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子,你真的想好了吗?”
张雅娜看着自己的学生,有些心疼。
“嗯,决定了。”
钟苓子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透过落地窗看向窗外的风景,眼神无比坚毅。
“行,不管你做什么决定。老师都会支持你的。”
“我认识一个律师朋友,我帮你联系一下他。”
“谢谢你,老师。”
钟苓子难得地笑了笑,那笑容很勉强。
“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张雅娜轻声安慰道。
今天在录音棚里,她对钟苓子说话的语气都温和了许多。
即便她练歌完全不在状态,她也没有像往日那样开骂。
“老师,你今天真温柔呢。要是每天都能这么温柔就好了。”
钟苓子托着腮,眯着眼睛。
“想得美,休息够了吧?赶紧起来练歌!”
张雅娜咳了咳,板着脸,厉声呵斥起来。
“唉,女人真是善变。”
钟苓子小声嘀咕了一句,站起身掸了掸衣裙,开始按照她的要求练歌。
下午,离开白金大楼的时候,张雅娜告诉她,律师已经找好了,三天后开庭。
“三天后开庭吗?”
“嗯,等会你要去录预告片吧?三天后,就是《笙声不息》的第三期比赛。”
“你到时候还要唱歌。”
“上一期的《胡闹厨房》,你为了参加阿晴的演唱会,改了档期。我本来想给你约到三天后的,但是现在看来,还是得往后挪。”
“最近这时间,安排得真是紧促。”
张雅娜说着,不禁有些担忧。
“你到时候,能调整好状态吗?”
“没事的。”
钟苓子摇了摇头,然后脱口而出:“我有小瑾啊。”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愣。
不管遇到什么坎,只要有公孙瑾,她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就是这种对公孙瑾毫无保留的信任。
学着骑自行车也好,签约白金也罢,亦或是站在台上挑战辛霖。
只要有他在,就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是啊,有小瑾。”
张雅娜微微笑着,目光慈祥。
钟苓子略微有些脸红,摸了摸头。
出门后,她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公孙瑾站在公司楼下,远远地等候着她。
那少年遥望着无边的夜色,目光辽辽远远。
侧脸的轮廓像是精致的人偶面容,没有生气。
唯有侧目看向她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才有了神采,恢复了生机。
“走啦!”
“要准备开始录制了。”
公孙瑾喊道。
“嗯!”
钟苓子小跑着,赶到了他身边。
上了剧组的车,公孙瑾从兜里摸出来一颗大白兔奶糖递过去。
“给,最后一颗了。从鱼鱼的兜里搜出来的。”
“小丫头很不开心呢。”
公孙瑾枕在靠椅上,笑吟吟地道。
“小孩子的糖,你也要抢啊?”
钟苓子伸手接过,撕开糖衣喂到嘴里咀嚼起来。
“下次带我一个。”
靠在公孙瑾身上,她欣然一笑。
吃完牛奶糖,钟苓子又开始搜公孙瑾的口袋。
“没有了,都说了是最后一颗。”
公孙瑾打了个呵欠。
“我才不信呢!”
钟苓子歪着头,目光促狭。
她在公孙瑾衣服两侧和裤子两侧的口袋都搜了一会儿,但就是没找到糖。
“说了没了,都给你吃了。”
公孙瑾淡淡笑着。
“下次从你妹妹那里多拿点,就这么一点点谁够吃?”
钟苓子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
两个人竟然商量着从小姑娘手里拿糖过来吃,简直和怪兽一样可恶!
对鱼鱼来说。
夺走孩子们的糖果,就像夺走孩子们的梦想一样可恶。
剧组,节目拍摄地。
今天的钟苓子没什么活力,整个人都缩在大衣里,很慵懒。
不怎么说话,只是看着窗外发呆。
车子里气氛很是沉闷。
面对镜头,她也没什么表情。
走进休息室,面对众人的问候,她还是勉强笑着颔首。
打完招呼,就缩在了沙发里,不再说话,和一旁的热闹格格不入。
有人找她搭话,她也会乐意地接上两句,但并不主动。
“这一期的主题是,风。”
“风?”
“和风的主题相关联的吗?”
“一提到风,会想到什么呢?”
