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澜轻瞥了蒋应宇一眼。见其面上是遮掩不住的嫌弃,恨不能立马离开此地的模样,却是直接无视。
最后还是蒋应宇自己忍受不住了,朝谢瑾澜告了罪:
“谢大人,下官想起还有一些要事尚未处理,不知可否先行离去?”
谢瑾澜淡淡的睨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得蒋应宇心惊肉跳的,好似自己内心的想法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一般。
不想谢瑾澜微一颔首,就同意了:“也好,县令大人就先行离去吧。”
蒋应宇忙不迭的应声离去,生怕下一刻谢瑾澜会反悔了。
“五魁首啊!六六顺啊!哥俩好啊......”
隐隐的,阮叶蓁听到牢房里头传来两人高亢的声音。
“你输了,来来来,满上满上!可不许耍赖不喝!”
“你小子今儿个走了什么狗屎运,这划拳都连赢十回了!行行行,这酒我喝,我马上喝!不劳你动手!”
阮叶蓁正好奇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那两人就给出了答案,原来是在划拳呢。
她心中不由得暗暗的摇了摇头,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那样的一个县令,狱卒当值期间喝酒划拳,倒也不太意外了。
转过一处拐角,那两个高声划拳的狱卒的身影就映入阮叶蓁几人的眼中。
但见二人中间摆放这一张四方桌,二人跟前分别摆放着一坛酒和一个大碗。
二人站在桌前,一脚踩在身后的凳子上,一手置于腿上,另一只手则与对面之人比划着。
二人太过投入,竟是连阮叶蓁等人到了跟前都尚未发觉。
跟着谢瑾澜二人身后的吕捕快双拳紧握,怒其不争的看着那两个狱卒,却是没有上前提醒。
“咳咳咳!”
谢瑾澜以拳抵唇轻咳了几下。
狱卒二人动作一停,转头就看见谢瑾澜与阮叶蓁,本想呵斥他们,但在看见他们身后的吕捕快时,瞬间就把喉间的话语咽下了肚。
二人平日里很是瞧不上吕捕快的认真负责,衬得他们这些人好像特别的酒囊饭袋。
他从来不会随意带不想干的人进牢房。
上下打量了一眼谢瑾澜与阮叶蓁,见他们身上穿着不像是普通老百姓,狱卒二人顿时对视一眼,放下了椅子上的脚。
一狱卒小心谨慎的问了一句:“不知二位是?”
阮叶蓁笑着回答:“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门客。我家大人是新任的灵州知府。”
狱卒二人心里一个咯噔,忙不迭的‘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卑职不知知府大人驾到,请知府大人恕罪!”
谢瑾澜不语,却是笑着走到了二人的跟前。
二人低垂着脑袋,身子微颤,只能看到他的一片衣角与那双黑色的靴子。
但见谢瑾澜很是随意的拿起一坛酒,凑到鼻子下方轻轻嗅了嗅,随即脑袋微仰,大口饮了一口坛中酒。
这般豪爽的模样,简直看得阮叶蓁目瞪口呆。更是让她想不明白他意欲何为。
谢瑾澜放下酒坛后,笑着赞了一句:“这女儿红味道不错,何处能够寻到?”
一狱卒战战兢兢道:“卑职就是在临水街一家名为‘女儿香’酒肆买到的。”
谢瑾澜了然的点了点头,道:“本官要见一见今日收押的杀人犯,前头带路吧。”
狱卒二人赶紧起身带路。
一路上左右两边牢房的囚犯见有人来此,纷纷扒在牢门上鬼哭狼嚎的。
狱卒二人边呵斥边用木棍用力敲打着牢门。
几次之后,牢房内瞬间安静了许多。
无论在何地,杀人犯都是最受重视的犯人。
几人拐过一处拐角后,就到了尽头。
此处只有四间牢房左右相对。不比外头的那些木制牢门,此处皆是铁质而成。
相邻的牢房中间隔了一堵厚厚的墙,防止两间牢房的犯人相互直接会发生争执撕打。
此刻,四间牢房空了三间,唯有一间牢房内关了一人,此刻正背对他们而坐。
带着谢瑾澜几人行至那处牢房门口,一狱卒谄媚的对谢瑾澜哈腰道:“大人,人犯就在此处。”
另一狱卒用木棍用力的敲了敲牢门,高声道:“喂,知府大人来见你了,还不快快来见礼!”
