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离朝皇城梨花禁城环绕大离龙兴之地香雪山建起,城墙外便是灰扑扑的帝都城区。而是杜康江穿城而过,把梨花禁城外的帝都分割成了南城和北城,梨花禁城坐北望南
大离朝几代皇帝遵循离高祖祖训,对待太子外的王爷不行分封,而是供给俸禄与京城地产把他们圈养在帝都之中。
离高祖立下此训诫意在维护后代天子统治权威,防止大离朝重蹈后唐藩王乱上的覆辙。却没想到原本不大的崇京城,在越生越多,越多越生的刘家子弟面前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臃肿,直到整个北城都变成了各大王府的产业,半个帝都中的平民都成了王府的家奴。而帝都之中的王府还在逐渐变多。
日积月累,一直到上代皇帝驾崩时,帝都之中已经有了大大小小百余王府。王府子弟从小娇生惯养,极尽奢华。长大后又不能在朝中任职,于是铺张浪费,攀比成风。鱼肉百姓就成了他们唯一的消遣。他们铲平良田修建园林,推翻染房立起高楼,崇京在王府刘家子弟的攀比较劲间修得越来越奢华,越来越宏大,皇城外的居民们却过得越来越苦。得势的谢家权臣图谋不轨,乐于见到骄奢淫逸的刘家子弟惹气民愤,反而大肆赠送豪礼鼓舞王府子弟之间的攀比风气。
后来谢家倾颓,凉氏登基。女帝在斩首左相张藏斜后的几十年间,以各种理由把鼎盛时期三千余人的王府刘姓子弟们杀得只剩百余,又把其中还算有才干胆识的放逐北方幽州郡府。这城中饱受压迫的百姓才算是松了口气,能够将就着把日子过下去。
伴随着刘姓子弟在帝都无法无天的日子远去,他们留下的奢华建筑也都被纷纷改为他用,或者是就地拆除。只有极少部分失去主人的王府还被空置着,如今薛佑离几人就在其中一刚刚启用的王府之中,面前是被五花大绑,满面鲜血的西洲佣兵西蒙斯。
刘培昌站在西蒙斯的的面前努力的试图让光芒之中的符咒成形。
符箓一道以笔墨化形,由形取心,假符心以天心。最终达到使天心顺我意,以此召唤雨雷,祈福攘熙的效果。
符咒以复杂程度,威能大小则可以分为天,地,玄,黄四品,天品之上还有传说中的“真解仙符”。
天地玄黄四品不光可以用来划分符箓等级,也可以用以区别符修造诣。一位符修若是能稳定的刻印塑造出玄阶符咒,那他便可以被称之为玄阶符修。若是能稳定地使用天阶符咒,那便可以被称之为天阶符修。若是能在茫茫大道之中惊鸿一督“真解仙符”的奥义,那么这位修士就踏入了符道宗师的门槛,抓住了以符道登临地仙尊位的一丝机缘。
符修的品级除开与修士在符箓一道的造诣之外,还大致与与自身的修为有关。
例如几人面前的符道宗师于廷益,虽然这位出身谢阀的前辈并未明说,但是几人都能大致猜出石灰翁于廷益早就渡劫圆满,半步踏入了地仙境界。此老性格古怪,成名后谢阀南楼多次试图赐其姓为谢,却都被推脱,早年又多有得罪中洲修行界之中的多方势力。在中洲的权力场之中其实没有了他的位置。不然他早就被南楼请回去位列南楼青琅长老,地位权势只在谢阀家主之下。
而同样出身谢家的谢氏嫡出子弟谢纯元,则是以长生真人的修为跨过了一整个大境界,问鼎了天阶符修的宝位。要知道在其余符修身上,往往需要渡劫宗师的境界打底才能勉强施为天阶符咒。谢纯元诨号“天算子”,也算是没有辱没谢阀符道顶端的名声与自己的傲人天赋。
至于此刻在于廷益手下艰难塑造着符咒的刘培昌,区区筑基的微薄修为,被称之为修士都勉勉强强,更莫提成为修士之中稀少的佼佼者——符修了。
符修在同阶修士之中地位斐然,甚至常常能凭借算不上高深的修为成为大家门派的座上宾。只因符咒炼化之难,符道修行之阻实在超乎寻常修士想象。
而且在对阵临敌之前,能够拥有一张对天元的消耗远远小于正常释放神通道法,而威能等同之的符咒,往往代表着克敌制胜或者死里逃生。一位能够稳定炼化符咒,刻画符箓的符修,哪怕只是玄阶甚至是黄阶的,他的价值实在是难以估量。
除开以炼化难度,威能大小之外,还可以用符箓功用划分符咒,千万符箓大致可以分入“保身符”“押煞符”“镇宅符”“破邪符”“五雷符”“八卦符”“七罡符”七大类别之中。
