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雨下了整整一个白天,到了傍晚还在不停地下着,雨水已经穿透了十八层地狱,水从高处向低洼处不停地淌着,很多地方出现了大面积水,形成了水塘,水渠、河道里的水眼看着往上涨,人们焦急万分在家里坐着,心里不时地惦记着外面,不时来到窗边瞧瞧,很快就要漫出水来形成汪洋大海,再这样下去就要引发洪水,造成泥石流了。
人们回忆着,十几年前的那场暴雨引起的泥石流,一到暴雨,陈启明就特别关注,一点都不敢马虎,一想到这就全身发抖,那场泥石流,夺去了包括他爷爷奶奶在内的10多位乡亲们的生命。
村子里的广播不时传来乡党高官洪亮的讲话,告诫村民尽量不要外出,要做好抗洪抢险、预防泥石流的工作......。
陈启明的家在大山深处,村子里有四十来户人家,清朝乾隆年间村子里只有一两户,后来为了逃避战乱或饥荒先后有很多难民逃到这里,陈启明家就是从AH逃荒来的,这一住就定居下来了。解放后,有些人家陆陆续续搬回老家去了,陈启明的爷爷曾回过老家一趟,老家还不如这,就没有回去。
这天吃过晚饭后不久,陈启明媳妇小米肚子里的孩子动弹得越来越厉害,肚子越来越疼了,小米拉着老公陈启明的手说老公,我肚子好疼好疼,看样子快要生了。去,你赶紧跟爸爸妈妈说一声,快去请接生婆来。
陈启明婚后不久,按当地人的生活习惯就跟父母分了家没住在一起了。陈启明他两口子住在父母新建的房子,而父母则住在爷爷留下的老屋,两者相距两百来米。
陈启明的父母一听儿媳妇要生了乐坏了,淌水过来帮忙,后面跟着他家猎狗“老黑”。一进屋就张罗着烧水、准备毛毛要穿的衣服等,高高兴兴迎接着一个新生命的降生。
陈启明提着马灯,打着一把油布雨伞去请接生婆。接生婆李秀华就住在他家后山,离陈启明家不太远就一两里地,有一条简易的土路直达。
陈启明打开门,迎面打开雨伞,顿时一股强大的气流扑面袭来,雨水也跟随飘了进来,转身想关门,突然风把雨伞翻转,他顾不了门,赶紧护着雨伞,好不容易把雨伞修正,“这该死的天气,雨下个没完没了啦,老天爷啊,您行行好,不要再下雨好不?我老婆小米就要生娃了,我求求您老了,别再下好不?”
话音刚落,一个惊雷在他家房顶上空炸响,紧接着几道闪电想把天空锯成两半。陈启明吓得浑身发抖,不祥预感油然而生。
陈启明的父亲陈得宝见状,一边关门,一边说:“启明,小心点,快去快回,门不用你管了,我来关。老黑,快跟启明去。”
外面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下着,老黑听到主人的吩咐,很不情愿地走到雨中,淋得像个落塘鸡,它不停地狂吠着不停地摇摆着身子,想把身上的雨水打掉,浑身很不自在。
电闪雷鸣瓢泼大雨!
陈启明见此情形,心中暗想,两条生命握在自己的手中,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去。
“老黑,前面带路!”
