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最后一日,花玉如往常一般早早起身。
知木准备好早饭,正要退下,却被她叫住。
花玉看着摆在桌上的稀饭酱菜,破例让知木去为她出去一趟。
“今日你去城东的糕点铺帮我买些糕点回来,中午我不一定回来,晚上让沉月等我回来与我一同用饭。”
知木领命,退了下去。
用了两口稀饭,她失了胃口,索性不吃了。收拾一番,往义春堂去了。
在义春堂坐了一天,也没几个人来找她,手上也无事,她直觉无聊。
倒是白乐安,今日过了晌午特地来寻了她一趟。知晓她今日过生辰,虽然也说了不过,他还是送了生辰礼物来。
白乐安这些年都会挑选个礼物给她,往常都是书卷,茶饼,今年他送了个不同的——一支银钗。
模样简单,看着平凡。但白乐安说,这钗子是从那西街猎户那收来的,不仅是钗子,也是暗器,不易让人察觉。花玉最喜欢把弄这些玩意,知道她肯定喜欢,便买来送她。
他想的不错,花玉确实很喜欢这个钗子。
今日回去得早,花玉一个人在街上逛了一会。
日头高着,街边的铺子还做着生意。义春堂出来便是一条长街,往西直走到底,再拐进巷子走一段便是她的宅子的位置。
长街铺着平整的石板,平时人来人往,将石板磨得发亮,街两边间隔长了两排杨树,郁郁葱葱的,各自向外伸着枝丫。
花玉负手走在街边,那些个吃食的味道、胭脂花粉的香气夹杂在一起争先恐后地往她鼻孔里钻。
看到一家面馆,她的脚步一滞,犹豫了下,她还是走了进去。
因着家中准备了饭,她让店家少少盛了一小碗。
吃了面,也算是为自己过了生辰,只盼来年顺遂平安。
出了面馆,她往白长老那走了一趟。
长老留她聊了一会,回去时,日头西沉了。
今日的晚霞美极,火红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那云一节一节地,像是鱼鳞一般飘在天上。
看着美景,花玉的心情好了不少。
回宅子时,正好到了吃饭的时候。
她走入前院,想唤来知木准备晚饭,却见那前厅里明亮异常。
“知木!”她高声喊道,以为是失了火,赶紧快步上前查看。
听见她叫,知木匆匆忙忙从后院跑来。
“主家。”
这时,花玉已踏进了前厅。
不是失火,只是比往日多点上了几盏烛。
她放下心来,正色对知木吩咐道;“沉月可回来了?”
“回来了。主家可要用饭?”知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听她这般叫,还以为是出事了。
“嗯。”她看了看摆了好几排的烛火,皱了皱眉头,“为何点了这么多烛灯?多有浪费。”
知木解释道,“是公子让点的。”
花玉没再说什么,让他赶紧叫人来。
她在前厅等了好一会,知云和知书二人领着人进来摆好饭菜,却没见沉月的身影。
扫了一眼那一桌饭菜,她心下生疑,“知云,沉月呢?不是已经回来了么,怎么还没过来?”