刘培昌正在努力刻印成形的“压诸鬼侵害符”正是押煞符的一种,这枚分型要诀稍显复杂的押煞符箓是玄阶符箓之中用途较为广泛的一种,施展成形后加之于施法者自己身上可有退辟鬼邪,驱煞求和的神奇功效,施展在对头之上则可以令对头心意受阻,气力涣散。
压诸鬼侵害符也是玄品符咒之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一种,能够稳定第塑造刻印此符咒往往预示着这位符修成功晋级地阶符修,而一般的地阶符修至少需要自身达到结丹境界。
刘培昌以区区筑基修为,却在不借助黄色符纸,仙家墨品的情况下,挑战以天元凭空凝结结丹符修才能尝试的符箓。他几乎就要成功,这一景象足以让外界的不少有名符修惊掉下巴。
西白夷洲的佣兵西蒙斯方才刚被召陵容一通收拾,遍体鳞伤,现在哪怕是一位三岁幼童在看守他面前他也无可奈何。当然用不上刘培昌再费力去施展符咒加以镇压束缚。还算清醒的西蒙斯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但是他能感受到刘培昌身后的老者于廷益身上的强大气魄,丝毫不敢动弹。只能看着满头大汗刘培昌在努力修补面前不断出错的压诸鬼侵害符。
薛佑离,宋清子,召陵容,阿素四人则是站在石灰翁于廷益身后,看着刘培昌努力的维系着符箓的形态,他们其实都明白是于廷益这位符道大家在借此机会指导这位即将进入谢家修行的南楼子弟。
刘培昌面前的压诸鬼侵害符几乎就要成形,但是符箓之中灌注的天元数量终究差了一口气,无法形成完整的流动。最终天元外泄,符形具毁,压诸鬼侵害符在空中无声消散开来。
他确实几乎就要成功了,但是越级施展符咒确实逆天而为,而且是由筑基修为越阶触碰玄阶符咒。这是一种“由无至有”的跨越,其中的困难比玄阶符修描画地阶符箓,地阶符修描画天阶符箓还要艰难,而且刘培昌失败的原因主要还是囿于本身修为低下导致的天元不足,而不是符箓描画塑造上面出了差错。
于廷益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表达了对这位后生的认可。随后看向薛佑离,说道:
“你后续如何处置此人,老头子就不管了,只是他并非算是西白夷洲的凡俗一流,莫要让他死在京中。”
四人看着于廷益领着刘培昌走出这间小别院,嘴上絮絮叨叨的指点着刘培昌方才在描画符箓之中的种种细节和机要,最终消失在站得僵直不敢动弹的四人眼中。
在于廷益面前最紧张的是召陵容,最先放松下来的是召陵容。
她过去几年之中和赵氏龙族的核心成员们朝夕相处,其实听说过不少关于石灰翁的传闻。
赵氏龙族的子弟们是三阀之中最为横行霸道之流,常年在外斗勇争狠,视规矩于无物。于是乎当年于廷益还未进京驻守前自然多次“关照”赵氏龙族的子弟们,不知道多少次在外闹事的赵氏子弟被石灰翁于廷益拿住,一顿杀威暴揍后被扔回东岛蓬莱,于是乎他在赵家之中威名最盛,这些名声也有不少传入了召陵容的耳中,搞得她在这位高瘦清矍的老人面前好不自在。
她这一有动作,把西蒙斯吓得可不轻,他努力后仰着,蕴含着千钧之力的躯体此时却软弱不堪,甚至都没有带动屁股下厚实的木椅。
他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吼着:“圣神在上啊,让这个女人别动手了。”他的话语里面夹杂着不清不楚的中洲官话和西洲话,看得出这位在西白夷洲黑暗边境的一角颇有盛名的剑士是真的怕了方才现出龙相的召陵容了。
薛佑离噗呲一下笑出了声,在召陵容的瞪视中几步走到一旁的椅子边上坐下。
他几个时辰前还在烦恼如何赖掉自己和女帝的交易,现下却有了理由——在京中抓到涉及西北乱局的敌人,往小了说自然是这西洲人人生地不熟,意外流落京中,往大了说就是针对大离朝政高层的危险谋划。
审!必须审!细细地审,全面地审,不留遗漏地审。必须得审上个十天半个月,审到薛文一把刀非剑杀穿西北,审到谢纯元,薛文还有宋孝平三人把满肚子坏水的黄金城主带回江漓城天师府。