陈启明用手一指,对着老黑大声喊,老黑似乎听明白了少主人的话,它一边甩着身上的雨水,一边在前面淌路。
陈启明借着微弱的灯光,沿着老黑走过的路线,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路面已经泡得像早上吃的稀饭粥,水鞋隔三差五地陷入泥巴中,陈启明好不容易把左脚拔了出来,右脚又陷入泥浆中,因用力过猛,一屁股坐到泥巴中,泥浆粘得满身都是,衣服早已淋透紧紧地粘着肉身,鞋里早已罐满了泥桨和砂子,继续穿着鞋走路很不自在,陈启明索性把水鞋脱下来拿在手上,可没走几步,路上的石头,砂子,让他钻心疼痛,脚被石头割岀了一道伤口不停地流血,他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把伤口绑上,没办法又穿上湿漉漉的水鞋。时间不等人,陈启明把裤脚高高卷起,用衣服把灯罩上的泥浆擦干净,借着微弱的灯光继续赶路。
今晚刮着东北风,风力至少有五六级,雨水借着风故意与他作对,全部往他身上泼,这时候雨伞根本起不着任何作用,衣服上的泥浆已经被雨水洗干净了,雨伞也被风刮坏了,这个时候他好后悔没穿雨衣,顿时感到阵阵寒冷,后来冻得直打哆嗦。
逆风而行,走着走着,突然一阵妖风袭来,陈启明打了个冷颤,手上的灯灭了,身上的火柴早不起作用了,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老黑、雷声风声雨声陪伴。
怎么办?到接生婆家还有将近一里地,好得他是这儿土生土长的,又有老黑在前面淌路,但这黑灯瞎火的,常有野兽出没,处处是陷井,有的地方分不清那是路,那是深水沟,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掉入山沟里被洪水冲跑或遇上野兽。陈启明想到这儿,又害怕起来。
伞早已散架没有使用价值了,陈启明索性把雨伞拆了,只留下一根主轴,陈启明靠着它象瞎子一样慢慢前行。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的身上,雨水在头发上脸上形成了雨帘,睁不开双眼,他不停地用衣服抹掉脸上的雨水,不让雨水侵袭着眼睛,让眼睛睁开视物,不致难受。天空中不时一声惊雷划过一道闪电,借着闪电的光芒艰难前行。
突然远处看到星星点点微弱的灯光,那是接生婆李秀华所在的村子。陈启明看到了希望,胆子也大了起来。当陈启明找到接生婆李秀华家时,雨仍在不停地下着,这时候已是晚上八点多了。山里人睡得早,吃过晚饭接生婆李秀华夫妇早就上床睡了。村子里的狗见着他进来就不停地狂叫着,陈启明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一边敲门一边喊。
接生婆李秀华从睡梦中惊醒,她推了推自家男人张建安说,老公你听,是不是有人在敲咱家的门?外面的声音非常嘈杂,张建安竖起耳朵仔细地辩听着,不一会儿张建安对老婆李秀华说是有人在叫门。
张建安夫妇早已习惯了这一切,赶紧穿衣起床,估计有人家要生小孩了。张建安一边穿衣服,一边大声说来了来了。
张建安开了门,见是陈启明。陈启明说我媳妇快要生了,请李秀华去接生。张建安见陈启明衣服全湿透了,便对媳妇李秀华说,李秀华你去找一套我穿的衣服给陈启明穿了,现在天气变冷了,小心感冒了。
陈启明见状,忙说,不用了不用了,咱们赶紧走。
李秀华有点为难。
张建安会意,连忙说,启明没什么的,乡里乡亲的谁没个难事。
陈启明换好了张建安的衣服,李秀华带好了接生工具,就要跟陈启明去。当他俩刚走到门口时,就听到背后张建安声音,老婆,你俩稍等一下,我跟你们一起去,这下雨天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李秀华听了心里暖暖的,自打结婚后,每次去接生,老公都会接送。她回过头来看着自家男人,冲着自家男人点头微笑,“去吧,赶紧收拾一下,我们等你。”
陈启明在前面开路,张建安夫妇在后面跟着。快到陈启明家时,刚好碰到了泥石流,一块石头正好打到了陈启明后脑勺上,只听“卟嗵”一声陈启明应声倒地,老黑不停地犬吠。
不好,张建安夫妇跑了过去。
只见陈启明昏迷不醒,血流不止。李秀华打开药箱,张建安在一旁帮忙,李秀华把药敷在伤口上,然后包扎好。
这时候,陈启明仍昏迷不醒。
张建安背上陈启明来到陈启明家中,向陈启明父亲陈得宝说明一切,而李秀华则进房间替小米接生,到了晚上十二点多,小米生了,是一名男孩。
几天过后,陈启明离世,随后老黑绝食,没过几天也随少主人去了。阿旺的爷爷觉得老黑重情重义,便给孩子取名:“老黑”。上户口时,派出所民警阿姨问陈启明的父亲为啥要给孙子取这个名字,阿旺的爷爷便说起了事情的经过,民警听完故事,便说您的孙子这么小就叫他老黑似乎不太合适,不如叫“阿旺”吧!
陈阿旺的爷爷读过几年书,一听这名字,当即就笑哈哈,对民警竖起了大姆指,当面夸奖这位女民警:“这名字取得棒,真棒!文化人到底是文化人,取名都不同凡响!多谢了多谢了!”,“旺”字拆开为“日”与“王”,哈哈“天天为王”的意思,大吉大利!咱普通老百姓,并不想占山为王,两者合为一字,就是旺。阴阳五行中属“阳”、属“火”,可以说精力旺盛,生长旺盛,喻示着日子一天天会好起来。这孩子命硬啊,还未出生,就把他阿爸克死了,但愿这名字会给他带来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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