，她死亡的可能性比大多数人都要大。还有另外三个好不容易活到现在的大宗修士，他们全都在之前的战斗中贡献了所有力量，现在，他们只想平平安安回到仙界，不想再节外生枝。他又有什么资格让他们去送死？

理智上，他其实完全和周行谅一样，也不同意去接应赵羽和梁小雅。在都府的兵法书中，并不是没有为了整体放弃局部的战例，他一直都是持认同态度的。

而感情上，他偏向于去接应赵羽、梁小雅，但也只是偏了一点点。

将心比心，端起架子强行让别人去送死，他真的做不到。

真正已经铁了心要去接应赵羽和梁小雅的，只有一叶宗和问心宗的五个人。

那么，到底该怎么办？

合则强，分则弱，就他们这点人，真的再经不起分割。要么都去，要么都不去，这便是仅有的两个选择。

“等等！周师兄一定不能去！万一他要出了事，我们就完全回不去了。”殷灵儿的声音忽地响起，打断了所有人的沉思。

就连韩千雪、李天等五人都在愕然过后默默认可，知道确实应当如此。

周行谅一定不能去，而另外五人又非去不可……

于是，眼下就算不想分割也得分割了。

如果是在真正的大规模的战场上，肯定不会如此纠结，所有人的行为都必须服从整个军队的利益。但这里终究不是真正的仙魔战场，剩下的人里除了一个周行谅受过正式的训练之外，剩下的全都只是宗门修士。他们才不管什么整体利益，他们只做自己认为对的！

最终，双方竟是谁也没能说服谁，就那样敲定了人选。

去接应赵羽、梁小雅的，依然只有韩千雪等五人，剩下的六人则全都留守于殿堂中。

商定好了之后，韩千雪五人却并没有马上出发，因为离四十五天还差最后两天，他们必须确保到达西六园的时候赵羽一定炼制好了齑雷剑。

这最后的两天也成了最难熬的，所有人依然能听到魔族刻意弄出来的动静，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们，魔族还在破坏着这片遗迹，他们若再不去，就要被魔族全砸完了。

有道是眼不见为净，从未见过的宝物被坏掉，修士们倒也不是太心疼。现在真正煎熬他们的其实是他们自己人之间的氛围，也可以说是韩千雪五人与另外六人间的氛围。

大家没有一个是傻子，全都有自己的立场，在这最后两天里几乎全在想去接应赵羽的这件事。

宁冲的想法是支持接应的五人中最具代表性的，他想的很简单：赵师兄和小师妹一个善攻一个善守，为整个团队来到这里出了那么大的力，甚至那六个留守的人之所以还活着都有他们俩的功劳，可那六人却还是选择留守，这难道就是赵师兄和小师妹当初为他们分担压力的意义所在？

而六人一方，萧一阳的想法也具有一定代表性：大家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并看到生还的希望并不是某一个人的功劳，而是还有那些已死的所有人的贡献在里面；大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更多人活着出去，若有人违背这一点，便是不尊重那些死者，便是对他们所做出的牺牲的不负责；这样的情况下韩千雪五人还是要分割团队，将做出两种选择的人全都置于险境，他们哪来的权力？

世界是复杂的，很多事都不是非黑即白那么单纯。可人和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完全开明包容一切的那是圣人，而这十一人没有一个是圣人，所以，他们无法包容……

十一人之间，尤其是在其中最具代表性的那几人之间，在这最后两天里竟是产生了强烈的不认同感，甚至暗暗地相互鄙夷起来！

这简直就是彻底决裂的前兆。

还说什么“开元学子”，如果他们能活着回到仙界，不成为仇敌都是好的了！

在都天仙界的历史上，不知有多少宗门因为类似的问题而分裂。远在天水紫府的明理宗，导灵书院院主吴不克毅然脱离宗门，说白了也是因为三个字，即“不认同”。

在场的能够坚持立场还不被对方憎厌的，大概只有韩千雪和周行谅两个人了。就连殷灵儿这样的一开始非常受欢迎的人也再无法得到宁冲等人的好脸。

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可是，又有谁知道，其实他们自己阵营里有人想反水？

令狐墨便是一个。

像尊老爱幼，觉得某某小孩很可爱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要保护，这种种美德，在令狐墨身上是别想看到了。所以，她之所以站在五人的这一方和梁小雅没有一丁点关系。

那么，她只能是因为赵羽了。但是，她和赵羽之间的同门之谊真的深到了可以让她去卖命吗？

完全没有！

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赵羽、李天、丫头竟是她自十二岁以后在一起生活时间最久的人！她正在学着适应这种长久的情谊，但是这种情谊又怎么可能斗得过她多年来形成的惯性？

每当她要因赵羽或李天而冒生命危险时，她便会烦躁，想要彻底摆脱这种羁绊。至于别的人，想让她多看一眼都休想！

所以此时此刻虽然是站好了队，令狐墨却并不是完全心甘情愿，她固然想去接应赵羽，但也有不为人知的念头：她可从来都没有忘记感应大尊的那个任务。

如此看来，她其实已经不是反水那么简单，而是一个对赵羽来说比魔族更危险的存在……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是快到了，所有人都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即使那些不去的，也应该说些什么为去的人送行。

向来没有心结的李天席地而坐，双腿似盘未盘，紧皱着眉，左手按在左膝上，右手握拳，有一下没一下地捶打着地面。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时候心情并不平静。

原因其实所有人都猜得出来，此刻，宁冲甚至在低声向韩千雪建议着：“师姐，要不你去劝一下李师兄吧。”

毕竟是师姐弟，韩千雪完全明白宁冲的意思，苦笑道：“我觉得他不会听劝。”

“但是……”宁冲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怕被人听到，但是他的神情已经完全把意思表达了出来，那就是那位李师兄真的很弱，去了甚至可能成为累赘。

韩千雪摇了摇头，轻声道：“他应该还有一些实符。”

“那好吧。”宁冲只得点头道，不过很快又面露欣慰之色，由衷赞道，“不过，赵师兄能有这样的同门，还真让人羡慕啊。”

“嗯。”韩千雪点头应道。

不过韩千雪却还有话没往外说，那便是问心宗向来有心比之说，这是在巨型宗门中也很少见的，李天做为问心宗的心比第一，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超凡之处吧？

就在这时，韩千雪忽地抬起头来，因为她看到一直坐在那里轻捶地面的李天猛然站了起来。

其实此时的气氛还是有些压抑的，几乎所有人都比较安静，李天这突然一动，便立刻成为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而后却见李天没有看任何人，直接迈开大步便向着殿堂的某个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十步……

很快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李天是走向了那张插着紫电青霜的石桌。

很多人不由暗暗摇头，萧一阳甚至露出了轻蔑笑意。

这些天里所有人不知试了多少次了，没有一个人能拔得下紫电青霜，甚至连碰都没办法碰到，因为一旦离得近了紫电青霜自然散溢出来的雷力和冰霜之力便会发威。李天也不是没试过，眼下就算再不死心又能如何？

李天的脚步并未放缓，转眼间到了石桌前，而后，竟是直接伸出右手向着石桌上的青霜剑抓去！

抓住了！

“咯吱吱……”

李天的右手立刻就被冻结了起来，并且冻结的范围还在向上漫延！

“你们到底要在这里等多久？”借着可以传出神念的机会，李天也不管青霜剑会不会搭理他，直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