和女帝的交易,这不就赖掉了吗?薛佑离感到心情愉悦,向下挥手示意宋清子与阿素都坐下。召陵容则百无聊赖的走到屋外的花园之中,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没事的老哥,现在就把你的身长体重,年龄几何,家在何方,有无婚配,父母身体状况如何通通说出来吧。哦对了还有幕后指使的身长体重,年龄几何,家在何方,有无,雇主。。。”
阿素听到薛佑离这一串连击笑出了声,宋清子则是在短暂的露出和西蒙斯一样的懵逼脸后有些恼怒。
“哥!”她悄悄看了一眼屋外凝视院中花朵的召陵容“正经一点。”
薛佑离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势头,换作其他情况下他也算是审犯人的一把好手,可是现下的情况下他还真没必要审问面前的西洲佣兵。
薛佑离娓娓道来地为阿素和宋清子解释起来。
首先,中洲高层早就在四海八荒宴上把黄金城主的图谋与计划大致摸了个清,实在是没有什么情报可挖。
其次,情报往往是在实力不足以碾轧失态的情况下才有用。
但是薛文已经带着他那把巨大的刀非剑启程西北,哪怕那边事态有变,也没有什么情况是战力可居中洲前列的修士“愚虎”解决不了的。
换句话说,若是这位堪称中洲地仙之下战力第一的薛文也解决不了那边事情,那么无论什么情报也不能使他们反败为胜。
更不用说他们几个修为最高不过结丹圆满的小虾米了。
说实话,这次薛文亲自前往解决事变,其实是象征意义远远大于真实需求,黄金城主人,凡尘谢家的幸存者谢澜升,几个西洲来的佣兵,哪怕事情涉及蛮神陵墓,只要蛮神长生天和蛮皇安修奥克苏恩不复活,那也完全用不上渡劫境修士出马,何况还是在渡劫境之中堪称战力第一的薛文。
何况重启蛮神陵墓封印的方法为三阀高层严密把守千年,绝无外泄风险。黄金城主想要打开陵墓封印绝无可能。
薛文此行亲至西北大漠,是决定前往要用手上的刀非剑“愚虎真牙”重新提醒中洲内外,现在执掌中洲修行界的人,还是新派与剑北城主梁辰。
新派的权势与威望,在梁辰离开中洲的这些日子里一直为三阀所削弱蚕食,他们太需要这个机会了。
综上所述,无论是何种情况下,他们几个修为低下的小虾米都没有必要,也没有能力去掺和西北的事务,这也是薛武把薛佑离遣来帝都崇京的原因。
于是乎薛佑离滔滔不绝的骚扰着一脸懵的西蒙斯,他的语速已经让中洲官话学得只能算过得去的西蒙斯有些听不过来了,他渐渐陷入了沉默,方才被召陵容打晕掉的脑子渐渐清醒,听了薛佑离对目前局势的一番分析之后开始了思考,思考自己此刻该干什么,或者说能干什么。
薛佑离终于说到自己口干舌燥,身为一个审问者却对受审者西蒙斯沉默不语的表现很满意。
“你也别太有压力,我们对愿意提供帮助和情报的同志还是很宽容滴,慢慢想,仔细想,明天我们再来问问你。”
薛佑离语毕,正算站起身来给出去崇京大街上混混时间,西蒙斯居然开口了。
“我最后会被怎么样?”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沉稳镇定,西蒙斯为自己当下的处境想出了办法。
薛佑离惊讶于这个被俘佣兵的镇定,但是立马缓过神来,他对天师府如何处置俘虏不慎了解。于是看向宋清子以眼神寻求帮助,在钵山居修炼的过程中,宋清子在学习天师府法条那门学科上总是成绩优异。
宋清子略一沉吟,随后开口:“按照天师府府中法条规定,对于中洲外来的异能之士,若是侵犯中洲修行界诸法,则首先收押天师府溺宫,若是洲外其家属亲友,师门势力愿意付出代价赎回则在天师府确认后释放,若是其师门亲属没有能力或者意愿赎回,则当本洲钦犯论处。”宋清子顿了顿,打量了西蒙斯一会,切出西洲白夷语继续说道“看你行头着装,大概是西洲黑暗边境刀口舔血的佣兵,我猜不会有人来赎人吧。”
西蒙斯沉默着点点头。
