缈缈蒙蒙……
依稀间一枚房屋般大小的菡萏缓缓绽放,共分五瓣儿,色泽各异,呈现莹白、土黄、赤红、苍翠、蔚蓝明艳五彩。
只见色彩艳丽,却无花香,花瓣中心拱卫处,碧绿莲蓬之上,有二人对奕。
执黑一方身体裹在柔软宽大的黑袍里,是位姿容绝美妖艳的二八女子。仪态闲适慵懒,袍下露出的如玉冼足、纤瘦嫩白的小腿、举动间突显出玲珑婀娜的身段曲线,处处尽显极致诱惑。
对面执白男子弱冠之龄,儒生打扮,一袭白衣不染微尘,俯视棋局目不斜视,面色平和儒雅俊美,拈子落子如行云流水,轻松写意应对自如。
棋盘上女子落子清脆,步步紧逼锋芒毕露极重攻杀,男子看似闲手冷手的稳扎稳打布局,却总能时而便灵犀一现,与中盘甚至收官长线呼应。
最终,女子棋势百般挣扎也没能突破白棋的执着围堵。虽是一片活棋,却处处受制,没有占到独属自己的实效之地,看着就让人压抑气闷,就如同一个被拘压在狭小空间里的佝偻可怜之人。
女子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儿猩红的嘴唇,莹白如玉的双手按住棋盘边沿,微微探身凝视了男子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好似来自遥远地狱,空灵悠远且冰寒:“万年之期将近,封印崩溃在即。你的继者孱弱,还能封我多久?没有人能够阻挡我迈向自由的脚步,你天纵奇才付出如此惨痛代价也不过短暂成功了而已,万年光阴于我而言不过弹指之间。你还指望你的后人能再创奇迹吗?笑话!那绝不可能……”
言罢眨眼给了男子一个邪魅的微笑,随手投子认输结束了棋局。
随后画面逐渐模糊消失不见……
当眼前再次逐渐清晰起来时,哪里还有什么对弈的窈窕淑女翩翩少年。映入章佑灵眼帘的是组成自家竹楼天棚顶的排排翠绿青竹。
也许和自己修炼的功法有关,距离自己比较近的竹材,即便是被砍伐下来搭建成竹楼也持久不失翠色。
棚顶忙碌修补网上几个大洞的那只花蛛,看来昨晚收获颇丰,几个误打误撞到网上的倒霉鬼,已经被它捆缚成银白光亮的茧子。
这家伙不知曾被章佑灵用长杆挑着送出屋外多少回。却总是在自己不经意抬头时,发现它已经去而复还,示威挑衅般再次稳坐在自己头顶八卦网上。
不是章佑灵不杀生灵,实在是村人言之凿凿说悬于头顶的蜘蛛代表的是财运。
钱财虽不是万能的,但是缺少了也是万万不行的。虽然山里人过生活只图个最基本的温饱,而且一应生活所需大都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又没有许多剩余物资用于交易,看似和钱扯不上啥关系。
但是章佑灵虽然少不经事也能看出,在村里铁匠六叔那里取打好的箭头儿时,递上一只山跳表示感谢,或是按价交付银钱,六叔脸上的表情那是截然不同的。
虽然都说山里孩子憨厚朴实,但并不代表他们就看不出眉眼高低。瞬间的表情凝固,尴尬硬挤出的皮笑肉不笑和几分若有若无的嫌弃,相较于双手接钱时的爽朗开怀大笑,小心收入钱匣时的仔细珍重。章佑灵还是更喜欢看到后者――因为那样融洽的场景能使自己心境安稳舒适。
虽然财运这个词的重点是那个财字,但是毕竟这两字里面还有个运气的运字。自己做为一个渔猎之人,十有八九是指望着运气吃饭的。若是狩猎捕鱼没了好运气,十次撒网九次空,那就很让人尴尬了。所以对于村民们关于打杀蜘蛛有损财运的说法,自己还是谨慎的宁可信其有……
还有寄居檐下的燕子,都是一向不居险恶之地,专挑福泽绵长之地筑巢的有灵之物。据说也是福运的象征,都是不能随意驱赶伤害的。
“啊……”章佑灵捂着嘴吧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在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儿晨鸣中,掀起薄毯翻身坐起――晨风微凉草木清香。
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摇了摇头,挥去那日复一日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出现在头脑中的古怪梦境。
说来也真是奇了怪哉,自己偶尔会听到村里同龄孩子们显摆,自己夜里梦见娶了比隔壁邻家花妞儿还漂亮的媳妇;逮到了立起来比自己个头儿都高的大鱼;在地下挖出了一个装满金银财宝闪闪发光的坛子;跑着跑着就凌空飞起畅快遨游天地间,猛然掉落才霍然惊醒;吃了梦寐以求的最大席面,他娘哩!那盘儿盘儿碗儿碗儿的一眼望不到边儿;就是味道寡淡了些,就像忘了放盐。二狗梦见偷亲了花妞儿的小嘴儿,被她爹举着棍子撵的满山跑,腿脚就像灌了铁水一样干着急跑不动,醒了才发现是被子紧紧裹住了双腿。三宝说梦见自己和手持银枪的神人比武,不幸被一枪将胸口戳了个通透,那个疼痛就别提多难受了,醒来时才发现是自家哥哥二宝坚硬的手肘抵在自己胸口。睡得像头死猪将自己死死顶在靠墙一边……凡此种种千奇百怪的梦境讲述,无一不刺激着章佑灵的神经。为啥自己从小到大就只做同一个梦呢?
