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胜微微一笑,向无崖子道:“前辈若是想寻一位传人收伏丁春秋,又何须假以外求?”
无崖子叹道:“星河年岁已大,虽然资质上乘,却已终身难窥上乘武学门径。门外他的几名弟子天资不高,连琴棋书画诸类杂业尚不能精研通达,更难承我衣钵。”面上神情,似颇为无奈。他一身武功出神入化,若是没一个天才出众之人传承,确是一大遗憾。
东方胜莫测高深的摇头,缓缓道:“此处除了函谷八友与苏先生之外,其实还有一人,也是前辈门下。只是前辈不知罢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唯独段誉猛省起来,口中不由道:“原来二哥说的是……”
未等段誉说出那人姓名,东方胜忽道:“阿紫,在门外偷听了许久,还不进来见过师祖?”
无崖子双眉轻微一跳,以他的功力,竟然未能听到门外有人偷听,却让面前这个年轻人先知先觉。原来几人进屋之后,阿紫便一直贴在屋门外探听。她运起从星宿派学到的“龟息功”,全然断绝呼吸,连心跳脉搏也尽数停顿下来,这么一动不动,自然是一丝声音也无。便是耳力再强之人,也休想发现她。只是瞒不过东方胜的先天灵觉。
话音刚落,就见阿紫从门外转进来,坐到东方胜身边,吐吐舌头道:“又被发现了。”向盘膝而坐的无崖子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道:“徒孙阿紫拜见师祖爷爷。”
无崖子望了阿紫一番,忽然笑道:“不错不错。你原来是丁春秋的徒儿。”无崖子方才未察觉到她偷听,微一细想,便知这小女孩必是使了“龟息功”。若只是平常屏息静气,心跳之声却也瞒不过自己。回想当年,丁春秋正是十分擅长这门功夫。而且自己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儿。而其中苏星河又只收了函谷八友,若这小女孩是自己门下,也只可能是丁春秋的弟子。
苏星河也记起方才在屋外。丁春秋与东方胜有过几句对话,正是关于这个小女孩。只是当时二人说得模糊。语焉不详,自己也没听明白。这时再回想起来,方才恍然。
无崖子微微点头道:“丁春秋那个逆徒虽然犯上,但我也未将他逐出门墙,仍是算本门弟子。你入的虽是星宿派,倒也算是我门下。只是你又怎么不和你师父一道?”
阿紫眼珠转了转,心道。这师祖当年就是被丁老怪偷袭打到山下,侥幸才没死去,想来是恨极了欺师灭祖之人,自己私盗门中至宝叛出师门的事可是万万不可说出来的。她在门外旁听多时。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而听东方胜言中之意,应当是教自己来继承这老者的衣钵。阿紫对这老者的武功,佩服得可是五体投地,比起萧老伯、萧大哥和师父大哥三人,都要更胜一筹。再说这老者算来本就是自己师门长辈。投入这老者膝下,自己当然是千肯万肯。
阿紫琢磨着如何编一段说辞过关。其中分寸却是不好把握,虽然不能说自己叛出师门,但无崖子本就是要找个传人收伏丁春秋,是以也不能显出对丁春秋有甚好感。
无崖子正在等阿紫答话。东方胜却抢在前面,笑着道:“这小丫头与在下当年相逢于道左,正被一群星宿派弟子围堵在中间。在下出手打退众人,才救下了她。原来这小丫头精灵古怪,竟把星宿派门中至宝——丁春秋用来修练化功**的神木王鼎给盗了出来。”
阿紫不禁有些要晕倒的感觉。心中暗怪这师父大哥怎么如此失计较。把自己当年的“光辉事迹”就这么轻轻便抖了出来。本来已在心中飞快编好的故事,现在是一点也用不上了。也不敢抬头,只这么低着头,偷偷看师祖的面色。
一旁的苏星河、慕容复同时“哦”了一声,极是吃惊。丁春秋之所以为害武林数十载,多半便系在他这门“化功**”之上。没想到阿紫小小年纪竟把丁老怪修习邪功的宝贝给盗了出来。可算是为武林正道立一大功。只此一事,便足以称道于江湖,教阿紫声名鹊起了。
苏星河是又惊又喜,忙问道:“小师侄,那‘神木王鼎’现在何处?可带在身边?”