这些饭菜不是北疆的样式,多是她在龙泉寨时常吃的。
知云只说沉月待会过来,说完带着人走了。
花玉看着桌上的菜,陷入了沉思。
没过一会,沉月到了前厅,手里还端着一盘糕点。
灯火通明之下,他穿着一件月白色交领长衫,腰间系了一缕红绳,很是吸睛。头发被束起,用白色发带绑着,上头也带了一缕红绳。
花玉看着他,这些日子没见着,好像白回来一些。
沉月就这么端着盘子,端端正正地站着,目光真诚,那好看的眸子里亮着光一般,看进了她的心里。
她第一次感觉,沉月已经不是去年她带回来的小孩了。
她,忽视了很多东西。
“这些菜是你做的?”除了他,她想不到别人。
沉月不答,将手中的盘子放上桌。
花玉看清了那盘中的糕点——秋梨酥。
“白爷爷说,今日是您的生辰。”沉月目光沉沉,嘴角含笑,“秋梨酥是龙泉寨人过生辰必要吃的,北疆没有,沉月便仿着做了。”
沉月迎着烛光站着,他一身白,被照得像是发着光。
她被那光晃了眼,直觉眼中发酸。
“为何会做这些?”她看着盘中糕点愣神,也不动作。
“在龙泉寨时,沉月什么都做些。”
花玉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一般,鼻子也酸,眼也酸。
“沉月只是仿了样子,不知味道如何,您尝尝。”
沉月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她只好吸吸鼻子,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迎着他的目光,她笑着说了句好吃。
口中甜味迸发,这心里却酸楚非常。
尽管这秋梨膏不是记忆中的那般,但这是她五年来第一次在北疆吃到家乡味道。
“谢谢。”这是她第一次对沉月说谢谢,真心实意。
沉月在她对面坐下,拿起筷子递给她。
“也尝尝别的。”
她顺着筷子去看那递过来的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已没了初见时的伤痕。
接过筷子,她一道一道尝过去。
是属于龙泉寨的味道,许多菜她吃过,只有一道,她不曾吃过。
应是被油炸制过得饼子,被切成条,再加上醋汁,花椒,麻油炒制而成的。
“这是抱月寨的菜式,是我唯一会做的。”沉月端坐着看她吃,给她解释那道她不清楚的菜式。
起初吃着,她心里情绪万千,后头便也调节了过来。
两个人坐着,没再说话。
只是她一个人埋头吃饭,沉月在对面看着有些不自在。
“谢谢你,沉月。”差不多用完,她对上沉月的目光,明明肚子里有一万句话想说,到最后吐出来的只有谢谢二字。
沉月还是看着她,那眸子亮得她移不开眼。
她被看得局促,头一次觉得有些无措起来,逃也似地错开眼去。
气氛怪异,她赶紧想了话头来。
“这些日子你可是故意躲着我呢?”
明明她回来的也早,沉月总是要么出门没回来,要么就是让知云告诉她在看书或者做别的,总是碰不上面。
“沉月不敢。”
“那你在忙些什么?整日不见人?”
沉月嘴角上扬,“您回了屋里便知晓了。”
他说得神秘,花玉的好奇心被挑起。饭也用了,她立马就要回屋子里看看。
打开屋门,那神秘之物正大大方方地摆在她眼前。
“这是……膏药?这又是何物?”她的桌上摆着两个小瓶罐,边上还有一捆圆棍似的东西。
沉月跟在她后头进的屋子,“白色罐子里是缓解您腰痛的膏药,您要是腰痛了,便涂上稍稍揉按一会就能缓解,若还是痛,您便让人点上那被捆上的草药,在腰痛之处绕着圈熏。那翠色的罐子是朱兄送与您的清心丸,有缓解疲劳,清心降火之效。”
“……”
她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默着。
沉月等着她开口,过了一会,他才又开口道,“玉姐姐,生辰快乐。”
房中的燃烛劈啪作响,风儿吹进来,火舌摇曳,照得屋里忽明忽暗。
面朝屋内,沉月看不清她的样子。
花玉摸了把脸,重重地呼了口气才站起身来。
“谢谢你,还有朱越。”她走到沉月跟前,“谢谢。”
她的眼眶红了一圈,还有些残留的水汽,勉强牵起嘴角,除了谢谢,她再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当天夜里,花玉梦见了为她生辰的母亲,梦里母亲的模样早已模糊,可她很开心。她像是还在母亲身边的孩子一般,放肆大笑,即便碰坏了什么东西,母亲也不会责备她,只让她开心地过完生辰。
梦外,花玉侧身躺在床上,被褥尽数被她抱在怀中。嘴角含着笑,眼下的清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滑落……
隔壁屋里,沉月坐在床边,一身白衣,一夜未合眼。
他趁着那透过窗子洒进来的月光细细地看着自己的手,即便已经看不出任何疤痕,他还是能上面看到令他憎恨的痕迹。
刘长新……
他是如何让你那般对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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