“你身负数罪,其中最重的是身为能人异士干涉中洲朝堂,勾结生南婆祖邪教势力为祸听潮城,置城中百姓于邪祟威胁之下,以及——”宋清子语气加重了几分,你能听出她压抑了几分愤怒“参与袭击杀害天师府命官十余人。”
言至此处,阿素面寒如冰,连一直嘻嘻哈哈的薛佑离眼底都浮动着一丝杀气。
这些死在听潮城的天师府命官大多都是他们在钵山居的同门师兄弟,曾经共枕而眠,同屋修炼了整整八年。
大多数出身钵山居的天师府命官,都对钵山居有着家一样的感情。
他们几人也如此。
而西蒙斯,在听潮城带队杀掉了十几位天师府命官,其中有一人就是他们的同窗。
之所以还没有杀掉西蒙斯,不过是因为天师府规矩法条的束缚罢了。
宋清子给出了结论,分不清是斥责,诅咒,还是判决:“你该死。”
杀人偿命是五洲四海放之皆准的法则,更何况他还涉及到了更大的阴谋。西蒙斯对这个结论已经有所预料,但是“死”被宋清子说出口时,他还是颤了一颤。
宋清子和阿素收敛释放出的杀意,对着薛佑离努了努嘴。薛佑离检查了一遍西蒙斯身上的婴儿手臂粗细的铁索后,看了一眼西蒙斯面上异样的神情。随后他起身和二女一起走向房间大门。打算留下西蒙斯自己细细品尝刚刚被下达的死刑宣告。
杀人不过头点地,而死亡降临前的恐惧却足够浓厚与漫长。让这位帮凶在这钝痛一样的恐惧之中慢慢颤抖窒息,在灰色粘稠的窒息感中慢慢孵化出可能出现的那一点点忏悔。
这就是对有罪者的救赎,难以称之高效,但是却是有用。
薛佑离即将离开房间的那一瞬间,西蒙斯又开口了。
“你刚才提到的那位愚虎,有多强?”
三人同时停下脚步,心中所想却各有不同。
阿素在疑惑为何这个俘虏囚犯绝对自己会大发慈悲回答这个多余的问题,下一秒或许她就要发作给西蒙斯一点苦头吃
薛佑离心头一颤,他从西蒙斯的问题里面察觉到了什么,但是灵感倏忽而过,他没有抓住机会想明白西蒙斯到底在想什么。
而单纯的宋清子则是跳过了思考该不该回答的阶段,已经在思考该如何向西蒙斯解释她的大伯薛文的强大,毕竟西蒙斯是西白夷洲,就算对中洲略知一二也不可能通晓修士们的等级划分。而没有等级划分,就会很难直观的描述一个人的实力如何。
西蒙斯看三人情态各异,操起带着口音的中洲官话又问了一句。
“你刚才不是说这个愚虎之强可以随意解决那边的各种障碍吗?他到底有多强?”
薛佑离心中顿生不快,他方才犯了个错。
他对着敌人,哪怕是俘虏,毫无保留地大肆谈论自己这方对于局势的掌握。
而宋清子终于找到了适合的办法回答西蒙斯的问题,她不经思考就用西洲白夷话说道“愚虎的强大就好比多兰古雷格帝国里面最伟大的 几个魔法师,相当于黑暗边境中最强的的几个战士。”
西蒙斯闻言咧嘴一笑。听不懂白夷话的薛佑离和阿素顿时疑惑起来,他们问宋清子到底给西蒙斯说了什么?却发现宋清子也一样疑惑,这个白夷人难道是被召陵容打傻了?怎么听到敌人如何强大还能把他弄笑出来?
西蒙斯听到的却不只是薛文的实力如何,是自己活命的机会。
他收起笑容,正色问道。
“很重要的情报,能换我一条命吗?”
薛佑离三人面面相觑,最终薛佑离回答了这个对于西蒙斯来说最为重要的问题“有多重要?”
西蒙斯心中狂喜,薛佑离的回答虽然没有正面肯定自己的问题,但是已经显露出了更进一步的可能性。
“很重要,而且每过去一分一秒都在变得更重要。”他佯装面无异色地说道。
召陵容此时方才从屋外进来,听到了几人的对话充满威胁的对西蒙斯笑了笑,准备上前给俘虏松松筋骨,直到他吐出那条自己认为很重要的情报。
她却被薛佑离拦住了,薛佑离的面色异常严肃,他明白了西蒙斯的心思,也明白了这条情报不容小觑,毕竟没有人会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不靠谱的事物上。
“这个我们做不了主,但是有这个可能性。”
西蒙斯终于藏不住心里的狂喜,满是鲜血的狂喜笑容显得有些狰狞。
“我要招供!我要招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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