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渠住在一栋老小区的楼梯房里,三楼,没有电梯。楼层比现在的新小区高十公分,楼梯自然也多了几个台阶。
我们是在婚后租下这里的,考虑着再与父母同住难免不便,再加上小渠电视剧看多了,一方面她本身比较排斥,另一方面,新婚难免让我也生出一丝想告别过去的念头,怎么说也已经结了婚,想当一个成熟的人,想成为一个可以被依赖的人,想有成熟的臂膀,想重新开始。无奈的只是彩礼钱、婚礼和蜜月旅行,几乎掏空了我全部的积蓄,留给我选择的空间着实不多。
小渠起初不太满意这里,说是小区太老,房子也旧,要是晚上一个人时会害怕。我信誓旦旦地说:“不会让你一个人。”
目前来看,我显然是食言了。每晚到家基本都是两点过半,她早已睡熟,也早已习惯。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
刚搬进来第一个月,我们精心打扫了一遍卫生,换了一遍灯泡,洗衣机和厨房里原先的东西都退给了房东,包括床铺桌子椅子,有的没的,基本全部清空。然后按照小渠的喜好重新购置了一番。我们一起粉刷了一遍门窗和柜子,粉色的,她最爱的颜色。一起吃了顿火锅,就着满屋子的油漆味,她当时还开玩笑说:“这样会不会对备孕不好?”我笑着说,“等我们宝宝出来,我们就已经离开这里了,他只会以为闻错了,是火锅味。”
尔后,小渠又在网上购置了很多地中海风格的家具和挂件,买的时候很挑,总喜欢问我,乐此不疲,以至于连我上班时候时常手机一响,都本能地以为是她看到了什么新的了。其中只有一件事是她自己私自决定的,那一年的生日,她给我买了一部手机,iphone4,行货,砖块一样的屏幕。而自己还用着原先的那部旧的手机,诺基亚的n73,白色的。而我退下的那部,是黑色的。
为了让它不显得孤单地躺在抽屉里,我咬咬牙又给小渠买了一部,这回没得挑,一样的颜色。
婚后半年,一切似乎有条不紊地变着样,我所希望的改变似乎正如愿以偿,包括我们租来的那套老房子,经过长时间的一番打理,哪里还看得出半点当初的模样,意外收获地是老房子原本的朴实,在耍花枪般的现代添置物上隐隐添了一份质朴的真实感,特别坐在阳台上时,楼栋里的空荡偶尔回传着谁家的吆唤声,还有埋没在夜色里,透过灯光昏黄依稀可见的楼梯回廊,那一扇扇毫不别致的窗,仿佛这些才是生活最真实的部分。
小小的喧闹,适得其所的老旧,还有时间慢慢雕磨的付出,我想这些,是这个时代正在慢慢失去的真谛。
我们的房子,因此也多了一份难得的朴素,像把浪漫挨在了红尘中安家。
只是,与此同时,我不得不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眼下的工作上,那顽固的工资,一动不动地,可远比钢筋水泥要固执的多。在这之前,即便它就这样死倔下去也丝毫不妨碍些什么。可看着日渐加剧的开销,连原来不入眼的财米油盐,都开始向我张牙舞爪地露出贪婪的面目时,它注定不能这么固执下去了。否则,绷不住的将是我。
当时工作的酒店是一家准四星酒店,集住宿、餐饮、娱乐、洗浴为一体,房价最低的标间,一晚也要四百二十八,临湖,交通稍有不便,但那只是对工作人员而言。对于正常一晚六百左右住宿费的客人来说,出行标准早已提至日常四轮,
多烧点油的事罢了,何况这边风景宜人。
酒店以亭院式包裹,共四层,没有城市里高昂如云的繁华,却也不失低调内含的奢华。内部呈回字通,围绕着回字型结构挡着一圈落地窗,回型里露天采纳着一片集天地精华的草木松石,视野谈不上开阔,但也舒适宜人。
这也是当初我喜欢上这里的原因,唯一的缺点只是第一次来这里比较容易迷路。你可以在想象众多的回字结构堆磊成的内部建筑里,灯光又谈不上明亮的走廊,你得绕几个圈才能到达住的那个四位数房间。
我每天穿着得体,面容含笑地出现在酒店大堂,即使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把自己惯成职业病了都。
原则上来讲,所有员工都有四天休假,可酒店是二十四小时的,难免要值夜,况且我所属的部门是前厅部,夜班的标配是两人加一值班经理。除去客房部经理和助理每个月分摊的那几天,大多数夜班都是由我和另一个大堂副理分掉。谁让我们部门的老女人崇尚养生,熬不了夜,班又是她排的,大权在握。
但我觉得那不过只是借口,上一次夜班等于荒废把一个白天,还要倒生物钟,不得不占用些休假的时间。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两年,本都相安无事,如果我没有结婚的话,对这样的安排也并无不满,按那时候的话说,“工作嘛!生活嘛!”
可是,我多了个小渠要陪,急剧加大的开销,还有急剧缺乏的时间,也让我生出想要试图改变的**。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论我想不想。时间,正一点一点地冒出一股被慢慢放大的可怖感,让我觉得,如
果继续下去的话,无异于坐以待毙。
小渠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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