阿紫摇摇头老老实实答道:“那鼎早已被大哥用‘弹指神通’打得粉碎了。”
苏星河却是长叹一声,默默不语,似是十分惋惜。
东方胜心中疑惑,拱手道:“在下见此物乃是丁春秋凭此物危害武林,留在世上实无益处,便随手毁去了。苏先生为何叹息?”
无崖子笑了笑,道:“那个香炉本是先师取深海异木所制。其木质颇有独特,能引蚊虫,以药杀之。原是先师夏日摆在房中用来避蚊之用。谁料被这逆徒拿去,以药物改其物性,竟用来吸引毒虫,助其修练毒功。哼,也真亏他想得出。”
东方胜闻言不禁绝倒。这在江湖上声名赫赫的“神木王鼎”,原来只不过是逍遥派上代前辈的自制“蚊香”而已。这逍遥派真是令他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了。逍遥派上代前辈固然博学无边,这丁春秋却也不容小觑。将此香炉改成神木王鼎,实与欧洲人将做中国人用来做烟花的火药拿去造枪炮有异曲同工之妙,令人叹服。
东方胜欠身道:“在下实不知此物是贵派师长遗物,出手鲁莽了。望前辈见谅。”
无崖子悠然道:“一饮一啄,均是天意。区区身外之物,先师地下有灵也不会介怀。”顿了顿,回头问阿紫道:“这鼎必被你师父收藏隐秘,看得极紧。你武功不高,如何盗得出来?”
阿紫心道反正也早已穿帮,也就不须顾忌了。便将自己在门中如何细细观察,探得藏宝之处,又如何趁丁春秋不在时,偷偷潜入盗宝的经过,皆说了出来。她本就是伶牙俐齿,脆生生的嗓音将前前后后描述得绘声明绘色。其中机巧惊险、曲折离奇处更加渲染,教众人如听故事一般。直讲了半晌,方才说完。
无崖子听罢笑道:“难得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胆识、机变。”又打量了一番阿紫,微微点头,道:“将右手伸出来。”
阿紫乖乖地将右手递上前去。无崖子拇指食指捏住她手腕,送过去一道暖洋洋的真气。阿紫知道无崖子必是在考较她的内功,也不抵挡。不过片刻,无崖子便放开了手,道:“天资不错。你的内功虽还尚浅,但中正平稳,一丝不乱。以你的年纪,倒也难得。”
阿紫甜甜一笑,道:“谢谢师祖爷爷夸奖。”
无崖子正色道:“我来问你。若教你去替我清理门户,收伏你师父丁春秋,你可愿意?”
阿紫端坐好了,答道:“师祖爷爷教阿紫去做,阿紫自当遵从。阿紫虽然年小力弱,武功低微,但也总要想法子不教师祖爷爷失望。”
东方胜与阿紫在一起时间久了,自是知道她脾性。听了她这番话,不禁心中暗笑。阿紫这丫头还真是鬼灵精。无崖子问她愿不愿去诛杀丁春秋,这本是弑师之事,她却也不正面回答。只说若是遵从师祖之命。轻轻巧巧便将责任推给了无崖子。而后边自言武功低微,自然是提醒无崖子要传几门神功给她。最后也不担保成败,只说要想法子不教无崖子失望。更是一点包袱都不要,落得个轻松自在。
无崖子虽是惊才绝艳,恐怕也听不出其中奥妙。只是略点了点头,向众人道:“老夫要与阿紫谈些门中的紧要事。诸位在此多有不便,还请暂回避一下。”说着右手微抬,便是要送众人出屋。东方胜与段誉二人行礼告辞,退出了屋外。慕容复本以为自己极有希望拜到无崖子的门下,哪想半道竟又杀出个阿紫。自己也是颇为无可奈何。只得一道离开。
慕容复出来,四家将与王语嫣都迎了上前,问起屋内之事。慕容复心中烦闷,也不多说。此间之事已了,多留也是徒劳,便回过身来,向东方胜和段誉一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二位后会有期。”
东方胜拱手回了一礼,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重逢。说不定过些时日,慕容公子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恐怕江湖之上,再难相见了。在此先祝慕容公子与令尊马到功成。”
慕容复自然知道东方胜话之中意。不禁胸中开朗不少。他慕容家兴复大燕之事便在眼前,他是慕容博独子,到时便是大燕太子,以后大燕皇帝。又何须在意眼下这些小小的得失?当下回道:“多谢东方公子吉言。家父常言,日后必不忘东方公子当日所赐。东方公子若有空闲,还请一定再到齐鲁一游。”说罢领着王语嫣与四家将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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