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那通往十万大山的小道上,行来一少年,面目清秀,布衣素服间,却也难掩他一身出尘之感。
只是这飘逸出尘的人儿肩上,扛着一只野兽,就恍如佛祖当年五指山压下,将他打入了凡间。
在他看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很是喜欢,就像这里之人,不由的对他产生一丝亲切之感,毕竟他当下,就在凡间,低贱和高贵,都不合时宜。
陈兰见他行来,直直扑入他怀中,似是受了天大委屈,哭道:“知焉哥哥,这些是坏人。”
少年正是从九湖城脱险的李知焉,只见他道:“我知道。”
陈兰年岁不大,比小孩儿也大不了多少,所以现在他的,与许多小孩子告状,并无两样,指着肖大福一众人,道:“知焉哥哥,他们还打伤了爷爷。”
李知焉如今这样,也的确像一个大哥哥,在安抚一个心灵受了创伤的小孩子,道:“那定要打他们一顿,然后叫他们赔汤药费。”
肖大福抹掉嘴角血迹,再看此人扮相,心想多半是一山野少年,且多半是陈村的远房亲戚,再想着这些年,陈村人的逆来顺受,也不会有多贵胄的亲戚,要是真有,也不用等这么久才放肆,对吧?
在看了一眼身旁打他的壮汉后,壮起胆子,道:“小子,我不管你是谁,但老子要告诉你,这里是藏山镇,道盟所辖,不要仗着自己有些蛮力,就可在本大爷头上撒野,须知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听此,他身旁那壮汉又伸手要打。
手刚抬起,肖大福就用双手捂着两边脸颊,只露出中间眼窝来。
他要是聪明些,就会明白,这大汉的相貌和他的言语,无不在向他证明,他是一个粗鄙之人。
什么是粗鄙之人,就是不管你捂住哪里,都没用。所以一脚,便到了他的裆下。
肖大福面容瞬间扭曲,捂着脸颊的手,调回到裆下,呼痛不已。
世间粗鄙之人繁多,但这样粗鄙到无解的,想必这天下间,也唯有张士,毕竟没有实力的粗鄙,只会让他人对你加倍粗鄙。
经张士一脚后,肖大福一众也老实下来,张士走到李知焉处,问向其怀中陈兰,道:“小丫头,我来了多时,你没看到?”
陈兰天然有些惧他,躲向李知焉身后,不敢答话,被李知焉从背后扯出,才站到一侧,低头垂手。
李知焉笑道:“这么些时日,你还怕他吗?”
张士宽慰道:“小丫头,你大可放心,我张士向你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吃陈村人的。”
不说还好,一说,刚站出的陈兰,又缩到李知焉身后,拉住李知焉衣角,哪里还敢答话。
张士心有不甘,接着保证道:“这小丫头,胆儿忒小,我都给你说了,你们陈村有恩于我,以及我恩公,我是不会吃你们的,你怕什么?”
李知焉亦是神经大条者,根本听不出话里的不当之处,反而听出了张士话里的真诚,道:“小兰,我与张大哥虽相识不久,但我们曾共患难,同生死,他答应过我,自己也如此说,定不会吃你们的。”
陈兰秀拳锤在他背上,示意他不要再说,岔开话题道:“爹爹与你们一起出去的,他们人呢?”
李知焉道:“他们应该马上要回了。”
正说话间,一行人已从小道尽头走来,眉开眼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一看这情形,就知道收获不少,且这次,还是全员而归。
只不过这些人刚行到小道半途,就收起喜色,脸上一沉。
这样的喜色,留给自己家人还好,要是让这些人知道,可非一件好事。
与李知焉两人点头招呼后,便一道向村口行去。看到老陈头躺在地上,脸色大变,一群人如潮水般,迅速向老陈头涌去。
当首者,乃是狩猎的领头人陈大龙,只见他道:“朱员外,这是何故?”
朱玉群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陈兰道:“爷爷是那位肖大人给打的。”
顺着陈兰手指的方向,陈大龙怒目向肖大福,道:“肖大人又是因何故打伤我父亲?”
肖大福不看他,而是不经意间,瞥眼向张士,未发现任何异常后,才望向陈大龙,道:“因为你父亲让我在你陈村,随便择一物,然后.....“
陈兰道:“然后他就选择了我。”
陈大龙忍着怒意,道:“为何要如此?我记得我,以及我陈村,可未曾欠你肖大福,欠你道盟什么。”
听他说起道盟,肖大福好似在漆黑的夜里,寻到了阳光,让他倍感舒适,底气也足了不少,故冷笑道:“你和陈村,的确未欠道盟什么,但令尊侮辱道盟一事,可就有些.....哼!”
