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谈崩

换了衣服之后，那位应大人看起来倒像一位商国的老工匠，再加上他本就一脸苦相，连气质也很配，乍一看竟是毫无破绽。

赵羽就此判断出来，若今晚就要与商素颜碰头，这位应大人肯定也是要去的。

“是这样的……”应大人也不废话，上来便向赵羽等人说明情况。

赵羽等人只听了两句，就感觉出这位应大人压力很大，语气出奇的凝重。

赵羽这些天只顾修行，还真不太了解这一次行动的具体事宜，是以听的十分认真。

可是，听着听着，尤其是到了最后，赵羽的脸就变得非常难看了。他真的是刚刚知道，仙界的计划竟然是这样的！

商素颜会答应？！

直到那应大人离开，赵羽都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不仅仅是因为仙界的计划实在出乎了他的预料，还因为他竟被应大人定为与商素颜协商的头号人物，责任重大。

可是，站在商国的角度看，那个计划实在是太不能接受了，赵羽实在无法想象商素颜听到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就在这样的心情之下，天色渐暗，而应大人那边也已经与商国的接头人取得了联系，并定下了会面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深夜，邹万辛再次施展神通，只留下了那些阵道高手，带上了剩下的所有人一起隐形后飞向飞马牧场。

虽然商素颜对这里更熟，但是她和她的手下神通有限，很难避过国中魔族的监视，所以确实是邹万辛等人前去找商素颜碰面更好。

夜幕下，邹万辛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众人来到了飞马牧场的一顶大帐篷前，确认了无人监视之后，这才现出形来。

守在帐前的人先是一惊，却没有出声，而后连忙把邹万辛等人迎了进去。

行动完全见不得光，所以大家也顾不上什么礼数，直接以目光交流，而后走进帐篷。

只见帐篷里呈圆形摆了许多矮几，矮几上提前就摆好了酒菜，只等着大家上桌。

商素颜坐在正北的矮几之后，见来了人，立刻站了起来，非常随意地招呼大家坐下，就像是在款待自己手下。

好些人都是第一次见商素颜，莫不盯着商素颜细细打量，只见此女相貌平平，境界也平平，却唯独气度达到了极境，竟是连境界最高的邹万辛都及不上她！

这当真是一个奇女子！

商素颜目光流转间，已是和所有人打过了招呼。完全感觉得出，她对邹万辛等人的态度是不卑也不亢，并没有因为这些人境界比她高，来自仙界，是来解救她们的就高看对方。

商素颜的这种态度无疑让邹万辛和应大人等人心头一沉，甚至又暗骂起之前的那个蠢货来！想来，商素颜第一次与仙界使节相见时，定然不是这种态度，这位商国少主实是被上一个使节团给激怒了。

还好，赵羽、韩千雪等人也跟来了！邹万辛和应大人等人注意到，当商素颜看向这几个年轻人时，态度明显有了变化，尤其是看向赵羽时，一点也不掩饰她和赵羽的熟络。

可是，又有谁知道这时候赵羽却在暗暗叫苦。这会商素颜还拿他当熟人，待会等交待了全部计划，恐怕商素颜会把他当仇人！

经过简单的介绍过后，双方便表面上做出一幅君臣宴的样子，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实则嘴上却说着完全不同的话，讨论着极为严肃的事。

主座上，商素颜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因为这一次仙界的来使竟出奇地合作，对上一次悬而未定的所有条款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她手中的筹码并没有增多，是什么让仙界做出了如此巨大的让步？

得到的越多，心中的不安越强，终于，她的要求全说完了，也全都被答允下，轮到了仙界使节提出要求。

那位应大人明显犹豫了一下，看向了赵羽，似想让赵羽出头说。

可赵羽却并不想在这个时候顶上去，因为他觉得虽然未必会因此得罪商素颜，却至少会改变他在商素颜心中的印象。

就这么一耽搁，竟是那邹万辛站了起来。

他堂堂金仙，真实年纪不知是商素颜的多少倍，竟是端着酒杯向商素颜微微一礼，而后先干为敬！

再接着，邹万辛非常真诚地道：“商国主，邹某第一天目睹商国百姓的疾苦，便恼恨不能自持，恨不得杀尽魔族以雪心头之恨。但是邹某知道，拼死一搏并不是最难的，最难的反而正是商国主及已逝的历代国主所做的。若没有你们的坚持，商国早就不复存在，商某自问，面对这久远起自一千七百年前、重如山海的压力，定然不可能比商国主做的更好。邹某由衷佩服！”

对商素颜来说，这还是仙界来使头一次如此直白地向她表达敬意，而且对方似乎还是使团中威望最隆者，是以她也不能再像原来那般平静，欠身真诚道：“邹前辈过奖了，素颜身在其位，不得不为。还请前辈坐下说话。”

邹万辛坐下后顿了顿，目光直视向商素颜，沉声道：“商国主，上一个使节团的愚蠢行径深深地伤害了商国的感情，邹某深表抱歉。但是邹某敢向商国主保证，仙界只有极少数那样的人，他们也代表不了剩下的绝大多数仙界人。而我想，我可以代表，应大人可以代表，如果我俩都不能，那么，我们在座的所有人加起来，就一定可以代表！不知商国主可相信这一点？”

