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杖……五十三杖……六十杖。”监刑的宦官高声报着杖数。皇帝老子仍是余怒未消,怒气冲冲的看着行刑的宦者,仍是嫌他们用力不够大。谢氏虽然仍在哭泣,不过看向陈逸的目光中带着仇恨和得意。几个小弟已经哭出声来,方华和方旷更是哭成个泪人一般。只是这一切陈逸已经看不到。有皇帝老子亲自监刑,那些执杖的宦者哪一个敢不使出全力。四十杖下来,陈逸的脊背已是模糊一片,血水将亵衣亵裤染得血红。每一杖打在身上,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感觉到的只是那一次次巨震。十多个时辰粒米未进,陈逸能吐出的东西并不多,有的只是那垂到地上的口涎。陈逸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眼睛也无力睁开,只是下意识地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杖击。
“住手,给我住手……”迷糊间,随着一阵拐杖急促触地的声音,一声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传来。
“叔母,你老人家怎么来了。”皇帝老子连忙转过身去,朝皇太后迎了过去。任王妃也急忙抹了抹眼泪,跟着迎了上去。
“老妇再不来,恐怕我那孙儿都被你给打死了。”太后恶狠狠地瞪了皇帝老子一眼,气冲冲说道。
“你是嫌陈家人丁太过兴旺不是?对陵儿那样乖巧懂事的孩子竟然下如此狠手。看来你心肠不是一般的硬啊。”太后一番另有深意的话说的皇帝老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任王妃见皇帝老子下不了台,连忙一旁哭着解释道:
“太后,叔陵这个贱种因为争风吃醋之事,以公谋私,竟把泰儿打成了痴人。泰儿他现在连我都不认识了,见人就只会傻笑。叔陵这个贱种手段如此毒辣,若不严加惩治,咱们皇家还不被天下人笑话。主上还没责备他几句,他竟敢顶撞主上。太后,此子不除,皇室不安呐。”
“贱种,贱种,你张嘴闭嘴就是贱种。你身为王太后,说话和民间妇人有何异同。陵儿他不就是一个庶子吗?先皇也是庶子,难道就因为此就该低人一等,任人处置?陵儿他虽是庶子,可是他忠心体国,为了大陈江山吃尽哭累。哪像你那儿子整日都是正事不做,胡作非为,将皇家脸面都给丢尽了。你教育不周,有何颜面斥责他人?”陈方泰游手好闲,胡作非为,朝中大臣多有指责,都被皇帝老子压着。这些事情太后自然有所耳闻。对任氏一味纵溺儿子早有不满,今日发起火来,言辞严厉许多。
火气出的差不多了,太后这才缓和语气劝道:
“况且泰儿只是摔伤,经过太医救治,说不得过几日就会好转。泰儿是老妇孙儿,陵儿也是老妇孙儿。泰儿性命无忧,何需陵儿以命相偿。你王兄正在前方平叛,若是听说陵儿被皇帝给杖死,你王兄心中能好受吗?得饶人处且饶人。陵儿已被杖了数十,命已去了一半。你心中的气也该消停一些……”
“太后,康乐侯受刑太过,已是气息已弱,需赶紧医治。”太后话未说完,跟随女官已是叫道。
“快传太医……”太后心中乱,顾不得再劝任氏,转头对皇帝老子吆喝道。
…………
丽春馆秀春阁,是花魁陆梅娘的住处。清风吹来,迎春花绽苞怒放,黄色的花瓣将园圃缀成一片金黄。园中几株樱树迎风开放,千万朵粉红色小花迎着暖暖的春光含苞初放,浓浓的花香引得无数蜜蜂疯狂的采摘。
梅娘拉过一枝樱花,放在瑶鼻前轻轻一嗅,随即松开,樱花嗖地弹了回去,轻轻摇曳,伴随着少**香的芬芳格外馥郁。
“姊姊。”园门处传来一声少女的呼唤。梅娘一听,就知道是自己妹妹兰娘过来了,头也不回问道:
“你不去忙,过来何事?”
梅娘本是京中官宦子女,侯景攻入建康以后,父母逃难江陵,家财被乱兵掠夺一空。承圣三年,西魏又攻入江陵,父母皆被西魏军掳至西魏。临行前,将梅娘和尚在襁褓中的兰娘托付与叔父带往建康。孰料到建康不到两年,叔父也因病困而死。家僮王富趁机将余财搜罗一空,又将梅娘姊妹两个卖入丽春馆,携金逃出京城。自入章台以后,姊妹两个受尽了冷苦,直至梅娘出落愈加漂亮,姊妹两个日子才好过一些。十余年来,姊妹两个相依为命,妹妹兰娘又是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梅娘对妹妹兰娘也是格外宠爱。
“姊姊,你为何帮李阿姨去诬陷康乐侯?”兰娘却未搭话,怒气冲冲问道。江南女子早熟,这兰娘不过十二三岁,早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婀娜有致。随着走近,只见兰娘云鬟雾鬓,剪水双瞳配着白里透红的肌肤,雪藕般的皓腕,犹如月下梨花,雪中梅蕊。与梅娘相比,眉目风情略有不如外,清纯靓丽更甚于其姊。
“你小小年纪管这些事作甚。”梅娘转过头来,轻斥道。
当日事发后不久,李阿姨就把自己找了过去,要自己在官府询问之时,证言康乐侯与自己交好已久,南康王为自己与康乐侯争风吃醋,所以大打出手。只是如此一说,岂不是把丽春馆和自己牵涉了进去。梅娘大为不解,当问为何时,李阿姨却是支支吾吾不肯回答,却要自己一定按照她的话去说。
妹妹兰娘已经十二了,出落得如同出水芙蓉那般娇艳,李阿姨早想让妹妹出阁,都被陆梅娘以各种借口推脱了。自己已经踏入了这个大染缸,陆梅娘不想让妹妹重蹈覆辙。既然已入此门,只要妹妹清誉还在,哪怕嫁入一般人家,能够得到夫君宠爱也可。今日李阿姨见自己犹豫,又拿此事要挟,陆梅娘无奈只得应允。只是妹妹尚小,自己如何对她说的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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