而且除了对弈之人的神态对话偶尔略有不同之外,其它皆是大同小异,一如既往的是女子棋力不济,被男子执白死死压制最终女子输给男子。
也许同情弱者是每个善良之人的天性,那梦中的小姐姐又生得妖媚好看,章佑灵就总是希望她能赢上一局。于是每晚都在梦中观棋时默默的给小姐姐加油鼓劲儿。说白了就是给予精神上的支持,每逢那一时刻,那小姐姐便似有感于心般眨眼投来邪魅诡异的微笑。
一缕晨光照进竹窗,把章佑灵从思绪中拉回现实。猛然想起今日与好友的约定,双手一撑床沿儿就欲窜出去赴约。脚一沾地儿马上想到今天的任务所需,皱了一下眉头,很嫌弃的换上一套自觉色彩过于鲜明扎眼的绿色衣裤。反身弯腰在床下找出韧底高筒鹿皮靴,一个装有鱼钩鱼线的青竹筒,枕下翻出绑腿打好,顺便扎紧袖口,并在领口、袖口、靴管处涂擦驱虫药液。墙上取下特为登山采药狩猎编制的双肩背细竹篾柔软竹篓。竹篓一侧露出一张黄杨硬木弓,一壶十几只精制竹杆锋锐金属头羽箭。
将火石、鱼钩、鱼线、绳索、小水囊等杂物装好,来到灶房,桌上是爹娘给自己留的早饭。掰开一个尚有些温热的炊饼麦香浓郁,夹了些红通通炖至软烂的山跳肉块儿,还有几条翠绿咸瓜。出门前在门旁墙壁上,摘了一顶自己惯用的遮阳斗笠扣在头上。嘴里咬着炊饼,松紧适中的系好颌下绳结。
站在院中狠狠的咬了一大口自制的肉夹馍,视线同时寻到了十几丈外菜园里,被晨光晕染上一层金色,晨起劳作的自家爹娘。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一边挥舞着手里的肉夹馍,一边跳脚含糊不清的拉着长声喊道:“爹――!娘――!我进山啦!也许要晚些才回!”
不出预料,听到的依然是那个与以往一模一样的回复叮嘱:“切莫离开天玺山范围,切莫走出天玺山周边的竹林!早点儿回。”自打章佑灵记事起便是如此,每次爹娘都会如此这般叮嘱。习惯了之后也就懒得去想,懒得去探究为什么大人们会这么说,以及这禁忌背后又到底隐藏了什么不可触碰的危险。就像听惯了人们喊狼来了,意识里就不再那般重视,以至于无形中漠视了某些潜在的致命杀机。
“知道啦!”拉着长声儿大声回复了一句后,张佑灵一边啃着肉夹馍,一边出了家门出了村口奔赴大山。
期间章佑灵发现了悉悉索索尾随自己的小黄,分了它一块儿山跳肉块儿后,挥舞一段随手在路边捡起的树枝,筋鼻子、瞪眼、弯腰、跺脚反追,一顿吓唬。好不容易才将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狗子赶回了家中。
这只小狗似乎对章佑灵身上的气息异常依恋。平时无论章佑灵坐在哪里,它都会趴伏在其脚面上不肯离开。若不是爹狠心教训了它一顿,每晚它都会趁着章佑灵熟睡后钻进他的被窝儿。
路遇村民迎面走来,虽然都看似亲切的点头致意,然而在狭窄的村道上,村民们与之将要擦肩而过时,都尽量的提前避让到路边。看似客客气气,实则是唯恐避之不及刻意保持一定的距离。
把最后一口肉夹馍吞进腹中,前方隔着一条溪水豁然便是绵延群山。近来无雨溪水清澈,掬起一捧沁凉的溪水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脸,起身时章佑灵清清爽爽满脸笑意。
告别了身后渐行渐远的鸡鸣犬吠,沿着村民常年进山踩踏出的小径,整了整背后竹篓的肩带,章佑灵大踏步踏入深山。
去汇合自己心目中真正交心的玩伴,今天午时二人要合力完成一项抓捕任务。
天玺山,方圆百里,灵气盎然天才地宝丰富。
若能凌空飞举,从空中俯瞰,整个天玺山就如一枚四四方方的玺印镇压于此。
玺印中心又如同一朵莲花绽放,莲花的五片花瓣就是五座雄奇的山峰。五峰拱卫之处就是居住有百来户人家的章家村。
章家村里只有一户人家姓章,因为章家是此地最早的原住民,为此后人就将此处命名为章家村。其他姓氏之家都是陆续慕名从各处迁徙而来的,因此这近百户人家既不同音又不同俗。
但是所有的人家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对章家人又敬又怕。敬的是章家男人据说皆修行祖传功法,耳聪目明驻颜有术生得容颜俊美,且都有谪仙人般出尘气质和不俗的战斗力。
另外章家人在医道一途也是独树一帜,人食五谷焉能无病,谁敢说有朝一日不会求到章家门下?因此人人礼敬,皆知万万得罪不起。
怕的是什么?长期相处众人皆心知肚明,章家男儿辈辈单传,一代一代从来没有能够活过四十岁之人。被村民暗自称呼为被诅咒的不祥之家不祥之人。
因此章家村的异姓村民,在不了解事情真相的情况下,都害怕与章家牵扯过深从而沾染因果,纷纷对章家人敬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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