牢房里那人缓缓的转过了身,视线越过狱卒落在了谢瑾澜身上,瞬间瞳孔,起身踉跄着行至牢门处跪下,嘴唇翕动。
半响,似有千言万语般道了一句:“陈清......见过大人......”
谢瑾澜的视线却是在狱卒二人及吕捕快的身上一扫而过,笑道:“三位可否先行离开?”
狱卒二人连道不敢,硬拽着紧皱着眉头的吕捕快离去。
陈清刚被押入牢房不久,身上的衣裳尚未换成囚衣,白色的布衣上左一块右一块的血迹,发型有些微的凌乱,整个人形容狼狈。
谢瑾澜上前拉着他起身,笑道:“不过几月未见,陈主簿竟是把自己搞成这般模样了。”
陈清苦笑道:“陈清早已辞去了临安县的主簿一职。”
谢瑾澜退后一步粗粗的打量了他一眼,啧啧着摇了摇头,道:“子钰何以会变成杀人犯?”
陈清目光灼灼的看着谢瑾澜,道:“大人可相信陈清是无辜的?”
谢瑾澜漫不经心道:“子钰与本官共事半年有余,对于子钰的为人,本官自是清楚。就算是证据确凿,只要你说不是你做的,本官就相信你是清白的。”
陈清心中大为震撼,抖着双唇道:“多谢大人......”
这时,阮叶蓁上前一步道:“陈主......陈公子不必担忧,我家大人一定会抓住真凶,还你一个清白的。”
陈清疑惑道:“不知这位是?”
阮叶蓁启唇欲言,却被谢瑾澜抢过了话头:“这位是本官的新婚妻子。”
阮叶蓁瞬间一噎,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却不是怪他说出自己的身份,而是因为他未提前知会她一声。
陈清大感意外,随即朝二人拱手道:“恭喜恭喜。”
转瞬神情却又落寞了起来:“不过陈清如今身陷囹圄,怕是不能为大人与夫人送上贺礼了。”
谢瑾澜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道:“子钰还是先说说你自己的事情吧。你为何会来到灵州?又怎会出现在凶案现场,被人当成凶手?”
陈清眼中闪过一丝痛色,道:“就在大人离开临安县半个月后,家母就病逝了......”
陈清是被陈母一手拉扯长大的。
早年前,陈母为了挣些银钱供陈清读书,渐渐的熬坏了身子。
陈清自小就孝顺,见自家母亲操劳,早早就不想去学堂,想帮母亲分担一些家务,挣一些家用。
可陈母性子十分的执拗,定是要他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出人头地。更是以死相逼。
陈清虽然心疼母亲,却拗不过她的性子,只能用功努力的读书,不让母亲失望。
就在前些日子,陈母终于是熬不住了,临终之时,把陈清的身世和盘托出,让他上京去找他的亲生父亲。
原来,一直以来父不详的陈清,竟是吏部尚书陈康伯的儿子!
