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仞道：“宁女侠不必多言！风老先生试我，非为争强斗狠，乃是不得不为！”

风清扬点点头，目露赞同之意。

宁中则眼见两人确无剑拔弩张之意，只好退了下去，但视线依旧罩定二人，打算在危急之时，及时出手阻止。至于其有无能力插入到两大高手的比试中，会不会有危险，她却一时未得顾及。

任盈盈和曲非烟站在一旁，亦是目露紧张之色，心中所想却是各异：

任盈盈更担心裘千仞无法得到风清扬的肯定，错过联手对敌的机会，从而败亡于东方不败之手。所谓唇亡齿寒，彼时自己失去裘千仞这个靠山，岂不也要糟糕？

曲非烟却只担心裘千仞本身，怕他重伤下身体虚弱，被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老头打伤。

裘千仞凝视风清扬半晌，慢慢平举右臂，伸出右掌。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定睛瞧时，却见他不知何时已跨越了数丈距离，来至风清扬所立之处。

更奇的是，风清扬亦从自身站位处消失，出现在裘千仞先前所在位置。两者不同之处在于，风清扬伸出的乃是右手食指，其中隐隐散发锋利冷锐之意。

两人互换位置，相背而立。过了片刻，风清扬先行收指转身。又历经十数息，裘千仞收回右掌，长出一口气，亦转了回来，再次与风清扬脸面相对。

风清扬赞道：“好掌法！挟带万钧之势，却又动转如意，收放自如，若是再来这么一掌，我是非败不可！”

裘千仞道：“老先生的独孤九剑亦是不俗，直指我最弱的一点，后发而先至，若非我的掌法已达圆润无暇之境，怕是要被老先生一举破之了。”

风清扬奇道：“你知道独孤九剑？”旋即露出了悟之色，道：“是了。裘先生见多识广，知道此套剑法也不为奇。”

他顿了顿，又道：“从裘先生动手后的停滞之态来看，似乎是身体出了重大问题。”

裘千仞苦笑道：“老先生所见不差！我的心体均出了问题，也只能发出如此一掌，还需调息一阵后才能恢复，遇到庸手还可，如对上老先生这等高手，趁我调息之际，足够杀我十几次了。”

他心下暗叹：“我如今竟成了‘快枪手’，说来也是习惯了先天手段之故。往日我全盛时，自身劲气如江似海，且可勾连天地之力，随取随用，根本没有缺乏之虞，所以尽可以大开大合，硬打硬进，这也算是我的武道风格。未想到如今却成这般模样！”

风清扬道：“这就没错了。据我所知，先天境高手应有打破凡人极限之威。而从先前有关裘先生的传闻中，亦可窥见一二。如今么，确是有些弱了……”

他注意到裘千仞变了面色，又笑道：“即便如此，裘先生亦足以与我联手对敌。方才所说之弱，也只是相对于裘先生自身而言。但是咱们联手的方式嘛，却需要仔细推敲一番。”

裘千仞当即道：“风老先生有何提议？”

风清扬想了想，道：“老夫隐约有些想法，还不分明，另外对于东方不败，我还有一桩疑难未解，要向裘先生请教……”他说着瞥向甬道之外，道：“此事不是旦夕间可解，现今天色已晚，还请裘先生随老朽前往陋居歇息，用些粗茶淡饭，顺便可以秉烛而谈。”

众人闻听此言，俱是一怔，下意识往甬道外望去，这才发现本从前洞照进来的些微光亮，不知何时已是消失不见。

裘千仞点头道：“如此甚好。那我就要叨扰风老先生了。”

风清扬笑道：“马上便要并肩而战，不亲也近，谈何叨扰？”说着当先引路，带着众人从后洞离开，又穿过前洞，来至思过崖上。

这时天色已然昏沉，一轮新月正遥挂于夜幕之上，为本就荒凉的思过崖，更添了几分凄冷之意。

风清扬转至山崖一处，指着下方笑道：“请看！”

众人顺其所指向下探看，俱都一惊。

原来此处并非山路，乃是一处隐于荆棘丛中陡峭的土径，向下望去，角度近乎垂直，若非轻功深有功底之人，绝难履此道路下山。

岳不群自思：“以我的轻功，勉强可以下去。师妹就差了点。而那两位姑娘嘛……”他下意识瞥向任盈盈和曲非烟。

曲非烟吐了吐舌头，对任盈盈道：“好家伙，这是给猴子攀援的路吧！人怎能自由上下？！”

任盈盈斥道：“非烟，不可胡说！”

风清扬呵呵笑道：“你们若是能跟上，也可以一起前来做客，不然便下山去，让岳小子和宁丫头为你们安排住处，明日一早再上崖来。”

他转向岳不群和宁中则，道：“我就不让你们了，总之不可怠慢了客人！”