“自由吧。”
陈宝钰打了个响指,突然灵光一闪。
很快就想到了一段旋律,开始哼唱起来。
其他歌手也开始和创作团队交谈,选定创作的音乐类型。
发生了分歧,甚至会争吵得面红耳赤。
唯独公孙瑾和钟苓子,一如既往的沉默。
预告片放松后,观众们也发现了钟苓子的反常。
“她的情绪,今天很不对劲。”
“因为网上的那些负面新闻吧。”
“也是,看上去情绪就低落。”
有些极端的黑粉,甚至在校门口举了“封杀劣迹艺人,钟苓子滚出乐坛”的横幅。
“贵校学风不正,学生不孝,不知廉耻!”
回学校的时候,钟苓子看到了这些人,依旧面无表情。
“今晚不回学校了,我们去外面过夜吧。”
公孙瑾拉着她的胳膊,朝着红莓苑的方向走去。
“嗯。”
钟苓子没有拒绝,跟在他身边走着,低着头看着鞋尖。
红莓苑,小区门口甚至还聚集了一些试图蹲拍的记者和极端黑子。
“钟苓子滚出乐坛!”
“她不配上《笙声不息》!”
“陪睡女不配!”
有人往围墙里泼红油漆,有人高声叫骂,言辞之恶毒不堪入耳。
还有些人试图翻越栅栏,被保安拦了下来。
“这些人,真是无可救药了。”
公孙瑾觉得很不可理喻。
竟然会有人为了网上一些子虚乌有的事,上升到现实中对艺人进行攻击。
“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这是个被蠢人占据的世界。”
钟苓子面色依然平静。
两人围绕着小区转了一圈,趁人都集中在正门的时候,进去了侧门。
“今晚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公孙瑾安慰道。
“嗯。”
钟苓子点了点头,回了自己的别墅。
进门之前,她脚步顿了顿。
回过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她不担心歌的问题,对公孙瑾有十足的信心。
“怎么了?”
公孙瑾问道。
“没,没什么。”
钟苓子摇了摇头,记忆像是断了片,她突然忘了刚刚想要说什么。
直到进了门的那一刻,她才突然想起。
她想问他,能不能就和她住一个房间。
冈本除了用来吹气球,应该还有别的用法。
夜晚,钟苓子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睡。
她拿出手机,在网上刷着动态。
后台私信早已经爆满,多了上万条私信谩骂。
这一次,她没有力气去和这些人对喷了。
所以难得地选择了沉默。
网络是需要争取话语权的,当她沉默,那些键盘侠们却自鸣得意,觉得钟苓子一定是在铁证面前无话可说,以为自己取得了又一场胜利。
钟苓子越看越觉得难过,积蓄着的负面情绪堆积在心里,无处发泄。
可是她又不想哭。
如果因为被人污蔑就哭出来,那她的眼泪也太廉价了。
钟苓子没那么矫情。
浩如烟海一般的谩骂中,她突然看到了为她说话的帖子。
“我是她的校友,同专业同年级的人。和她关系很好,她绝对不是网络上报道的那样。”
“我了解她的现实生活和实际为人,网络上的新闻都是假的。”
看到这里,她突然有些感动。
网络上有那么多抨击她的声音,没有独立思考的网络暴民们只会像墙头草一样迎风摇摆,没有自己的判断力。
保持着清醒的人屈指可数。
“这个人是……”
钟苓子细看了一下发帖人的id,南柯一梦,然后就乐了。
“这个人,不是我的黑子吗?”
钟苓子顿时哭笑不得。
继续往下翻了翻,看到“黑转粉”的言论后,又开始哈哈大笑,在床上开心地打了两个滚。
她记得这个南柯一梦是个坚定的苓黑。
有些言论让钟苓子看到了,甚至会破防和她对线。
而且对线的次数非常多,多到她数不清的程度。
没想到,这个黑子竟然有一天会帮她说话。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钟苓子笑了笑,把脸埋在了枕头里,终于是心满意足地睡去。
第二天清早,公孙瑾特意准备了早餐,赶早做的鸡肉糁汤和煎包。
钟苓子吃得很是满足。
早晨出门的时候,外面风特别大,恨不得要将头发都连根拔起。
“今天风怎么这么大啊?”