陈母是陈康伯明媒正娶的妻子,一次去往香远寺上香的途中,路遇劫匪。
那些劫匪一上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杀人,丫环小厮护卫一个不留。
陈母之所以能够逃过一劫,皆因她的贴身丫环以命相护。
在还剩一口气时,丫环扑到了闭眼装死的陈母身上,劫匪的刀穿透丫环的身躯,陈母却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那些劫匪在确认并无活口之后,就收刮了马车内的财物转身离去。离去之际,领头人感慨了一句:
“这些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可真是心狠手辣,为了一个男人,竟是连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姐姐都能狠心杀害。”
陈母当时大为震惊,当场就无声的落了泪。她没想到,自己一向呵护有加的妹妹,竟是会买凶杀害自己。
待伪装成劫匪的凶手走远后,再过了两刻钟,陈母才推开了身上早已死去的丫环,拖着有些麻木了的身躯缓缓离去。但她不敢回去。
她并无证据证明是妹妹想要害自己,如若向人诉说,或许他人会以为她得了臆症。
妹妹自小就比她聪慧。她怕妹妹得知自己没死,还会想方设法的害她。
她不是妹妹的对手,她怕死。所以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离京城远远的。
哪怕没有看见她的尸首,遍寻不到她的踪迹,过些时日众人只会以为她已经身遭不测了。
多年来,陈母一直想对儿子说出真相,想回到京城。
可是她又害怕。害怕妹妹依旧已经得偿所言嫁给了自己的丈夫,也害怕妹妹会害她与儿子的性命。
因此陈母在告诉陈清当年的事情之后,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一定确认了妹妹如今的处境后再行事。
如若她成为了陈夫人,必定容不下陈清,那他也不必急着认祖归宗。待日后能有所成,手上握有一定的权利之后,再认祖归宗。暗中收集她当年买凶杀人的证据,再公之于众。
如若她另嫁他人,那人的权势比不上陈康伯,那陈清不必耗费时间与精力,把当年之事对陈康伯和盘托出,借助他的权势调查当年之事。
安葬好陈母之后,陈清辞去了主簿一职,踏上了去往京城之路。
昨日,陈清到达新霖县时天色已晚,就在客栈住上一晚。
谁知第二日迷迷糊糊的醒来时,却是出现在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眯着双眼看见不远处一个有些模糊的身影,陈清朝他伸出了手,声音有些沙哑:“请问......”
谁料那人大喊着:“杀人啦!救命啊!杀人啦......”
直接跑远了去。
陈清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脑袋,视线逐渐清晰了起来。
待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切,看见了自己右手上的匕首后,顿时有些慌乱把匕首置于地上。
但他好歹做了那么些年的主簿,也亲身经历过一起命案,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当他正要查验死者身上是否有异常之处时,门口围上了一群人。
见他想要对死者做些什么,陡然喝止了他,并且对他各种指责。
陈清想要开口解释自己是被人栽赃嫁祸的,但在触及他们义愤填膺的眼神后,陡然意识到此刻的辩解是无力的,复又闭上了嘴巴。
在看到墨砚的身影之后,他精神一振:谢大人在此,定然能够还他一个清白!
于是,他毫无反抗的被众人押着送到了县衙......
谢瑾澜闻言,沉思片刻后,道:
“依你所言,你是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被人从客栈移到孙二家的。那在入睡之前,你可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陈清眉心微蹙,回忆片刻后,道:
“往日我都会在睡前看一个时辰的书籍,但是昨日不到半个时辰我就昏昏欲睡。”
谢瑾澜若有所思道:“看来昨日你是误食或者吸入什么慢性迷药,那时才会那般困顿。
陈清又回忆了片刻后,摇了摇头,道:“可我实在想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阮叶蓁接着问道:“你昨日入住的客栈是哪一家?”
陈清道:“是临水街一家名为留榭的客栈。”
谢瑾澜与阮叶蓁对视了一眼。
谢瑾澜对陈清道:“你安心呆在此处,本官定然会抓住真凶,还你一个清白!”
陈清面露感激之色,朝他深深作了一个揖:“多谢大人!”
随即同样朝阮叶蓁作揖道:“也有劳夫人费心了!”
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离去时,谢瑾澜暗示了狱卒自己与陈清有旧。
那两个狱卒也是颇为滑头,话里话外皆是在说他们会对陈清多加照顾。讨好谢瑾澜的意味十分明显。
一旁的吕捕快对谢瑾澜颇为失望,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撇过脸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吕捕快领着谢瑾澜二人去了大厅后,看也不看蒋应宇难看的脸色,就迫不及待的以有要事为由退下了。
蒋应宇再三挽留谢瑾澜再在县衙逗留一些时辰,用过晚膳再离去。
谢瑾澜却是直接拒绝了,连个借口都不找,直接就说自己想先回府衙。
蒋应宇自是不敢强留,亲自送了二人到大门口,看着马车离去后,这才放下了脸色,朝后院走去。
随手招过一个捕快,他道:“去把大牢里给谢大人带路的狱卒带到花园来,本官有话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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