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着横跨了数座院落传来的冷哼，天枢处的修行者和南门弟子，仿佛身上压上了千钧重担，一下子跪倒在地，而后洞穿了好几层房顶，坠落在坚固的地面上，若非有着洞玄境界的修为，恐怕这几位，早已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第二日，天色尚且朦胧，清脆的马蹄声，便已响彻在临四十七巷内，健壮的黑马硕大的鼻孔中冒着白烟，拉着一辆沉重的马车，行走在临四十七巷，青石铺就的地面上。

马车很是沉重，即便是以坚硬着称的青石，都留下了两条不浅的沟壑。

老笔斋外，车厢内，颜瑟闭目养神，静静地等待着与师兄卫光明的再次会面。

清晨的临四十七巷很是寂静，偌大的街道上，除去黑马的喘气声外，便再无其他什么声响。

穿着白色棉服的卫光明，拿掉了门栓，搬掉了一块门板后走了出来，对着那里马车，没好气的笑骂道：“吵什么吵，大清早的不睡觉，扰人清梦你可真是无耻。”

车厢内颜瑟推开厢门，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卫光明，面容严肃说道：“师兄还请上车一叙。”

见此，卫光明脸色也是跟着变得严肃起来，他说道：“师弟相邀，我这做师兄又怎能不去呢？就算是唐国的王宫我也敢去，何况是小小的马车。”

已经预料到一些什么的卫光明，从外面合上了那块，被他搬掉的门板，随后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颜瑟的那辆马车，临上车前卫光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眼老笔斋后，便毅然决然的登上了马车。

在马车车厢内，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的卫光明，问道：“师弟，你这一次来找我，又是为了何事？”

看着有些反客为主的卫光明，颜瑟怪笑几声，说道：“师兄你在我徒儿家中居住，怎么现在你反倒成了你家一样。”

卫光明郑重的说道：“你说那是你家徒儿的院子，可桑桑是我的传人，是西陵未来的光明大神官，作为师父住在徒弟家中，又有何不妥呢？”

颜瑟听闻卫光明辩解，说道：“师兄，你的徒弟只是个小侍女，我家徒儿才是家中之主，这里理应是我家才对。”

宁缺的小侍女他也见过，若单论修行不论符道，桑桑在修行一道上，确实要比他徒儿宁缺的资质，要好上那么几分，可颜瑟从未想过，桑桑竟然有成为光明大神官的潜质。

颜瑟语重心长的问道：“你真的决定了要把光明大神官的位子，传给宁缺的小侍女桑桑吗？”

卫光明点头道：“我会说假话吗？桑桑是我的传人，日后定然会接任光明大神官之位，哪怕是掌教大人，也无法质疑光明大神官之位的传承。”

西陵神殿光明大神官的传承，向来都是由上一任的光明大神官指定，哪怕他破除樊笼重伤了掌教，从桃山逃了下来，也依旧改变不了他的身份，他指定的光明大神官，必然会受到光明的承认，更会受到世人的敬仰，哪怕他的传人，之前曾经是一个小侍女，可西陵真的会让苍穹之下，神座之上的光明大神官，成为入魔之人的小侍女吗？

闻言颜瑟的心情如释重负，他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该走了。”

卫光明看向了车厢外，明知故问般的问道：“去哪儿？”

颜瑟笑着说道：“长安外，一座没有名字的山上，有山有水更有几棵树。”

他不久前曾去过那里，虽然算不上什么风景名胜所在，但也算是一处极好的风水宝地。

这些时日卫光明想过了很多种可能，比如唐国会动用武道巅峰的强者，知命境界的大修行者，在配以数以万计的玄甲重骑，来送他这个老头子归去，可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他的师弟颜瑟。

这让卫光明不禁想起了，曾经与颜瑟一同拜入西陵前任掌教门下的场景，没想到这次见面之后，便是一同归去的场面。

没有人驾驭的马车，如有神助般的朝着长安城外，那座无名小山的方向驶去。

还在城中巡逻的军中骁勇，看着这辆沉重的马车，并未前去阻拦，因为他们知道这辆马车代表了昊天道南门，代表了世间最伟大的神符师颜瑟。

可这些巡逻的军中骁勇，或许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见证了一场，两位大修行者战斗前的片刻宁静。

……

晨钟声阵阵，透过了这突然而来，似是为了送别的风雪，回荡在长安城外北郊的那座无名小山上。山是无名的存在，不高的小山，平日里除了些寒酸书生会来此游玩外，便再无他人，可这样的风雪，又怎会有人前来呢？

这座山虽然素来岌岌无名，可在今日的风雪下，这座无名的小山，将会承载他不应该承受的战斗，在这场神符与光明的中，这座稍显得荒凉的小山，又能否存在呢？

无名小山上！

颜瑟拍了拍身上积雪，看着距离自己足足有数丈距离远的卫光明，说道：“师兄晨钟暮鼓，这是王宫的晨钟，可惜你听不见，今日的暮鼓了。”

在这不断回荡的晨钟声中，风雪愈发的大了，漫天风雪中，卫光明看着许久未曾见过的风雪，笑道：“师弟，我有很强烈的预感，想来今日的暮鼓，我还是能够听到，甚至明日的晨钟，也依旧能够听到。”

五境之上的天启境界，是十分玄妙的境界，若是今日他要归去，那么必然是死意盎然，可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也没有感知到，昊天给他安排的死亡。

颜瑟笑了起来，说道：“你现在是天启境界，这是你的自信。”

卫光明抬起了苍老的双眸，脸上满是苦笑，他说道：“我是光明大神官，找到光明的传人，是我的职责。”

颜瑟看向了卫光明，说道：“这是你的选择，但这同样也是我的选择，所以师兄今日，我便随你一同归去。”

卫光明摇了摇头，看着漫天风雪，笑道：“或许我们谁也不用归去，世人以为你断了，踏入五境之上的机缘，可谁又知道你在符道之上走的实在是太远了，比我在天启的路上，走的还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