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这一天，且喜晴空万里。

当最后一抹余晖隐在天幕后，靖边军堡山场内，所有前来祝寿的妖怪们，享受到了此行的最后一个恩赐。

便是由堡长酋耳老爷，亲自带着它们，前往山场内最高的处，靖边峰顶去吸收月华，洗练妖气。

军堡山场内普通的妖怪军民，一年只有这么一天，恰逢月华之日第一天，与堡长老爷寿诞重逢，才能享受到身在最高处，比它妖能更快更多的吸收月华。

否则，便只能在其他地方，自己选择一个最高处，去吸收月华了。

山场内，哪里能有军堡所在的靖边峰还高？故而在其他月份中的三天月华日，普通妖怪军民只能就近选一个高处，吸收一些它妖挑拣剩下的月华，高处它妖吸收后，等落到它们之处，便只剩下不多不纯的月华，洗练妖气作用寥寥。

且还危险，当你正全神贯注的吸收月华时，突然地下或者空中飞来一个妖怪，将你一口吞吃了。

敢吞吃你的妖怪，自然不会遵守堡长老爷的禁令，事后巡检司妖怪追查，人家早就逃遁到公田森林离逍遥自在去了。

并不是每个妖怪都遵纪守法，也并不是每个妖怪都喜欢待在军堡内，受军堡法纪束缚艰苦过活。

普通妖怪军民，加上三百妖兵，一些妖丁管事，丁目，以及被食草结束面色潮红的堡长老爷妾侍，近四千多妖怪，在靖边军堡广场上，挤得黑压压的一片。

趁着没它妖注意，牛犇跟红娘子挤在一起，感受彼此之间的长处与短处，好一番耳鬓厮磨后，红娘子终于被挤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淋，牛犇一笑，赶忙用妖气包裹住一些红红的汗水来，甩在被剥了皮，还在一抽一抽的郎十六身上。

立时，郎十六血红的没皮身体，抽抽成一只大虾，嘴里发出不类人声的嘶吼，刚被妖气止住的鲜血，便再次随着身体剧烈抽动渗了出来。

牛犇无声咧嘴大笑，旋即对着欲罢不能的红娘子道：“可人儿，下半夜给俺老牛留门，记得，那鱼漂多准备一些，免得不够用哩——”

红娘子眼睛一亮，小鸡啄米一样的狂点头，老娘素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好好吃顿牛肉哩。

牛犇重新回到金莲妹子身边，交代她一声，让她跟紧在八两银它们身边，这才来到丁目平欢身边，丁目平欢看了一眼微微点头，没有说什么。

牛犇环视一周本丁的妖怪，见大都是小妖第三阶的，保留着一些妖怪特征，还有十来个顶着狼头狗头熊头豹子头鳄鱼头的强力第二阶妖怪。

牛犇对它们抱拳一笑，算是首次相见的见礼，少数本丁妖兵抱拳回礼，很大一部分则选择无视，许是心中不服。

牛犇呲了呲牙，攥紧了拳头，看来，军中还需亮下拳头，再好的见礼也不如拳头管用哩。

堡长酋耳看了看天上，葵水星已出来，月亮就不会再远，便大手一挥：“孩儿们，随俺出发！——”

堡长酋耳脚下出现一团黑云，他的几个侍妾争先抢了上去，那黑云缓缓升起到半空中，冲天朝着山顶飞去。

接下来，妖丁第三阶‘地户’圆满的总丁官羊驼，脚下生黑风，也随着缓慢升起飞去。

妖丁第二阶的税官郎十五，巡检官杨萍萍，榷场库大使胡荼，以及三个领兵丁目，军堡内的管事妖丁，各自招来本丁亲随飞行妖怪，让其化出本相来，骑乘着飞往山顶。

牛犇抬着头，看着驾云的堡长酋耳，以及御风的总丁官阳妥，眼中全是掩饰不住的羡慕。

俺老牛也要驾云御风，也要飞天。

妖丁等大妖们先走了，能飞的一些妖兵与妖怪军民，也都显化出本相来，各自带着相熟交好的妖怪，朝着山顶飞去。

金莲妹子便跟着八两银，被老鸹妖王婆驮着飞走了，爪子上还抓着辣椒红娘子，独留老甘龙暗自神伤，显出巨大甘蔗身体攀爬。

青蛙妖金老六与蛤蟆妖尚鹅不知何时看对了眼，两只亲近妖怪弹出舌头，用舌头作为钩爪绳索，带着它们身体朝着山顶攀爬而去。

马妖马腾与驴妖吕望，被公鸡妖黄日化与绑在身上，扑腾着翅膀半飞半跳，猴妖侯金则背着猪妖少妇朱珠轻松爬山。

妖怪们各都矫健，赶路速度很快，各自显化出最适合攀爬的形态，朝着山顶爬去。

也有妖术犀利的妖怪，两两一伙，各自施展风卷术，将对方卷起来抛上去，接着便由上面的将下面的卷上来，依次轮换，朝着山顶攀爬。

牛犇看着，大开眼界，妖怪们平日学习文字与算术愚钝不堪，但如今攀爬山顶吸收月华，却显得各自聪明的紧，真是一种奇怪而矛盾的生灵种族。

善于攀爬的山羊虎豹豺狼都在攀爬，能飞的鹤妖鹰妖鹳妖麻雀妖甚至野鸡妖，也都化出本相飞走了。

独留牛犇这些牛妖驴妖圆蹄不善攀爬的在原地，望着离去的妖怪们心急如焚。

这时，一头妖兵走了过来，洋溢着笑脸，露出龅牙抱拳唱了喏：“可是牛犇老爷？俺晓事有礼了。”

“牛犇老爷，俺乃是第一丁的妖兵，牛犇老爷入丁后掌管第三妖目，俺晓事正是老爷的麾下哩。”

牛犇有些意外，这小妖竟是意外的懂礼，不逊自己分毫，自己还未正式入丁，便前来攀交情，可见其是个伶俐通透的，名为‘晓事’，爹娘还真是没有给起错名字哩。

“好说，晓事，你不攀爬去山顶，寻俺老牛作甚？”

“俺见老爷目露难色，许是不耐攀爬，故而寻老爷来，想着驮着老爷一起上山哩。”

牛犇一喜，急忙说道：“好晓事，老爷记住你了，快快显出本相来，带老爷上山。”

晓事忙点头，身上妖气一闪，显出本相来，牛犇一见，立时瞪大了牛眼，只觉得意外至极。

这小妖晓事，本相乃是蝙蝠。

草食哩，人家老爷都是骑乘老鹰仙鹤，最不济也是鹳鸟白鸽斑鸠鹞子，轮到俺老牛骑乘蝙蝠？

那俺老牛以后还有脸在么？

蝙蝠不鸟不兽禽兽不如，但只能飞就行，现在上了山顶吸收月华要紧，至于脸不脸的，且不知俺老牛要脸何用？

牛犇纵身跳小妖晓事两丈大小的本相蝙蝠身上，寻了位置做好，颇感肉乎乎的很有弹性，不禁心中一乐，这蝙蝠骑乘起来，虽然不好看，但是舒服的很哩。

晓事道了声，便准备飞起，牛犇感受到其他几个驴妖羡慕的眼神，很是受用。

又见奶牛花二娘面带乞求之色，心中一软，便招了招手，花二娘大喜，急忙跳了上来，却一个身子不稳扑在牛犇怀里。

牛犇感受了一下，暗自咂舌，不愧是奶牛化妖，这胸前一对怕是西瓜大小哩。