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过后，江洛一边咕噜咕噜的喝水，一边听着白桃溪对自己的赞美之词，忍不住眯了眼睛，忽而又听到白桃溪发问道，“这十八般兵器，个个都有大师传承下来的一招一式吗？”

“那是自然，”江洛把杯子递给旁边的下人，“你看我们家的秋波剑法，走的就是那什么行随意动，什么......哎呀反正就是耍起来就很飘逸，看起来没什么劲儿其实很危险的那种。我爹说学成了这个，以后就能肆意行走江湖了，谁来都不怕。这可是我今后学习的首选呢。”

“那像这种有一招一式的功法的，都得有人教授才行了？”

江洛想了想，“我感觉是，我翻过那些教人武功的书，有图是有图，可画的人看起来怪里怪气的。我爹说，看书要先参悟，参悟透了就懂了。可是我哥这学武功也没让他参悟呀，还不是直接请了师父来上手教他。”

白桃溪看了看台上对练的两人，暗忖着应该是书籍上记载得不甚明朗，一个人要看懂的话花费的时间不在少数，还是言传身教更为方便快捷。怪不得前世那些武侠里，有人捡到一本传世宝典勤学苦练多年毫无进展，一朝突然悟了，功力便会突飞猛进。原来悟的不是的武功绝学，而是写书之人啊。就像考试悟的不是题目，而是命题人一样。想到这儿，她不禁有些想笑。

可是如果自己以后想要一技傍身，怎么可能找到合适的师傅教她呢，或者说有什么师父愿意去教一个文官的女儿呢？她思索片刻问江洛，“那有什么武功没有什么复杂的功法和招式吗？”

这可把江洛问住了，“没有复杂的招式？这怎么会有呢......你和人打架，总得你来我往吧。都得想办法接住对方的招式，又要让对方接不住自己的招式。总不能，”江洛上下打量了白桃溪一眼，扑哧笑出了声，“总不能和你刚才一样，打不过就跑吧！”

白桃溪挑挑眉，转身扫视起了武器架，但江洛的木头兵器只有姗姗几种。于是她又去看对面练台边上的武器架，忽然目光锁定一物眼睛一亮。

“怎么能说不行呢，”白桃溪笑着指向不远处，“拉弓不就可以吗？”

在江澄中途休息扎马步的空档儿，两个人跑到对练台边上请教简师父有关弓箭的相关事宜。

简师傅前一秒还对江澄抖了两抖的腿打了一棍子，下一秒就乐呵呵的领着两个小萝卜去靶场边上给她们讲授拉弓的姿势。

“我家虽然是武学传家，但是擅长的还是刀枪一类，因此对于弓箭涉猎不多。不过好在弓箭并没有那么多的章法，讲究的无非就是两点，一是拉弓的姿势，这会帮助你们把身上的力气传递到箭上；二是拉弓的方向，这会指引你们放出去的箭矢飞往何处。练习的前期不用拿弓，先学姿势。”简师傅示范了一下拉弓的姿势，然后让两个孩子模仿，对于不标准的地方，用木棍轻点轻抬。

“拉弓的时候，不仅说你的弓得端直。你的手背拇指，小臂肩膀，”简师傅一一指点过去，“都得卡住固定的角度不得偏移。”

简师傅只当她们小孩子玩闹，浅浅地讲了一些，看到小胳膊小腿都坚持不住了，也不强求就放她们休息。这样的姿势站上几轮，他估摸着江澄蹲马步也蹲的差不多了，就离去继续指导江澄了。

“没想到拉个弓也这么多讲究啊！”江洛甩甩自己的胳膊。

白桃溪却纹丝未动。她的目光顺着自己左手指尖向前方看去，黑亮亮的瞳孔里倒影着的，是墙角处立着的草把。白桃溪缓缓吸气，右手仿佛真的在拉一支满弦的箭，臂膀慢慢向后延伸。一个吐气，她松开了手指，恰逢一阵清风吹过，带动了她鬓边的两缕发丝。

