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四个捕快越走越远，张环心底放下戒备，刚才险些就要出手。幸好这几个人好糊弄些，一番言语就能打发，就这模样也能当上官差，这世道还真是世风日下。

入了酒肆，角落处的林豹向他招手。又见他提着两个包裹，露出疑惑，以为又有什么阵势要打。

“环哥，你这是？”

“这里人多，落座再说。”

两人回到座位，互相探讨着午间发生的事务。待听到张环险些被官差抓走时林豹有些坐不住，还是张环按下他说了后文这才稳住这个脾气暴躁的弟弟。

“环哥，那几个官差真这么说？”

“嗯。”

“嘿嘿，我看这镇上的官僚真是腐烂到了极点。小到这等捕快都会贪收，这世道对百姓来言实属遭罪。”林豹嘴上发笑，表情却是厌恶不已，对于这等无官不贪的时代，他也看不惯。

“无妨，人有欲望就会有弱点！就像我现在不也好好的没被抓走。”张环安慰他，毕竟林豹属于这个社会土生土长的人，要不是受张环教唆反抗，此刻他说不定还在田里插地。

“可他们反应过来又该如何？”

“那时我们早已起事，这青红镇也即将大乱。而且乱起来我们就有机会搬倒谭家，也才有法子叫那钱真人害不了人！”

“环哥心中已有对策？”

看到张环回应式地点头，林豹放下疑惑。虽说从小他聪明得多，但不知为何，和这个大哥在一起倒显得自己像个夯货。难道人生突逢大变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左右也想不通，便低头吃菜，席间告知张环他已买好两把趁手兵器，一柄长剑和一把唐刀。算上他腰间那柄可以说是双剑客，昨晚看到柳青山挥舞着刀剑追砍僵尸那一幕，他心中十分向往。

“你不说我都险些忘记，还是阿豹想的周到。对了，咱们今晚住哪？”

“我已问过阿妈，她在巷口有一处闲置的村屋，晚些咱们取了刀剑一起去那过节。”

“好。”

随后无话，两人出酒肆后兜兜转转一大圈，感觉四周无人跟踪后便投身走入小巷。

入夜，两人处于一间茅草屋内饮茶，四周的摆设同靠莘村林家一样，看得出林母对于环境家居这一块比较在意。

“阿豹，你母亲何时回来？”

“已在路上。白日里我和她说过咱俩境遇，并现了银票给她看，想必辞工买菜耽误不了多少时辰。”

“买菜？”胖子疑惑。

“我阿妈听到你和我一起来九里境欣喜异常，还说今晚就着中秋给你烧一顿好菜嘞！”

正当两人交谈之时，屋子大门被推开。一位四旬妇人提着酒菜而入，身形瘦弱，容貌普通，但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使人觉得亲切。

“小龙来了？姨母好些年都见不到你！”

“快快坐下，不用客气。虽然地方简陋些，你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一样，随意一些就行。”

林母制止了张环的迎接，使得他如释重负。倒是一旁的林豹识时务，接过母亲的菜篮，挑拣着瓜果便走向厨房。

“小龙，这些年过的苦吧？自打你母亲死后我就再也见过你。还有你和左小荷最近如何？她有没有凶你？我就知道她当年贤惠得体的姿态是做作的，否则这才几个年头便如个泼妇般将你使唤！”

“姨母，我已经将她休了。还有叫我张环就行，别总叫人小名，怪羞人的。”

“这些是我来时购置的物件。送给阿豹的衣衫和您的常服与玉镯，毕竟寒颤惯了，也不太会挑拣，别介意。”

徐凤娇欣喜地收下礼物，听见其怕羞，捂着嘴笑个不停。但又听其休妻一事，暗自叹息。随后跳转话题便询问其近些年发生的事。又过了一阵，林豹在东厨忙的不可开交，林母却拉着张环的手问个没休。

“张环，你母亲以前留给过一些首饰，说是过些年送给左小荷的。不过你既然将她休了也罢，回头姨母再给你说个好的。”

“还有你少和阿豹在一起鬼混，这小子最近不知道迷上什么，竟掏出一大把银票说要孝敬我。他娘我如今知晓这钱银来路不明，还有你二人遭受陷害，我看还是做为盘缠早些跑船去吧！”

面对林母如此热情的连环追问，张环也是一一应下。忙碌之余也感受到一股关心。虽然这妇人口中具是埋怨，但能听得出还是很担心林豹的安危。毕竟哪个母亲也不愿意孩子浪荡江湖，遭人追杀。

“姨母你放心，等我俩的官司解决，我一定会让阿豹回来给您养老。到时候再送您一做大宅院，供您老饭后散步消食，也好享享富贵！”

“阿妈，这鱼杀好了。”林豹在一旁露头打岔，可随即又被林母瞪了回去。

听着张环诚恳的承诺，徐凤娇十分欣慰。虽然都是些口头话，却能听得出这个孩子还是蛮孝顺的，就是命不好，唉。

“姨母知道你孝顺，可惜就是命不太好，父母早亡。若是他们还在，哪忍心叫你受这等苦楚！”

说着说着，妇人竟留下眼泪，似乎是感叹张环的命运也是惋惜其家境衰落，今时今日已不得富贵。

“阿妈，莫要絮叨，快快来东厨帮手烧菜。”林豹听到此处出来帮张环解围。主要是再没有帮手，这顿中秋晚宴可就真是他一个人下厨。

“衰仔，真系冇用！”

说罢，徐凤娇接过林豹手中的活计开始烹饪。林豹也被其骂出了东厨，和张环两人面面相觑，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母嫌儿，儿躲藏，此一刻的温馨使张环再次想起了前世。若是父母在家，也不外乎如此吧？虽然自己不是真个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但能有这样的亲情陪伴，亦是人间值得。

“环哥，发啥呆？”

“啊，没什么。”张环被林豹扯回现实。

“阿豹，快陪你大哥说说话。你这孩子怎么不懂礼数，家中有客人在还不晓得陪衬？”林母在旁看见这一幕又开始絮叨。

“阿妈，您就专心烧菜吧。”林豹得瑟地回嘴，朝着张环抬阖傻笑。

巷子外人少冷清，但草屋内显得热闹异常。林母的絮叨、林豹的傻笑、张环的开朗，三人有说有笑地饮酒阔谈。待到饱腹之后，林豹和张环两人坐在院中饮酒，汉子趁着酒气就要耍剑，说是要展示自己偷学的醉剑，可还没等提起兵器，便被林母揪着耳朵扯回屋子睡觉。

院内空留张环一人。他举着酒杯赏月，似是惆怅又有些饮醇自醉。

“醉梦初醒身若死，满圆秋月送我还。”

“游子思乡心似箭，只盼归期家尚全。”

“子不孝，恕亲嫌。”

“就这样醉吧…”

念着念着胖子醉倒在院内石桌上。一旁的林母见他寂寥吟诗不忍心打扰，只有在其睡着后盖上一层棉衣。月夜终于多了一些温情，少了往日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