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唯昭便忙将女儿在门前教她的一番话,一五一十地告知母亲。老夫人微微凝眉,“这位小越将军,听说一向法度严明、不苟言笑,不与朝中任何人结党,倒是肯帮我们楚家。”
楚雁洄道:“小越将军曾提到来朔城是圣上授意的,想必他也是依令行事。”
老夫人轻轻摇头,眼中闪出锐利的目光:“圣上授意,他只需直去溯月找空实,其他事皆可一件不做的。天下间,哪有不要钱的买卖?我只怕这位越将军有所图……”
楚唯昭懵懵地看向妻子,小越将军人中龙凤、前途无量,能对我们小小的贫民百姓有什么图谋?
楚夫人心下担忧,看了看懵懵然的丈夫,又瞧了瞧低头不语的女儿,她心中思虑万千:这位越将军当然不会图我家银钱药材,但我家却有个美貌无双的女儿。少年将军心思如海,又如何就不会动心?
老夫人心如明镜,楚夫人都能猜到的事情,她又如何猜不到。她微微转头看向孙女,问道:“阿湘,你与那位小越将军这一路上可相熟?”
楚湘万没想到祖母竟会问这个问题,她愣了一下,缓缓说道:“也……不算相熟,我与越将军都没说过几句话。只是在城外时遇到贼寇,是越将军救了我。”
只听前半句,老夫人将将放下心来,可听到后半句,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英雄救美,可还得了?
她一直想着给孙女寻门好亲事——门当户对的那种。所以小越将军绝非好的人选,这纯纯是高攀了啊!再说都城里有多少有女儿的人家,都虎视眈眈着越将军身侧的位置,她可不想楚家去做这个筏子。
人生如戏,只盼自己孙女的命运不要如那画本子般有什么狗血剧情才好。
思绪流转间,她心中已有一番思量,只是这件事不便当众说出,她心想寻个机会再与儿子儿媳商讨。
“唯礼,你可知错。”老夫人忽变了脸色,转向大儿子,满目含威。
楚唯礼忙躬身跪倒,口中连连认错:“儿子知错!儿子太贪功冒进,想着也去朔城做几桩大生意,却险些酿成大祸。都是儿子的不是!”
老夫人冷声道:“你今年也老大不小了,竟做出这种没脑子的事,还拐带着女儿!真是不知所谓。”接着,她又转向大夫人道:“你为人妻母,见到他们行此等荒唐事,竟然不劝阻、不来向我报告。可见不是个好的。”
这“不是个好的”罪名可大了,郭祯往常再如何跋扈,也不曾被婆母说这么重的一句,早就慌了神色,亦拉着楚温温跪倒在一旁,口中不住地认错。
一顿本来温馨的家宴,此时已席不成席,楚唯昭呆呆地看向妻子,希望她能去圆个场。
可这种时刻,楚夫人本就不好劝阻什么,她在桌下扯了扯女儿的袖子。
聪明如楚湘,立刻会意,盈盈站起身,走到祖母身边,玉葱般的手轻轻拍着祖母的手臂,笑着劝道:“祖母,您万万别动气,气坏了身子,前几个月我娘精挑细选给您炖的人参可就白吃啦。”见祖母神色稍有缓和,她便接着说道:“阿湘看来,大伯父所作所为,皆是出自一片孝心,既然是出自孝心,即使是办错了事情,祖母您也莫怪,否则大伯父一片拳拳之意,可都被扔到冰冷的地窖里去啦。”
楚老夫人狠狠瞪了一眼在一旁跪立不语的大儿子,严肃道:“平日里也不见你对阿湘有多好,可关键时候,还是阿湘来给你求情。”
楚唯礼便是再不喜楚湘,此时也要领了她这个情。
楚湘轻瞟了一眼眼圈红红、吓得瑟瑟发抖的楚温温,她知道楚温温担心楚湘将她被劫的事情说出去,此刻怕是紧张的要昏过去了。
楚湘轻轻笑了起来,柔声对祖母道:“祖母,堂姐被责问就更委屈了。她是怕我一个人在那北地冷清又无聊,才特意求了大伯父去陪我的,要不是堂姐来这一趟,我不知道旅途中少了多少乐趣呢。”
她特意加重了“乐趣”二字,听出她话里有话的楚温温不由得身子一抖,恨不得立时钻进地缝中去。
“堂姐,你说是也不是呀?”楚湘笑眯眯地说道,仿佛最天真无邪的小孩子。
楚温温恨得攥紧了拳头,指甲抵在掌心留下深深的红印犹不觉得疼。她低声道:“……是,正如三妹所言。温温也是为了陪伴三妹,才随父亲离家,求祖母恕罪。”
楚湘最受用她那跋扈的堂姐做小伏低的样子。只见她眼波流转,狡黠一笑,对祖母轻声道:“祖母,堂姐其实最是孝顺啦,她还给您特意从朔城带了份礼物!阿湘这就给您拿来看看。”
楚温温这一趟,前面只顾自己吃喝玩乐,后面吓得躲在卧室闭门不出,哪里有给祖母买什么礼物,可此时箭在弦上,她哪能承认自己压根没给祖母买礼物呢?
只得硬着头皮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尴尬笑容,低低地道:“那就劳烦三妹了。”
楚湘柔声道:“来人。”
只见两名婢女从屋外躬身走了进来,手上抬着一个沉甸甸的大盒子放在了堂中。
楚家两兄弟都愣住了,咱啥时候买过这东西?
楚唯礼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不由得伸长了脖子去看那大盒子,活像一只乌龟。
楚唯昭憨憨地想:还是我女儿大气啊!为了救她堂姐,买这么贵重的礼物却借别人的手送给祖母。
楚老夫人缓缓站了起来,眼中闪动着有些温柔的神色——毕竟她也是疼楚温温这个孙女的,只是这个孙女从没真正孝顺过她。
她点点头,示意在一旁的楚湘打开盒子。楚湘麻利地走上前,掀开盒盖——只见里面赫然躺着一把溯月的雨伞,那伞有着溯月特有的异域特色,色彩繁复、纹样精美,伞骨一看也是特别结实,能够防风挡雨的那种。
这原是个不错的东西,可老夫人的脸色竟是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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