商素颜环视全场，发现来自仙界的所有人神情都有了变化，气氛甚是凝重。与此同时，她也确实从那些人眼中看到了真诚，看到了担当。

商素颜本就是一个眼光超强的人，她见人知心的本事并不比景哥儿差多少，于是，她也郑重点头道：“我相信。”

邹万辛立刻道：“那商国主一定要相信我们，商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已经再没有时间容你们和我们慢慢筹划！回归仙界之事，必须在两三个月内完成，否则一切晚矣！”

商素颜神表凝重许多，问道：“为什么？”

“商国当知魔界五域已合并了三域之事。”邹万辛道。

“知晓。”商素颜点头道。

“那商国主可知，魔界五域合并之日，便是正式向仙界发动总攻之时，而据我们从秘密渠道得到的可靠消息，魔界在发动总攻前，会先拿商国来祭旗？”邹万辛盯着商素颜的眼睛道。

商素颜面色明显一变，心也砰砰猛跳了起来。

她其实早就收集到了一点消息，但是，却从来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在两天前，加拉王甚至还专门派人来安抚，说拿商国祭旗的事子虚乌有。

可现在，她却亲耳听到了邹万辛从秘密渠道得到的消息！

“邹前辈这消息从何得来，是否可靠？”商素颜迅速问道。

邹万辛苦笑道：“难道商国主不觉得，现在再追究消息的来源是否可靠已经没有意义了吗？”

商素颜不由定在当场，半晌不说话。

没错，她其实早就知道再追究消息来源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对于魔界来说，商国本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灭掉完全没什么好可惜，而当今魔界拿商国的风声已起，若只打雷不下雨，让那无数魔族战士怎么想？只不过这结论实在太残酷，商素颜并不愿意直面罢了。

“我不信商国主看不出这一点……”邹万辛再次道。

“嗯。”商素颜终于点头承认。

“那么，留给商国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以魔界现在的合并速度看，剩下的两域合并也顶多是两三个月内的事。”邹万辛又道。

商素颜终于抬起头来，开始直面这个退无可退的现实：“那么，邹前辈，不知仙界的计划是什么？”

“商国主，在我说出仙界的计划之前，我希望你能时刻记住，这个计划是建立在两个前提下，一，仙界确实诚心诚意救商国百姓脱离苦海；二，仙界是想尽了办法之后，别无选择之下，才决定实施这样一个计划。”邹万辛无比郑重地道。

商素颜眼角跳了下，她已然意识到，这肯定是一个万分凶险的计划。

“邹前辈请说。”

“仙界的计划就是，定好日子，在当天以最短的时间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商国境内的所有魔族，而后由此次前来的阵道高手设下七阶隐遁大阵，带着所有商国百姓连夜向着西方奔逃……”

邹万辛话还没说完，商素颜已然变色，寒声道：“就由那十几个天仙设阵带所有商国百姓西逃？！”

“商国主，你忘了邹某刚才跟你说的那两个前提了吗？”邹万辛反而平静下来，看着商素颜坦然道。

商素颜总算是冷静了些，但是还是以毋庸置疑的语气道：“这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靠着这点力量逃出魔界！”

邹万辛苦笑道：“我知道，这和原计划相差的实在太大了，即便换了是我，恐怕也无法接受。可是，商国主，这真的是仙界在权衡之下所能做出的唯一选择了。”

邹万辛口中的原计划，乃是仙界再耗时两年左右建成一个奇阵，而后借着这个奇阵，仙界直接派大军突进商国所在位置，而后由仙界大军护送商国百姓回到仙界。

而现在，显然没有商国大军什么事了，对商国百姓来说，原来的被护送着逃也成了自己逃！别说有十几个阵道天仙，就算有十几个阵道金仙在，带着几十万人逃也不可能不被发现，而一旦被发现，便只有死路一条！

商素颜万分肯定，以邹万辛为首的这些人根本没有能力将所有商国百姓送回仙界。

就在这时，邹万辛又道：“而我们一旦出发，并不需要真的完全凭我们自己力量逃回仙界，而是只要能赶到魔界的呼伦草原，激发事先布在那里的一个禁制，仙界得到讯息后，就会派大军前来接应。”

“呼伦草原？我们怎么可能在被发现前赶到那里？邹前辈，你是想让我相信仙界的七阶大阵已经有了扭转乾坤的威能吗？！”商素颜道。

自懂起事商素颜就常思忖回仙界的手段，很自然地开始研究阵道。她自己的阵道水平不高，但是对仙界各种大阵的威力却是知之甚详。对于是可移动的大阵来说，七阶差不多就是极致了，但是，哪怕是极致，威力却终究无法与那些固定的阶大阵大。商素颜完全可以肯定，此次前来的阵道天仙们的那个七阶大阵并不能给她和她的子民带来多大保障！

她们一定会还在半道上就被发现，甚至，有可能是她们这边的人前脚才走，后脚就有魔族刚好来商国看穿了他们的幻阵……

“如果我们到不了呼伦草原呢？”商素颜索性又问道。

邹万辛尽量让眼神和声音都保持平静，坦诚地道：“那样的话，就没有必要再让仙界的大军来了。”

商素颜竟是笑了，而后冷冷地道：“如果这就是你们的唯一计划的话，我不接受，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