陈大龙转首看向老陈头,也不知说什么好,这样的事,可不是他们陈村能够承受的。
陈大龙没话说,张士却有话传来,话语,也甚是奇怪,道:“他说什么侮辱到道盟了?道盟,就不可以侮辱了吗?”
以他的角度看来,这世间就没什么是不可辱的。
在这个问题上,似是底气十足,肖大福冷哼道:“自然不可辱,壮士今日仗着武力辱了在下,但也须知,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道盟高手如云,定有人为肖某主持公道,也定有人将阁下绳之以法。”
张士举手又要打,肖大福这次倒是学聪明了,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捂着裤裆。
那五指间红肿的脸上,还露出得意之色,只是这得意之色刚起,就被痛苦覆盖,因为张士一拳,落在他裸露的眼眶上。
他的手再大,也护不了他那张大脸,在挨了一拳后,带着哭腔道:“你个野人,给我等着。”
放完狠话,便欲走。
张士道:“准备去搬救兵?但本大爷叫你走了吗?”
肖大福厉声道:“你不挺有种的吗?怕了吗?”
张士被他这句话逗笑,道:“我怕你大爷,我怕你请来之人,上不了台面。”
于陈村人而言,张士和李知焉,均是外来人,自然可无所顾忌。
即使道盟事后追究,拍屁股走人即是,但陈村要在此处安身立命,得罪这些人,可非好事。
老陈头闻此,颤巍巍直起身子,道:“肖大人,今日是小老儿言语不当,造成陈村与道盟之间.....有所误会,你看,小老儿也因此受了应有的惩罚,要不......此事就算了,你看如何?”
肖大福哼的一声,得意之色,又重新爬上他那张大脸。
经张士扇了几次的大脸,看去异常滑稽。
当然,他并不在意这,得意在任何时候展现,都是心情大好的具体表现,只见他道:“就这样算了?老头儿,你看我现在这样,可是一句话就能算了的?”
老陈头断续道:“那....那怎样.....才能让肖大人您消气。”
肖大福食指向前,指向李知焉,道:“消气?这他妈叫消气,这叫疗伤,用这少年的话来说,叫赔汤药费。”
张士抬手,又欲打,不过被李知焉拉下,两人都可算涉世未深,就人情世故,身为人类的李知焉,还是要在行一些。
不错,此事若解决不好,他们倒是无所谓,但陈村不用想也知道,会很麻烦。
毕竟两人不可能一直在此守护,若真让人知道两人在此,反倒会给陈村带来灭顶之灾。
老陈头道:“肖大人准备让小老儿怎么赔?”
肖大福抬首向天,道:“那得看你有什么了。”
说到这,眼神不经意瞟向村口那堆成山的野兽和药材上。
这一动作虽隐晦,但却隐晦的让众人都能看见,陈大龙道:“肖大人,您看上了什么,自取便是。”
肖大福也不客气,道:“来人,将那些山货,给我装上马车。”
陈大龙一愣后,连忙阻拦道:“大人,小的只是叫您取一件,并非全部,一来这里之物,并不属我一人,是村里兄弟们,共同之物,能让我先取一件,已是仁至义尽了。”
肖大福冷笑道:“看来言而无信这病,真的会遗传,你老爹失信于我,也就算了,难道你也想延续你家族的传统,继续失信?”
陈大龙讪笑道:“大人,这不是失信,这是小的口误,口误。”
肖大福道:“口误?要是谁都可以如此,那诽谤也可以理解为口误,造谣也可理解为口误,是吧?”
陈大龙道:“这.....”
此话竟让这山里的糙汉子,一时语塞,答不上来,一众陈村青壮见此,只得上前,其中一人道:“大龙,这次能收获如此之多,全得仰仗张士和李知焉,虽然我们也不甘被人半路劫了道,但为了村子,还是忍了吧。”
肖大福怒道:“我说你们陈村就没一人会说话的吗?什么叫劫道,这是你们村长赔我的汤药费,是补偿,知道吗?”
众人不敢言,心中诸多不满,只得忍着,唯有朝那堆猎物和药材看,才能好过一些,毕竟像今日这样的收获,已是好多年没有的了。
若这些货物换成银两,又可为妻儿置办一身新衣,毕竟换新衣,也是许久之前的事了,且正好天气转凉。
说起凉,又想起热腾腾的肉汤,不错,那时可是有许多肉脯,熬成肉汤,一大家子坐在一起,要是再来一壶烈酒的话,那简直.......
男人一生所图,不正是如此?亦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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