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作

现代/奚敖

风摧花树赶流萤，暮霭西沉笼夜星。

欲借玲珑生妙笔，忽来惆怅踱中庭2。

寒蝉不必悲纤月3，秋水何须泛重溟4。

遥望长街繁闹处，离歌愁绪有谁聆。

【注释】

玲珑：指人机灵敏捷。

2中庭：庭院，庭院之中。

3纤月：末弦之月，月牙。

4重溟：大海。

【译文】

秋风吹落了花瓣，赶走了流离失所的萤火虫，黄昏向西边落下，把夜晚的星辰笼罩其中。

想要依靠我的聪明才智妙笔生花，却忽然感到伤感抑郁，在庭院里来回踱步。

寒蝉啊，你不必为这纤月感到悲伤，因为他总有一天会再次圆满，秋水啊，你不必为这大海陑四处奔波，因为还有无数条支流汇入他的胸膛。

不信你看这条长街最繁嚣的地方，有人在离别，有人在忧伤，而他们的心声，又有谁会去聆听呢？

【故事】

秋风劲起，吹灭了屋檐下的萤火，花树凋零，飘去了满园的芬芳，黯淡的云霞向西边沉去，隐没于无边的黑夜之中，承受着没有星辰的孤寂。

杂乱的思绪充斥于我的脑海，愁煞我这颗名为士子的心，笔杆儿在指尖旋转，却没能留下半点墨迹，纵有千言万语藏于肚中，无处发泄的苦闷，始终是我挂在心头难以解开的一个结。

张奚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诗人，他现在没有灵感，写不出激扬的文字，他没有名气，实现不了远大的抱负，本就一无所有，却在为一无所有而感到烦闷，怀着这份矛盾且复杂的心境踱步庭中，彻骨的寒冷让我感到清醒许多，沥沥风声，半轮清月，都在回忆里变成了触手可及。

犹记当年我的朋友被无故辞退，为此他跟我抱怨许久，那时的我意气风发，正义感十足，所以我劝他一定不能善罢甘休，他满口答应着，却还是在人事主管的游说下选择私了，就在他签下离职协议的当天，他便打电话告诉我，他被骗了，最后那个月的工资他们不给我了。说实话，我有些庆幸，不是因为我的朋友受到蒙骗而幸灾乐祸，而是我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是一个老实人，当他工工整整把自己的名字签下的时候，那家公司便不会再把他放在眼里，什么工资，什么公平，在那一刻不过就是任人摆布的筹码，只要目的达成，他们都可以被抛弃，包括我的朋友。

我愤然道，

“是你的必须要拿回来，不是你的也应该让他们付出代价！”

“张奚敖，说你什么好呢，毕业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能改改你的脾气，愤青在这个时代只会让你得罪很多人...”

“拿起法律的武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难道这是错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

“没有错，道理亘古不变，永远不会出错，错的是人心啊，人心叵测，世事难料，如果不是因为人心，这世上哪来的这么多不公正待遇。”

他说，这种事每个人都有可能经历，如果人人都去坚持所谓的公平正义，寸步不让，据理力争，不仅仅是将自己置身于两难之地，还会让你深陷舆论的漩涡，是非曲直的判断将在一瞬间扭转战局，到那时我们再想亡羊补牢恐怕失去的还会更多，不如我们朝前看，你会发现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因为这点蝇头小利而止步不前。

难以理解的荒诞道理，我竟无言以对，如果别人打过来，你就应该打回去，忍气吞声不仅无法解决问题，反而助纣为虐，贻害无穷，何况一个月的工资竟被他说成蝇头小利，我也只能无奈苦笑。此事之后我跟那位朋友最终分道扬镳，意识形态的差异是根深蒂固的，是无法交融的，即便我们真的并肩而行，最后也还是陌路殊途，我并不关心后续到底怎么样，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过得依旧落魄。

因为我不像他，所以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不明白像我这样不吸烟不喝酒不逛夜店在外人眼中几乎不存在污点的高质量男人缘何成为社会上人人唾弃人人厌恶的低情商傻子，就因为我不懂人情世故，我不与资本狼狈为奸，不去巴结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贩夫走卒…

寒蝉鸣泣，渡了流年，秋雨痴缠，没入尘烟，当那一轮纤月高高挂起，谁又为见不到后羿的嫦娥而感到惋惜，又有谁会为填不满东海的精卫痛彻心扉。自己尚且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又何必去计较他人的功过得失，破产的老板，辞退的青年，失恋的女子，孤苦的老人...市井万象，滚滚红尘，尝尽酸甜苦辣反而食之无味，阅尽人生百态也会习以为常，想及此时，我的内心竟变得波澜不惊，我的朋友，还有他们存在的意义或许并不是为了宣示社会的不公，而只是让社会的不公变得理所当然罢了。

我长叹一声，悠悠吟道，

“寒蝉不必悲纤月，秋水何须泛重溟。”

或许，如今的自己还是太过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