端午安康，五月五日的节日气氛格外浓烈，咏河上挤满了赛龙舟的船只，分了日场和夜场，街道上也是阵阵粽香。

今天的白学士还不用上翰林可以放假一日，早有同在翰林院的周学士邀请白昊明今夜去赴宴，而且据说是大皇子举办的宴会。

“这宴席不拘身份、不拘年龄，想去的都可以去。白兄如此有才，不如与我一同去见识见识，顺便也展示一下自己好让头上的瞧瞧啊。”

白昊明原本是答应去的，可是今早有杜侍郎家的下人来传消息，说府上的老爷请自己晚上去和悦楼同观夜场的灯火龙舟。估摸着应该是有关黔中官职一事，白昊明无奈临时推辞了周学士的邀约，转身准备去和悦楼赴宴了。

等赶到和悦楼白昊明才发现，大皇子设宴的地方恰好也是和悦楼。而且大皇子将整个三楼的包厢都设做宴席之所，花销全都自己包下。此时三楼的房间个个大门敞开，源源不断的酒水佳肴送进送出，诗词歌赋不绝于耳，觥筹交错间，锦衣彩带飘然而至、随歌而舞。大笑声、大哭声、抚掌声、吟诗诵词声，乐声、瓷器碰撞声，伴随着窗外咏河上传来的鼓声和划船人的振臂呼喊，一起把宴会的气氛烘托向了极致，只觉身处其中便会情绪激昂、热血沸腾。

白昊明见此情形不禁一愣，静下心来后将这幅场景仔细打量了片刻，才面无表情的上了二楼角落的一处包厢。敲门而入后，就看到杜适正坐在桌子的一边，端着酒杯观赏窗外的龙舟赛事。

“杜大人，”白昊明抱拳作揖。杜适伸手请他坐下，然后吩咐手下帮白昊明倒了一杯酒。白昊明道谢后抬手抿了一口。

“这二楼的酒比起三楼的，如何？”杜适笑问。

“下官所见，此酒清口甘爽、回味悠长，已为我所喜之一等。”白昊明答道。

杜适点点头，也不再绕别的弯子，直接问道，“听说你想去任职黔中叶县县令？”

白昊明此时还是有点儿脸皮的，低低头称是，“挟恩求报，非我本意，下官实属愧疚。只此事乃我为官所求，如今只有大人能够助这一臂之力，下官铭感五内。”

杜适摆摆手，“这不是什么大忙，你不必如此。你殿试所写的文章我前些天已经观读了两遍，虽不说事事巨细皆有方法，但若是能够成功实施，黔州也必会从如今贫苦积弱的样貌中脱离不少。只是，你为何非要去黔州呢？你如今仕途正好，我听说几位老翰林也很赏识你，若是这两年表现得好必会升上一级，若是到时候我再说帮上一帮你的前途定会一片光明。可是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调职离任......”

白昊明拱拱手道，“多谢大人一片苦心，可是我科举为官本意就不是留在京都。实不相瞒，下官的祖籍本就是黔州，年幼时随父母逃难才到了江南省定居。黔州与我而言，意义非凡。”

果然如此，杜适摸摸胡子，就是因为打听到这个，他才决定亲自来上一趟。

“听说你以前科举过？”

“是的大人，如今算算也有八载有余了。”

“哦？”杜适送到嘴边的酒杯一滞，“八年前？都八年过去了怎么会重新想到要参加科举呢？嘶......莫非是因为”

白昊明嘴角苦涩，“黔州如此，尚能被人压榨贪出二十万白银。”说罢仰头喝了一杯酒。

杜适眉头一皱，“那你也知黔州如今的样子，怕是比你年幼时更加困苦。”

“可是转念一想呢大人，都如此境地了还能生出金银来，还有人抢着想去那儿当大官，不就证明那里还有利可图吗？既然有利，就能利生利，就能生出新的银钱来建设黔州。”

“你也知道抢着去当的是大官，不是那小小的县令。此番言论甚是幼稚莽撞。”

“大人你来见我想必也早明白了不是吗。有些地方，就需要一些莽撞之人去，也只有莽撞之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