岳不群拱手应道：“是！”

宁中则道：“风师叔，您老人家何不随我们下山居住，这等荒郊野岭，夜露浓重……”

风清扬冷笑道：“我下山居住？你且问问你的丈夫，华山派驻地之内，如今可有剑宗弟子的位置？”

宁中则闻言一滞，瞧向一旁岳不群的尴尬模样，终于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岳不群眼见场内气氛有些僵硬，忙请任盈盈和曲非烟随自己夫妇下山。而任盈盈和曲非烟四只妙目，则瞧向裘千仞。

裘千仞想了想，道：“你们尽管下山安居，明日再上崖来。如今大敌当前，当不会有不忍言之事。”说着瞥了一眼岳不群。

岳不群微笑不语。宁中则高声道：“裘大侠尽管放心，在我华山派内，若有人要伤任姑娘和曲姑娘一根汗毛，先要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裘千仞点点头，道：“如此便拜托宁女侠了。”

随后众人彼此道别，任盈盈将装有药丸的大青葫芦递还给裘千仞，嘱咐他道：“这里面还有近百颗药丸，每日早晚各服一颗，千万不要忘了。”裘千仞接过葫芦，点头应允。

岳不群等人这才顺原路下山。裘千仞则在风清扬的引领下，从陡径急速而下，过不多时，路途渐渐开阔平缓，又穿过一片山林，便来到地势低洼的平地之上，眼前亦出现三间茅屋，据风清扬介绍，这便是他的居所了。

暂不提风清扬如何招待裘千仞，单说下山众人。

岳不群、宁中则亲自带领心腹弟子，为任、曲二女预备饭食，定下住处。其间旁人还可，唯有令狐冲和岳灵珊面露诧异之色，他们是在刘正风府上见过曲非烟的，当即便要向她打招呼，却被岳不群瞪视一眼，喝道：“这两位是贵客，不可失礼！”

曲非烟见到旧识，亦是眼前一亮，刚欲说话，耳边便传来任盈盈的传音：“不要发声！故作不识即可！”

曲非烟闻言，只好低眉顺目，随任盈盈进入客房之中。这间房乃是套房，分为里外两间，任盈盈在里，曲非烟在外。

任盈盈一直等到华山派众人告辞离去，眼见四外无人，方小声对曲非烟道：“你太冒失了！我注意到岳不群阻止他们认你，其中必有缘故！如今想来，应是为了封锁消息。”

曲非烟奇道：“什么消息？”

任盈盈道：“当然是思过崖上的消息。”

曲非烟道：“那不就是一些奇怪的壁画，还有风……”

“嘘！”任盈盈急竖食指打断，她动转身形在屋内转了一圈，又推开窗户向外张望，最后关上窗户，快步来至曲非烟近前，肃然道：“壁画之事也还罢了，但风老先生在此隐居之事，连他本派之人都不知晓，东方不败更不可能获悉。我想这便是裘先生的依仗所在，不仅是联手对敌，更是以有备对无备。”

曲非烟恍然道：“原来如此！没想到其中有这许多弯弯绕呢！”

任盈盈嗔怪道：“你自己头脑简单，又怪得谁来？”

曲非烟嘟起嘴唇，露出郁郁不乐之态，随即似乎想起什么，又问道：“可是……即使封锁消息，又怎样把东方不败引来这里呢？”

任盈盈点头赞道：“不错，知道思考事情的疑点了。”她沉吟片刻，道：“对于此事，我暂时也想不通。不过咱们应该相信裘先生。他既然想出此计，定对后续有所计较。咱们明日上崖后，他应该会说明一切。”

曲非烟道：“说得也是！”又笑道：“任姐姐，你这般聪明，谋略又深，将来也不知哪个男人能配得上你！”

任盈盈举掌笑嗔：“就会胡说！找打！”

曲非烟惊叫一声，当即窜向里间房中。任盈盈慢慢放下手掌，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而在另外一边的主卧之内，岳不群和宁中则虽已熄灯共枕，却都没有安睡。

宁中则睁着眼睛，望见一旁的岳不群翻来覆去，唉声叹气，不禁问道：“师兄，你还在担忧东方不败么？”

岳不群扭过身来，面冲宁中则道：“怎能不担心？那可是天下一第一人，若是裘大侠完好时，还有几分胜机，但如今……就算他与风师叔联手，也不敢说有十分把握，万一败了，咱们华山派百年基业就彻底毁了！”说到最后，隐有切齿之意。

宁中则轻声道：“那有什么法子？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全力争胜，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东方不败屠杀殆尽，到时咱们一起去地下见祖师爷，想必不会受到十分怪罪。”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比起咱们，裘先生和风师叔的压力才是最大的，咱们也当对他们多抱持些信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