钟苓子眯着眼,眼睛被风吹得几乎睁不开。
香樟被摇落了一地霜叶,满天都是起舞的雪白粉尘。
“风……”
公孙瑾走在风里,若有所思。
看着那些飞远的黄叶,还有在风中摇曳的树干,钟苓子说:“为什么风可以刮掉树叶,却刮不断树干呢?”
她话音未落,树干便应声而断。
“咔!”
木材破裂的声音响起,偌大的树干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倒下。
“树干也是会被刮倒的。”
公孙瑾说着,看向那残存的树桩。
“但树桩不会。”
“嗯,大概是因为树根扎得很深吧。”
钟苓子轻轻点头。
“人和树都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根就要深往黑暗的地底。”
“只要够坚定,再大的逆境都不算什么。”
公孙瑾说完,认真地看着钟苓子的眼睛。
“我想,我大概知道给你写什么歌了。”
“什么歌?”
“回白金,我写给你看。”
公孙瑾在风中走着,钟苓子快步跟了上去。
“你刚刚吃的什么?”
“牛奶糖啊。”
“你不是没有了吗?”
公孙瑾没说话,钟苓子又凑过去摸他的口袋,还是没有摸到。
最后看着他身后的兜帽,她突然灵光一闪,伸手摸了进去,直接拿出来一大包大白兔奶糖。
“哇!这么多?”
“别都吃完了!给我留点!”
公孙瑾见自己的储存被发现了,不免有些慌乱。
“嘿嘿,不给!”
两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了风里。
白金传媒,录音棚里,公孙瑾在纸上飞快地写完曲谱,然后开始写歌词。
歌名很简单,只有两个字,《野子》。
“野子?”
钟苓子歪着头,有些不明所以。
“嗯,这个歌名很适合你啊。”
公孙瑾笑着。
性格桀骜狂野,天生就充满叛逆和反抗精神。
一路走来都在和厄运和恶意做斗争。
然后,公孙瑾开始写歌词。
“怎么大风越狠,我心越荡?”
“幻如一丝尘土,随风自由的在狂舞。”
“我要握紧手中坚定,却又飘散的勇气。”
钟苓子觉得这首歌的歌词不像他之前写的那样工整。
比较随意散漫,但符合钟苓子的性格。
“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
“吹啊吹不毁我纯净花园。”
“任风吹,任它乱,毁不灭是我尽头的展望。”
“吹啊吹啊,我赤脚不害怕。”
“吹啊吹啊,无所谓,扰乱我。”
“你看我在勇敢地微笑。”
“你看莪在勇敢地去挥手啊。”
写完之后,公孙瑾直接将歌词给了她。
“这首歌,精彩之处不在于歌词,在于演唱的技法。”
“一定要唱出钟苓子的风格。”
公孙瑾叮嘱道。
“什么是钟苓子的风格?”
钟苓子反问。
“野。”
公孙瑾的回答很简单。
“行,我想我明白了。”
钟苓子接过歌词,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野子》的主歌部分是很多华语女唱作人的旋律线风格,偏保守。
但是,副歌部分则完全放开了。看书溂
非常大胆,也符合“野子”的歌名。
这种野性和叛逆,不拘泥于常规的风格,往往是成名后的音乐人再也难以写出的旋律。
因为它有着创作公式之外的心气和野劲。
前者可以不断复制,而后者则必须用灵魂谱写。
那种看似凌乱的吟唱、即兴,痴狂,最终组合出一种独特的旋律线条,也让这首歌独树一帜,有了一种难以模仿的野性气质。
所以,公孙瑾觉得这首歌很适合钟苓子。
也只有钟苓子能将它唱好,甚至超越苏运莹的原唱。
没有那种在泥潭中挣扎,不屈服于逆境的心气,是体会不到这首歌的妙处的。
“我好喜欢这首歌啊。”
唱了一段之后,钟苓子就找准了感觉,知道该以怎样的状态去唱,喉腔完全打开了。
“喜欢就好。”
“就用这首歌,作为对这段时间舆论的回应吧。”
公孙瑾温柔地笑着。
“嗯!”
钟苓子这才反应过来,这首歌原来有着这样的用意。
正如歌词写的那样,大风越狠,心却越荡。
吹啊,吹不毁我纯净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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